自各宗接到问仙宗传讯,言明邪修作乱魔气重现,整个修界都开始严查,一时间暗流汹涌,人心惶惶。
先是南疆一个依附于御兽宗的小型家族被发现举族消失,其族地只残留着与青要山邪阵同源的微弱魔气,以及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小型邪阵。
紧接着,西漠传来消息,一处大能遗府内壁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中央亦有阵法残留,数名莫名失踪的散修被困其中,莫名癫狂攻击同伴,疑似魔气入体侵染心智。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修士间悄然蔓延。
各大宗门加紧了巡查力度,坊市间关于“魔劫将至”的流言甚嚣尘上。
***
“师姐唤我?”成华尊者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带着几分担忧。
她步入殿内,看到云清月正对着镜面光屏出神,心下明了几分。“可是青要山之事有了新发现?”
云清月挥手散去光屏,将邪修意图与破局猜测简略告知。
成华闻言,沉默良久,才叹道:“万载困局,竟真有一线生机系于此……只是,师姐,这条路恐怕艰险非常,不知是否会引至灾劫。”
她目光扫过那残魂,带着几分审视,几分质疑,“它……可信吗?会不会是魔尊放下的诱饵?”
“不知。”云清月回答得干脆,“但这是目前最为明确的线索。”
殿内一时寂静,窗外流云舒卷,映照着殿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如今的云渺峰,也只得师姐一人了。”成华尊者望着窗外云海渺渺,轻声叹道,似感物是人非。“若师尊还在……”
师尊逍遥剑尊仙逝前曾叹天门不开,飞升无望,只能坐等寿元将近,天人五衰。
大乘尊者虽说寿元悠长,可近万年也已是极限。
修至大乘者极易引动雷劫身死道消,即便扛过雷劫也只能坐以待毙,如今仅剩的几位大乘道尊要么转世重修,要么自封修为以避雷劫,修界似乎在一日日无可挽回的衰败下去。
如今既寻到一线生机,前方便是有陷阱死劫也是要试上一试的。
“师姐,我知你心性坚韧,定下的事情绝不回头。只是其后牵扯到魔族,敌暗我明,不知深浅,你可千万珍重呀。我如今,只有你了。”
成华心中焦急,只恨自己修为刚至化神离大乘还远,又痛惜如今的修界没几个顶用的能与师姐并肩,若真有魔族大能重现怕是只有师姐能阻上一二。越想越气只想拉着整个修界好好练上一练。
云清月看着她目露担忧,清镌的眉眼染上愁绪,忽然想起小师妹刚上山时,嫩生生的一张包子脸,笑起来两个小酒窝,不知疲倦般满山乱跑,似乎永远不识愁滋味。
逍遥剑尊收徒不看根骨天赋,也不看修为功法,只看眼缘,整个师门上下统共也才五人。
大师姐天生剑骨,天赋奇佳。二师兄天生体弱却悟性极强。云清月却是自行入医道的散修,一开始与师尊的剑道八竿子打不着。小师妹则是师尊的故人之女,被收作关门弟子。彼时师尊天天闭关,小师妹成华自小由云清月带大,与她亲厚非常。
“放心吧,九霄雷劫都拿我没办法,你师姐我不会有事的。”云清月没忍住,还是上手掐了一把师妹的脸,把那些焦虑愁思统统揉掉才肯作罢。
成华摇了摇头将烦心事丢到脑后,似是想起什么,语气带上了几分追忆与调侃:“说起来,师姐,还记得你第一次引动雷劫的样子吗?那可是把咱们问仙宗上下吓得不轻。师尊她老人家都气得不闭关了!”
云清月素来游刃有余的面上闪过一丝极淡的赧颜,仿佛冰湖微澜。
那时她修为刚至大乘不久,本应回宗闭关却仍在外行医。
岂料忽有雷劫匆匆而至,九霄神雷携天地之威滚滚而下,劈得她手忙脚乱连滚带爬。
若不是她修医道回春诀兼修炼体,生命防御点满,怕是抗不过那次雷劫。却也连累大老远来保她的师尊跟着挨了几道雷,一边气得追着她打,一边又给她塞了不少保命的丹药法器。
自那以后,她挨雷劈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甚至还常借雷劫淬体炼器,保持着修界光挨劈不飞升次数最高记录。
“咳,第一次没经验嘛,后来不就熟练了。”
见小师妹终于不再愁眉苦脸,云清月悄悄松了口气,她话锋一转道:“我欲往极寒冰狱看望二师兄,你可有什么要带给他的?”
“二师兄?近千年未见,也不知师兄在那边过的怎么样。我那还有上好的灵酒劳师姐给师兄捎上几坛。还有这个这个,那个那个,师姐你一定告诉师兄别……”
好不容易等师妹唠叨完,哄着她快去安排宗门大比务必好好大干一场。云清月身形一转,消失在原地。
万里之遥,乘奔御风,于大乘尊者不过须臾之间。
北境极地,万里冰封,亘古不化的冰川深处,隐藏着一座玄冰狱。
这里冰灵之气浓郁到极致,却也死寂到了极致,本是流放囚禁之所。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这里竟能压制大乘尊者修为,混淆天雷感应,于是渐渐成了不愿渡雷劫的大乘尊者闭关之地。
她们的二师兄封珏道尊,一颗七窍玲珑心悟性奇佳却天生体弱,修至大乘不久便选择来到此处闭关,至今未出。
云清月拎着小师妹给的两坛子灵酒轻车熟路地穿过层层禁制,来到极渊深处的一间冰室。
室内空荡,唯有中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万年玄冰,正中躺着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男子。
他身形瘦削,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病弱之气。此刻双眸紧闭,气息近乎虚无,仿佛与玄冰融为一体。唯有艳色双唇显出一点生气来,可能是被冻的。
这便是她的二师兄,封珏道尊。
云清月拍开酒坛泥封,浓郁的酒香混合着凛冽寒意弥漫开来。她倒了两碗,一碗放在冰前,一碗自己端着。
“二师兄,我来看你,躺着待客不太好吧。”她找了个冰墩子自顾坐下,对着玄冰轻声道,声音在空寂的冰室内荡出阵阵回声。
冰中的男子眼睫微颤,一双长杏眼缓缓睁开漾起浅笑。那双眸子依旧澄澈,带着洞悉世事的淡然,只是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
“师妹……”封珏有气无力的声音透过玄冰传来,带着些许滞涩和暖意,“不错,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师兄。带了酒来,看来是心有困惑。”
云清月在他面前丝毫不必端着,随意饮了一口酒,辛辣与冰寒交织入喉。“成华给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那丫头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就是爱瞎操心。”
封珏微微一笑:“她自小与你最亲,自然担心。”
“是啊,”云清月望着碗中清冽的酒液,语含怀念,“看着她,就想起大师姐。也不知她当年毅然决然去寻那轮回盘转世重修,是否顺利。”
提及师姐,封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大师姐性子最是果决。轮回盘能护持真灵不昧,天赋不失。她不愿坐以待毙,这于她便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那神物自千年前一场动乱后便不知所踪,她能否寻到,皆是缘法。”
“缘法……”云清月轻声重复,大师姐天赋卓绝,二师兄悟性奇佳,二人皆是人中龙凤。可如今一人为寻生机不知所踪,一人自困冰狱寒寂蚀骨。
即便修为再高,在这死气沉沉的修界也不过是鸟坠樊笼满身枷锁。
她向来觉得自己平平无奇,唯独心性还算不错,愿意一次次失败再重来。谁知再回首竟已几无故人。
云清月继续道:“我们这群人困守在大乘不得寸进。不过我近日偶得一缕残魂,颇为特殊,或与飞升之机有关。只要能让天门重开,我等便可挣脱樊笼再寻仙道。”
她将时予的情况和青要山邪阵娓娓道来。末了问道:“师兄,我此次已能感应到天门波动。虽不知何故天门难开,但想来并非完全闭塞。我虽多道同修,却始终未有道心圆满之感。若我以情入道炼心,辅以此残魂内蕴法则之力再次引雷劫飞升,是否有机会冲开天门?”
封珏静静听完,提起一丝精神道:“天道有缺,以情补之?倒也……并非不可能。情之一道,最是贴近生灵本源,亦最是莫测。你屡次转修他道,皆差一线,或许差的,正是这一份入世之心。”
他看向云清月,目光温和而宁静:“你向来理智坚毅,心如止水,外物之道已至化境。但情之一字,恰恰是需向内求。若要修此道,需得先明白,何为心,何为情。”
云清月沉默片刻,饮尽碗中酒:“问情炼心,我并无畏惧,只是不知从何入手。”
封珏虚弱的笑声透过玄冰传来:“哎呀呀,我们最冷静理智,醉心修炼的清月师妹,也有为情所难的时候呀。”
云清月语塞,太拼也是她的错吗。她几乎一心扎在修炼上,除了师门连亲近些的好友都没有几位。整日与阵器符篆傀儡为伍,脑子里只有飞升一件大事,妄图用刷经验的方式闯过去。
谁知到头来道心这块短板还是得补,果然只刷题不顿悟也拿不到好结果。
“不若先问问你的心到底想要什么。我不是说飞升这种人人都有的目标,而是你心底深处独一无二的渴望和欲求。你性子淡,可人总有些偏爱的情绪,你从前没关注过自然不解。比如你说这残魂对你多有依恋,那就可以从它开始。观察它,感受它,回应它。情之道,或许不在刻意求索,而在点滴相处间的自然流露。”师兄语重心长说了一大堆玄之又玄的东西。
云清月听得头晕,只记了几句什么“性淡……偏爱……依恋……观察……”。她点点头,觉得自己懂了。总的来讲她性子淡那就找个性子浓的,观察学习,好叫她与之共振,从中体悟情之一道。
听起来倒也不难,她虽喜欢很多东西,却都是有可以,没有也行。至于师兄说的独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渴求,她准备回去再好好参悟。
师兄见她点头,满意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唏嘘:“只可惜师兄我这身子骨,是没法陪你研究这情之一道了。只能在这冰窟里待着,祝你……得偿所愿,无论是圆满大道,还是别的什么。”
云清月见师兄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便将小师妹带给师兄的东西取出来一股脑堆在冰室里,又将一碗酒缓缓洒在冰前,酒液瞬间凝成晶莹的冰花。
“师兄保重。待我寻到出路,再来与你共饮。”
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冰床上沉寂的师兄,转身离去。这玄冰狱还有一位故友在此,她准备顺路同去看望一番。
冰室重归死寂,封珏道尊闭上眼,唯余那缕酒香缭绕,久久不散。
但愿师妹这次,可以成功,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久到希望磨灭,行同枯木。
是的,清月道尊就是俺们修界全村的希望![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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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全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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