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指尖银针翻飞,接连刺入阿吉母亲周身要穴。老妇人抽搐渐止,污血却仍在缓缓渗出。他取出一只碧玉小盅,揭开盖子,里面伏着一只通体剔透如冰的蚕形蛊虫。
“这是‘冰蚕’,能暂时封住她心脉,阻隔母蛊噬心。”阿郁将冰蚕置于老妇人眉心,那蛊虫迅速钻入皮肤,留下一道浅淡的银痕。老妇人灰败的脸色稍稍回转,呼吸也平稳了些许。
阿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沈洛清扶起他:“此地不宜久留。先带孩子们和你母亲离开。”
盛暮云已将被救下的五名孩童并排安置,探过鼻息:“魂元受损,但性命无碍。”
三人带着阿吉母子与昏迷的孩童,悄然撤离了司天监偏殿。回到客栈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将孩童安置在隔壁房间,又让心力交瘁的阿吉歇下后,三人在沈洛清房中聚首。
“那常公公不惜以孩童魂元炼制邪鸟,必有所图。他提及太子……”沈洛清沉吟道,“太子重病,或许并非偶然。”
阿郁擦拭着银铃上的血迹——那是他强行催动蛊虫破阵时反震所伤。
“夺灵转生阵,通常用于续命,或是……移魂。若太子之病与此有关,宫中必有知情者。”
“去查太子病况。”盛暮云言简意赅。
要查太子,寻常门路定然不通。阿郁沉吟片刻:“我去见一个人。”
一个时辰后,阿郁带回一名面容憔悴、身着太医署服饰的老者。老者姓孙,是太医署一名不得志的医正,早年游历南疆时曾受蛊毒之苦,为阿郁所救。
孙太医见到沈洛清二人,神色惶惶,压低声音:“三位……太子之病,实在蹊跷。”
“如何蹊跷?”沈洛清请他坐下。
“太子两月前突发昏聩,日渐消瘦,太医院诸人束手无策。脉象时而沉细微弱,似油尽灯枯;时而又亢奋如沸,似邪火攻心。更怪的是……”孙太医喉头滚动,面露惧色,“殿下枕畔,时有黑色鸟羽出现,查验之下,并非世间已知任何禽鸟之羽。”
黑色鸟羽?沈洛清与阿郁对视一眼,想起那些被“锁魂胶”点晴的鸾鸟。那些木鸟本是凤凰木所制,色泽暗红,并未见黑色。
“陛下忧心太子,广求奇人异士。半月前,常公公引荐了一位云游道人,号‘玄诚子’,入东宫为太子诊治。说也奇怪,玄诚子入宫后,太子病情竟真稍有起色,陛下对其信任有加。”孙太医继续道,“那之后,常公公便频频出入百工苑,司天监那边也动静不断。”
“玄诚子……”沈洛清默念这个名字,“孙太医可知此人来历?”
孙太医摇头:“深居简出,神秘得很。只知他建议陛下炼制一批‘祈福鸾鸟’,置于东宫,说是能吸纳邪祟,护佑太子。”
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位突然出现的玄诚子,以及与他关系密切的常公公。
“我们必须见太子一面。”阿郁道。
孙太医面露难色:“东宫守卫森严,更有玄诚子的人日夜看守……”
“明的不行,便来暗的。”盛暮云忽然开口,“今夜我去。”
是夜,盛暮云换上夜行衣,凭借绝顶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城东宫。沈洛清与阿郁在外接应。
约莫一个时辰后,盛暮云返回,肩头衣料被划开一道口子,隐隐有血迹。
“遇到麻烦了?”沈洛清蹙眉。
“无妨,皮外伤。”盛暮云语气依旧平淡,“东宫确有阵法守护,非寻常护卫。我绕到寝殿后窗,窥得一眼。”
“太子如何?”
盛暮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形销骨立,昏迷不醒。但我看到,他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有三道平行的细长黑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而且,殿内有股极淡的、与那锁魂胶相似的气味。”
手腕黑痕?鸟爪?
阿郁猛地站起身:“不是祈福,是标记!那夺灵转生阵,夺取孩童魂元并非为了滋养太子,而是通过那些邪鸟作为中转,将魂元连同其中蕴含的生机,转嫁到别处!太子,不过是其中一个……容器,或者媒介!”
他看向沈洛清,一字一句道:“若我猜得没错,太子体内,恐怕已被种下‘子蛊’或者类似的印记。那些孩童的魂元,以及太子自身的生机,正被源源不断地输送给真正的‘母体’。”
“母体是谁?”沈洛清沉声问。
阿郁摇头:“不知。但能承受如此庞大魂元与生机转移的,绝非寻常人物。而且,此人必然就在宫中,距离太子不会太远。”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云州城的寂静之下,暗流汹涌。
常公公、玄诚子、神秘的母体、被利用的太子和无辜的孩童……一张巨大的网,似乎正笼罩着这座下界最繁华的城池。
“接下来,分头行事。”沈洛清做出决断,“阿郁,你设法确认太子体内是否真有子蛊,以及母体方位。暮云,你盯着常公公和那个玄诚子的动向。我去查查,近日宫中还有何人行为异常,或突发重病,又或是……突然‘康复’。”
真相,仿佛隔着一层薄纱,触手可及,却又迷雾重重。
沈洛清将阿吉母子安置在城外一处隐蔽农舍,托付给一位信得过的旧识照料。回到客栈时,阿郁正对着一碗清水施术,水面浮着几缕从太子寝殿窗外沾取的尘絮——是盛暮云带回的。
水碗边缘凝结出细密水珠,水面无风自动,泛起涟漪。阿郁指尖轻点水面,涟漪中心渐渐浮现出模糊景象:重重宫闱深处,一处比东宫更为幽静的殿宇,檐下挂着褪色的经幡。
“不在东宫……”阿郁凝神,“在……长春宫。”
沈洛清瞳孔微缩:“长春宫?那是先帝一位太妃的居所,据说这位太妃体弱多病,常年闭门静修,几乎已被世人遗忘。”
“母体的气息就在那里,虽然被什么东西遮掩着,但不会错。”阿郁肯定道,“魂元的流向,源头是那些孩童与太子,终点就是长春宫。”
与此同时,盛暮云带回另一个消息:“常公公死了。”
沈洛清与阿郁俱是一怔。
“就在一个时辰前,被发现失足跌入御花园的荷花池。内侍省已定案为意外。”盛暮云语气平静,“但我查看过尸体,颈后有针刺痕迹,像是灭口。”
“常公公一死,玄诚子便成了唯一知晓内情的人。”沈洛清沉吟,“他此刻必然警觉。”
阿郁却道:“未必是坏事。常公公身死,他与长春宫的联系便断了。那玄诚子若想继续维持阵法,必有所动作。我们只需盯紧长春宫和玄诚子。”
是夜,三人再次潜入皇城。阿郁凭借蛊虫对生机流向的感应,避开巡逻卫队,引着沈洛清和盛暮云靠近长春宫。
与东宫的守卫森严不同,长春宫外竟只有两名年老内侍靠在门边打盹,宫门紧闭,院内漆黑一片,死气沉沉。
然而,越是靠近,阿郁腕间的银铃震颤得越发厉害,他不得不伸手按住。
“好重的死气……混杂着不该存在的生机。”阿郁低语,眼神锐利,“里面的人,恐怕早已非生非死。”
沈洛清指尖捏诀,一道微不可察的清光掠过眼眸,他望向宫墙之内,只见一股灰黑色的秽气如同实质般笼罩着整座宫殿,而在那秽气中心,却有一点极不协调的、异常旺盛的生命之火在燃烧。
“有结界。”盛暮云忽然出声,剑尖指向宫门上方。月光下,那里隐约有数道几乎透明的丝线交错,线上穿着小小的骨质铃铛。
“惊魂铃。触之即响,会惊动施术者。”阿郁辨认出来。
沈洛清观察片刻,从袖中取出三张剪成飞鸟形状的纸符,轻轻一吹。纸鸟无声滑入夜空,分别落在宫殿不同方向的飞檐上,鸟喙正对下方宫院。
“隔垣洞见之术,虽看不真切内里详情,但可监视气息流动。”他解释道。
就在纸鸟落定的瞬间,长春宫正殿的窗户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浓郁的药味混杂着腐木气息飘散出来。紧接着,一个极其苍老、嘶哑如同破风箱的老妇人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外面……有虫子……吵……”
随即,窗户猛地合上。
沈洛清三人立刻收敛气息,隐入墙角阴影。
“她发现了?”盛暮云握紧剑柄。
阿郁摇头:“不像。更像是……无意识的呓语。但她的感知竟如此敏锐。”
片刻后,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长春宫侧门闪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层层殿宇之间。虽未看清面容,但那股属于玄诚子的、混杂着香火与阴邪的气息,三人不会认错。
“他出来了。”沈洛清低声道。
“跟上去?”盛暮云问。
“不,”沈洛清目光沉静,“此刻宫内守卫空虚,正是探查长春宫的好时机。暮云,你轻功最好,设法潜入,务必小心。我和阿郁在外接应,盯着玄诚子去向。”
盛暮云点头,身形一晃,已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宫墙,避开那些诡异的丝线铃铛,消失在长春宫的阴影之中。
宫墙内外,一片死寂。只有那浓郁的药味和腐气,仍在夜风中缓缓弥漫。
云州城剧情快写完啦
2025.10.26:修改部分段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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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太子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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