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全忠缓了口气又道：“昨夜倭寇突然来袭，顷刻间便射杀了守城的数名将士。城门校尉临死前拉响了警戒，一时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敲锣示警的声音，百姓们更如惊弓之鸟，四下奔散。”
他咳了几声续道：“当时我们接到命令仓促集结，很多人甚至连战甲都没有穿好，就被迫登上了城墙迎战。歙县身处内陆，此前从未有过倭寇侵袭的情形，所以我们对他们的战力一无所知。”
皇甫岚见他说话费力，给他拿了一粒药丸和水服下。魏全忠连忙眼神致谢。
“城下的倭寇梳着阴阳头，身着皮甲手握长刀，一个个的眼神犀利凶狠，仿佛要吃人一般。他们训练有素，还未等我们排兵布阵，一阵箭雨便黑压压地迎面袭来，许多将士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中箭而亡。我与其他几个兄弟因为手盾逃过一劫，赶紧拿起弓箭回击，谁知，谁知......”
魏全忠的眼神里写满了恐惧，微微缓了口气才道：“谁知那群倭寇神通广大竟可以徒手接住我们射出的箭矢，当时大家都吓坏了。不瞒几位大侠，我原是种地的长工去年才被临时征召入伍，此前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训练，我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他的脸上满是愧意：“于是，于是我同他们一样仓皇而逃，去寻家人逃命。没了守城军，很快这些倭寇们就冲破了城门。他们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拖走凌辱。抢走了粮食财物还不算，竟到处放起火来......”
魏全忠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堂堂七尺男儿竟似孩童一般无助地嚎哭起来！
皇甫岚柔声劝道：“魏先生切莫激动，否则伤口裂开可就糟了。”
几人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倭寇杀之而后快。林青云忙问道：“魏大哥，你可知那些倭寇后来往哪里去了？”
魏全忠强忍着起身跪在几人面前道：“各位大侠，这正是我要相求诸位之事。那些倭寇烧了歙县往北去了，不知道之后还有哪些城镇要遭殃，劳烦诸位给附近州县送个信好让他们早做防御罢。”说罢砰砰叩了几个头。
宋智和王一舟连忙将人扶起，宋智问道：“魏兄弟，这些倭寇有多少人？”
魏全忠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在城墙上看时，底下约莫有五六十人，实际多少不甚清楚。我想若要快速攻城抢掠怎么也得有上千人才是。”
宋智向皇甫岚道：“有劳皇甫姑娘照顾魏兄。”
皇甫岚应道：“这里有我，请宋公子尽管放心。”
陈已了道：“宋兄有何打算不妨直言。”
宋智面色凝重道：“如今形势紧迫需得向周围各州县预警，以免百姓再遭屠戮。可我们力量有限还须得借助些外力才行。”
宋恩恩道：“哥。你想怎么做？”
宋智沉吟片刻道：“已了兄不便露面，有劳你与皇甫姑娘一道跟着马车看顾伤员。”
陈已了点头答应，宋智又拿出地图接道：“现在倭寇的信息太少，附近的绩溪县、旌德县、泾县都很有可能受到侵袭，宁国府的驻军实力最强，一舟兄，劳你前往泾县、宁国府报信，让他们做好防御的同时点好兵马支援其他几处。”
“好。”王一舟道。
宋智又对林青云道：“我相信现在没有人比袁田更了解倭寇的来路和战力了。青云，你骑上快马赶去清凉镇找他，希望他能念在当日之谊出手相助。”
林青云坚定道：“定不辱命。另外泾县和宁国府的方向不同，不如王一舟直接去泾县，我先去宁国府报信再去清凉镇找袁田或许会更快些。”
宋智道：“这样也好只是要辛苦你了。”
林青云笑着摇摇头。
宋智接着道：“剩下的绩溪和旌德，就由我与恩恩去罢。绩溪县的仁义堂与镖局有些交情或可托帮主将此消息散播出去。”
陈已了道：“如今两匹马都分配了，你和恩恩怎么办？不如将马车这匹也用上吧。”
宋智连忙摇头道：“不可。如今已有两个行动不便的，若我们将马车的马取走，你和皇甫姑娘如何前行。”
一旁的魏全忠突然插话道：“大侠们可是为马犯愁？入城后西北角有一处马场乃是县令大人家的产业，倭寇来时大人为了避免马被他们抢走，便叫人开了马栏将马都驱散了。这些马都是养熟了的若没有被抢走，必定还会回来的。”
宋恩恩闻言大喜：“那我去看看。”
陈已了怕她有危险忙道：“我随你去。”
不多时，两人牵了一匹马回来。
宋智喜道：“果然有马。”
宋恩恩稍显失落道：“可惜只有一匹，现下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等了。不如这样吧，我轻功好，我去最近的绩溪县，哥你骑上马去旌德，最后咱们都在宁国府汇合。”
众人点头，各自去了。
纯剑山庄内，欧阳啸天急召欧阳明道：“明儿，事出紧急，为父需要你即刻赶赴安徽。”
欧阳明抱拳道：“何事让父亲如此担忧？”
欧阳啸天面色沉重道：“近日有一帮倭寇，人数不足百人，从浙江上虞登陆后一路烧杀抢掠，现在已经到了安徽的地界。听闻这些人训练有素遇城便破，路上还劫杀了一个赴任的官员。”
欧阳明大惊失色道：“倭寇一向只在沿海地区流窜，如今不仅深入内陆，还敢堂而皇之杀我大明官员？还有，他们为何对内陆的地形如此熟悉，每每皆能全身而退？”
欧阳啸天眉头紧锁道：“倭寇不仅清楚内陆的地形，还对各地州府县镇的情况了如指掌。一路上他们刻意的避开了有重兵把守的州府，专挑富庶但守卫薄弱的县镇下手，目标非常明确。原本大家以为内陆城防固若金汤，如今叫他们一闹，才知大明卫所防御不堪一击，简直形同虚设。”
欧阳明忿忿不平道：“原先军队还能以屯田自养，如今各地军官私吞田地之事频发，底下的将士们无粮可养，就更别提日常作战训练与购置新的军备了。试问这样的兵力如何能护卫一方百姓的安危？”
欧阳啸天深以为然，他有些失意道：“官员贪腐由来已久，历朝历代都是头等难治之事。咱们还是说回如今倭寇作乱的事罢。”
欧阳明顿了顿道：“这帮倭寇大张旗鼓冒险深入内陆，不可能只是为了财物，背后应当有更大的谋划。”
“嗯，你说得不错。”欧阳啸天徐徐展开地图，父子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同一个地点——留都南京。
当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取建文帝的帝位改国号为永乐，永乐十九年他迁都北京，但仍保留了南京都城的地位，设六部、督察院等机构，一应官员的级别与北京相同。南京户部负责征收的税粮几乎占了全国的一半。
“父亲想让我去做什么？”欧阳明抱拳道。
欧阳啸天道：“首要之事自是协助当地官民抗倭，让百姓免遭侵害。其次查一查背后到底是谁在与倭寇相互勾连，里应外合。”
“是。”欧阳明领命自去了。
这厢谢林烨正在花厅饮茶，左护法韩戒大步流星地进来行礼道：“少主，林姑娘与宋阳镖局分开后独自往北去了。”
谢林烨眉头微蹙道：“可知是什么缘故？”
韩戒道：“属下无能，暂未得知。”
谢林烨摆摆手道：“继续跟着她，一定会有线索的。”
韩戒道：“是。”
谢林烨又问道：“锦衣卫那边可有动静？”
韩戒道：“锦衣卫的暗探在凤隐县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了尘师父，哦不，夏克渊的踪迹。属下考虑到林姑娘的安危便叫人将他们悄悄地打发了。”
谢林烨放下茶碗道：“你做得对，陆炳那厮老奸巨猾，焉知他不是想一石二鸟。”
韩戒受宠若惊道：“多谢少主夸赞。还有一事，不知......”他欲言又止。
谢林烨抬眼道：“讲。”
韩戒道：“近日有一帮倭寇，从浙江一路烧杀抢掠至安徽。完全不像平日的作风。”
谢林烨眯着眼道：“倭寇之事与我们何干？你只管盯着林青云，我相信她一定知道师父的下落。别忘了咱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是。属下知道了。”韩戒领命退下。
谢林烨望着窗外若有所思，他轻声道：“师父，我一定会找到您的。”
没过几日，魏全忠的伤已然大好了。他找了时机同皇甫岚和陈已了告别。
“大恩不言谢，若以后各位大侠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甫岚关切地道：“不知魏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魏全忠道：“倭寇杀我全家此仇不共戴天。听说有位曾在山东抗倭的佥事戚继光日前已调任至浙江，此人军纪严明用兵如神，我打算去投他。”
陈已了由衷道：“魏兄好志气！如此，我祝魏兄得偿所愿，早日将倭寇驱除大明。”
魏全忠抱拳道：“借陈公子吉言，皇甫姑娘，陈公子二位一路多多保重，告辞。”
皇甫岚同陈已了齐道：“保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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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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