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万此时正藏身于南山驿中,据她在南京打探到的消息这是护送知秋娘子进京的必经之地。
此刻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只听“嘭”得一声中门大开,一行人卷着风雨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为首之人武官模样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他边走边高声嚷嚷道:“来人!快拿点热乎的吃食出来。”
这个时辰驿站的管事正在休息,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从里间赶来向几人行礼道:“官爷,现在已经戌时三刻厨房早就熄火了。我去给你们拿些干粮诸位将就一下可好?”
没想到男人是个暴脾气,他“啪”得一声将手中的刀拍在桌上道:“你说什么?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小厮顿时被吓得不敢再言,战战兢兢地缩在当场。
“刘护卫,赵大人定下的期限将近实在不宜节外生枝,不如咱们就将就一晚吧。”一个戴着围帽的女子柔声劝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阿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终于等到你了。
见刘护卫沉默不语,知秋娘子转头对驿站小厮温柔地道:“外面风大雨大路不好走官爷们难免心中烦躁,还请你别往心里去。”
小厮一脸感激连声道:“小人不敢。”
知秋娘子从随身的荷包里拿了些银钱递与小厮:“劳你去取些柴火来给几位大人温些热酒驱驱寒,再拿些干粮与我们充饥。”
小厮只取了其中一块道:“姑娘言重了,小人这就去给诸位安排。”
刘护卫闻言这才收起刀招呼几人坐了。
知秋娘子欠身道:“多谢。”
小厮在前厅生了火屋内瞬间暖和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将温好的酒和馍饼端了出来,还贴心配了两碟花生米。
几杯黄汤下肚,刘护卫等人的话便多了起来,开始议论起这次上京的事,屋内顿时热闹起来。
原来赵文华觉得上次遭劫是因为排场过大遭人眼热,这次便吸取教训只留了一个丫鬟随身伺候知秋娘子,护卫却比之前多了一倍。
知秋娘子单独坐在一旁,身旁的丫鬟去取了茶水、酱菜和馍饼过来,轻言细语道:“姑娘,好歹吃一口罢。”
知秋娘子摇摇头道:“我不饿。珍儿,你吃罢。”
珍儿顿了顿道:“那奴婢给你倒些热茶。”
知秋娘子点点头将围帽掀起了一角。
阿万瞧着她的脸还是那般的美貌动人,只是整个人没有什么精神,彷佛一个陶泥做的人偶娃娃。
温好的热酒很快就喝完了,刘护卫红着脸嚷嚷道:“没酒了,再拿些来!”
小厮忙不迭的应道:“是是。”
阿万冷笑一声尾随着小厮到了酒窖,趁他不备时将**散放了进去。
小厮去收拾客房时,刘护卫等人已经瘫倒在了桌上。他远远的瞧着忍不住啐道:“哼!没有几斤的酒量还敢大言不惭,醉死你们最好。”
收拾妥当后,他走到知秋娘子面前行礼道:“姑娘,给您安排的上房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我将热水送到你房里。”
知秋娘子看了一眼俯在桌上的护卫们,转头对小厮道:“多谢。有劳你给他们披些毯子别冷着了才好。”
小厮不情不愿的应下,领着知秋娘子二人上了二楼,走到门口时他道:“姑娘先瞧瞧,若还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告知。”
知秋娘子看了一眼道:“如此便好,有劳你了。”
小厮行礼后便转身下楼了。
珍儿瞧小厮走远了,这才把房门关上。她刚转身便被阿万点了穴道,昏睡过去。
见来人是阿万知秋娘子松了一口气,她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阿万没有说话,只将珍儿扶到榻上躺好。
知秋娘子又道:“伤都好了?”
阿万这才回道:“早好了,我是来带你走的。”
知秋娘子的脸色黯淡下来,她有些泄气道:“你走吧,我生来命苦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
阿万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悲观忙道:“你在胡说什么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知秋娘子的脸色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阿万忍不住道:“那欧阳明呢?你也不在乎了吗?他如今人在杭州府,若你愿意我马上带你去找他。”
知秋娘子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她低声吼道:“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让你走!走!”
阿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凄然道:“你吼我?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从来没有红过脸,你现在居然吼我?”
知秋娘子闭上双眼,冷笑道:“呵,你不要再自我感动了好吗?你以为你带我走就是为我好吗?是,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次违背过你的意愿,就像我从来没有违背过师父一样。可你以为那真的是我心甘情愿的吗?”
阿万闻言如坠冰窟,她黯然道:“我,我为了你,甚至可以去死,你明不明白?”
知秋娘子苦笑一声,话里满是绝望:“我要你的命有何用?我活到现在,我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阿万强压心中的悲痛,正色道:“你真的不跟我走?”
知秋娘子眼神空洞,她压低声音道:“趁师父还念着你之前的好处不予追究,赶紧滚!我有自己的路要走,轮不到你来当救世主。”
阿万站在原地,顿了顿道:“我想知道这些年,你我之间,你对我可有一丝真情?”
知秋娘子咯咯咯的笑了,那笑声冷得刺骨。
她皱着眉头道:“师姐,你我从小在杀手组织里长大,你怎么还这样天真呢?师父她厌弃我从未授过我武艺,阿千是个娈童的疯子,阿玉是个不通人情的武痴,而我空有一副美貌的皮囊毫无自保的能力。我想要在那个地狱里活下去,除了牢牢的抓紧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阿万只觉天旋地转万箭穿心,她扶着椅子半跪了下去,忽而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知秋娘子冷冷地将头别向一边,始终都没有瞧她一眼。
阿万缓了口气,捂住胸口慢慢地站了起来。
离开时,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万的气息彻底地消失在夜色里。知秋娘子膝头一软跪了下去,她望着地上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忍不住捂着嘴巴大哭起来。
阿万伤心欲绝如一个行尸走肉般任由雨水冲刷。
载玉撑着伞出现淡淡地感慨道:“人为什么会痛苦呢?因为他们总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万毫不理会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载玉追着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份执着师姐若用在习武上,想必也能混个一派掌门当当了吧。可惜一片真心付之东流,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阿万双目殷红,一掌就劈了过来:“你说够了没有。”
载玉丝毫不慌,两人在雨中对拆数十招,阿万终究不敌被点了昏睡穴。
载玉看她浑身脏兮兮湿漉漉的十分嫌弃,自言自语道:“幸好赶了马车来。”说罢,将人扔进马车飞驰而去。
钱塘县碧云楼内,谢林烨正在抚琴,一个圣火教的弟子匆匆赶来禀报道:“教主,这两日林青云只在城内吃吃喝喝大买特买,不像来办事的倒像来游玩的。”
谢林烨抚琴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笑道:“你被人发现了,下去罢。”
说完,他起身对着窗外道:“不愧是纯剑山庄的人,欧阳公子,几位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大门忽然被打开,欧阳明四人走了进来。
谢林烨不慌不忙的开始烹茶,宋智直言不讳道:“谢教主不必忙活了,我们不是来做客的,你派人跟着青云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林烨看着宋智笑道:“宋少镖头,我派人盯的是林青云又不是你,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人家正主都还没有说话哩。”
林青云冷冷地道:“智哥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为何派人跟踪我?”
谢林烨笑道:“姑娘这话说得难听了些,怎么就不能是保护呢?”
宋恩恩不由得冷笑道:“笑话,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吗?”
楚河呵斥道:“大胆!竟敢这么对我们教主说话。”
欧阳明冷冷地看着楚河道:“敬人者人恒敬之。贵教主做下这等不入流之事,难道还想我们有什么好脸色吗?”
楚河还想反驳被谢林烨一个手势打断。
谢林烨笑道:“青云姑娘,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
楚河忍不住道:“要不是我们暗中帮忙,你们在凤隐县的时候就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冲我们吆五喝六的?”
林青云几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谢林烨缓缓地向林青云走去,宋智立刻挡在林青云身前。
谢林烨微微一笑道:“宋公子别紧张,我只是要向青云姑娘道歉。”说罢,他躬身朝林青云行了一个大礼。
楚河心有不忍道:“少主。”
林青云见他如此放低姿态,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
谢林烨温柔地道:“不知在下可否与青云姑娘单独相谈?”
未待林青云答话,宋智果断拒绝道:“不成!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林青云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无妨。我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
说完,她对谢林烨抱拳道:“便依教主之言。”
谢林烨还礼道:“多谢青云姑娘成全。楚河,带这三位下去好生招待。”
楚河领命,恭敬地道:“是,少主。三位,请!”
宋智狠狠地瞪了谢林烨一眼,随欧阳明等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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