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叶青寻了个清闲的时间，拎着好几个油纸包，里面是据刘意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是浮云峰一绝的酱灵卤蹄和酥炸银鱼，还有叶青验证过确实好吃的烩灵鱼片和紫菜海蛎煎。脚步轻快地朝着杂役峰走去。半年苦修，她身形长高了些许，依旧瘦削，多了几分开朗自信。长期的《锻体拳》修炼，也让她步履沉稳，气息绵长。
杂役峰与浮云峰主区域相比，显得冷清许多，灵气也稀薄了不少。这里是处理宗门最基础杂务的弟子聚居之地，一般修炼资质都不太好，还有少量凡人存在。吴师兄应该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人了，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吴师兄的住处。
这半年来，她深知若非吴师兄当初给予机会，她可能还在凡俗中挣扎，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这份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如今，她自觉总算没有太过辜负师兄的期望，也算是在宗门初步站稳了脚跟。正好《锻体拳》招式练得已然纯熟，她便想着去看看吴师兄，也可交流一番。
院门虚掩着，叶青轻轻叩响门扉。
“何人？”里面传来吴师兄那熟悉平稳的声音。
“吴师兄，是我，叶青。”
院内脚步声响起，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吴师兄站在门后，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看到叶青时，整个人放松许多。
眼前的景象让叶青微微一愣，院内的布置，竟与当初在望海镇的那个小院，几乎一模一样。叶青有些愣神，仿佛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学习处理渔货的清晨。
吴师兄侧身让她进来，“进来吧。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杂役峰？”语气一如既然的平淡，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多了些许熟稔。
叶青走进小院，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来看看师兄，顺便带了些吃食。还有我这阵子炼制的符。诺，这是传音符，师兄以后可直接与我联系了。”叶青一股脑儿的掏出来一大堆东西，特地挑出传音符交予吴师兄，跟献宝似的。
吴师兄目光扫过，点了点头：“有心了。”他起身去屋里拿了几个粗陶碗和一壶清酒出来，示意叶青一并坐下。
叶青趁着吴师兄走开空隙转头打量房舍周围，摆设装饰也与吴家小院差不多。没一会吴师兄过来，叶青接过陶碗，将食物一一摆开。没多做停顿叶青便迫不及待将这半年的经历娓娓道来。从初入宗的窘迫，到饭堂巧遇师暄师姐和刘意卿，再到符箓堂从清扫杂役到成为处理兽皮的熟工，甚至开始学习绘制最基础的符箓，然后到师暄他们邀请叶青去山里猎兽。
吴师兄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夹起一口吃食慢慢咀嚼，再抿一口清酒，看起来很惬意。
叶青最后诚恳地说：“多亏了师兄当初引我入门，又教我处理材料的基础，我才能在符箓堂找到机会。”
吴师兄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路是你自己走的，你能有今日，靠的是你自己，我不过顺手为之。”他顿了顿，看着叶青，语气带上了关切，“不过，你既已走到这一步，当有更长远打算。练气中期是一道坎，所需资源倍增。组队猎兽虽是捷径，亦需量力而行，保全自身为上。”
师兄顿了顿，笑呵呵地望向叶青，“这样吧，等你们到达练气十层，我带你们一起出海猎兽。让你们历练下。”
叶青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差点要蹦起来，惊喜地看着吴师兄，“好，吴师兄，我一定加紧修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会督促他们的！”
她强压着内心的雀跃，与吴师兄又聊了半晌，便告辞离开。然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浮云峰，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师暄和刘意卿。
径直来到师暄的住处，果然刘意卿也在...吃。
“师姐，刘师兄，”叶青气息微喘，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红晕，快步走到他们桌前。
师暄见她这副模样，沉稳道：“叶师妹，何事如此高兴？”
刘意卿也附和：“咋啦，叶师妹？捡到灵石啦？”
叶青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激动难掩：“可比捡到灵石还好。我刚才去见了引我入门的吴师兄。”
“吴师兄亲口说，待我们修为达到练气十层以上，他便带我们去海上，猎杀真正的海兽！”她将吴师兄的承诺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师暄看向叶青和刘意卿，笑着道：“看来，我们不能再满足于按部就班的修炼和零散的任务了，得要快些冲击更高的境界。”接着望向叶青，“师妹，你现在是练气四层，可以与我们一起猎妖兽积累经验了。”
“对！”刘意卿摩拳擦掌，仿佛立刻就要去猎杀妖兽。
叶青也重重地点了点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热聊一阵后，叶青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
“师姐，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叶青斟酌着语句，“引我入门的吴恙师兄，他修为高深，猎杀海兽手段非凡，为何会一直留在杂役峰？以他的本事，即便在外门，也该有一席之地吧？”
听到这话，正在埋头对付一块糕点的刘意卿动作也慢了下来，竖起了耳朵，显然也对这位吴师兄颇为好奇。
师暄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敬佩与感慨。
“原来你还不知道吴师兄的往事。”她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地讲述起来，“吴师兄当年，并非杂役弟子。他天赋不俗，金火双灵根，曾是炼器堂备受瞩目的外门弟子，甚至有很大希望筑基成功后进入内门。”
“吴师兄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是凡人。在练气后期时，他母亲旧疾复发，凡间药石罔效，需要灵药续命，且需人长期以自身温和的灵力为其梳理经脉，延缓生机流逝。如同以自身修为为薪柴，为凡人续命。”
叶青屏住了呼吸，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当时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师暄继续道，“一是继续留在炼器堂，全力冲击筑基，但那时他母亲恐怕……二是放弃大好前程，选择一个时间相对自由能时常外出寻找药材并能长期陪伴照顾母亲的职位。”
师暄看向叶青，眼神复杂：“你猜他选了哪条？”
叶青沉默片刻，用肯定的语气答道：“他选了后者。”
“是啊。”师暄点头，“他自请调往杂役峰，担任了外派执役弟子。这个位地位不高，事务繁杂，但胜在行动相对自由，可以借采购、收集物资之名频繁出入宗门，方便他四处寻觅药材，也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在母亲身边。”
叶青默然，她在吴家小院待过一段时间，大概知道结果。
师暄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十年间，他的修为几乎停滞不前，眼睁睁看着同期甚至晚入门的师兄弟纷纷筑基。听说一年前，吴师兄母亲还是仙逝了。”
“那炼器堂……”叶青想知道后续的事情，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遂马上住口。
“蹉跎了那么多岁月，炼器堂可能已经忘了这回事，或许有更好的人选。或许是吴师兄自己也看淡了，也有人说他是因为耽误了最佳筑基时机，心灰意冷。具体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师暄说完，室内立即一阵静默，各自无言。
“原来……是这样。”叶青喃喃道，想起两个小院的相似。
两种选择，孰对孰错？或许本无对错，只是处在那个当下，做出的最遵循本心的决定。
过了一会儿，叶青缓缓抬起头，眼神清明。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这句话既是对师暄和刘意卿说，也是对自己说，“无论过去如何，脚下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再纠结于吴师兄的选择，也不再沉溺于这件事情。她明白，无论如何选择，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前行，哪怕这会看起来被困住，也是自己的叩心问道之机，并不存在蹉跎时光岁月。而对于她自己来说，便是走好自己的路。
师暄看着她，欣慰地点点头，笑容温婉而真诚：“你能如此想，便好。”
刘意卿抬起头，用力一拍胸脯，打破了最后一丝沉闷的气氛，嗓门洪亮：“对！管他以前咋样！咱们以后一起猎兽，一起修炼，一起冲到练气十层，跟着吴师兄去海上吃香的喝辣的。”他那毫无心机的热情，瞬间将略显沉重的氛围驱散。
师暄被他逗得莞尔一笑。
叶青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心中那点残存的郁气彻底消散。
“那就说定了。”师暄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为我们日后的猎兽小队，预祝旗开得胜！”
“一切顺利！”刘意卿连忙举起自己的。
叶青也端起茶杯，与两人轻轻一碰,“大放异彩！”
说完大家相视一笑。
清茶入喉，带着微涩，回味却甘甜。
或许正是这次不设防的交心，情感流动，让三人悄然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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