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长亭柳已抽了新绿,却被满城涌动的人潮压得没了几分春意。陆砚舟披一身银白铠甲,玄色披风下摆扫过青石板时,带起的风都裹着肃杀十万大军需即刻开拔。
“定国公!”
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从人群里炸开,百姓们挤在街道两侧,手里攥着刚蒸好的麦饼,或是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恨不能把满心牵挂都塞进将士们的行囊。随行的文官们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嘱托,陆砚舟颔首,目光却越过攒动的人头,不自觉往街角那处望。
他知道沈清辞会来。人群忽然起了阵骚动,有孩童被挤得哭出声,沈清辞大概是伸手扶了一把,陆砚舟远远望见那抹月白身影顿了顿,随即他下意识想拨开人群走过去,手刚抬起,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沈清辞也在看他。
她只是站在树底下,素面朝天,唯有鬓边插了支银簪,四目相对的瞬间,周遭的喧嚣像是被风卷走了,只剩下春风拂过柳丝的轻响,还有彼此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国公,时辰到了!”林风在旁低声提醒,号角声已在城门外响起,绵长而急促。
陆砚舟最后望了一眼街角,清辞依旧站在那里,月白身影在人群中像株柔韧的柳,却有着不输寒梅的坚韧。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遮住了眼底的不舍。
马蹄声渐起,大军缓缓动了,百姓的呼喊声再次响起,可陆砚舟耳边,始终回荡着方才与她对视时的寂静那一眼里的牵挂与信任,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残阳如血,染得官道旁的枯草都泛着铁锈色。陆砚舟勒住缰绳,玄色披风下摆还沾着晨起的霜花。
“国公,前方三里有异动。”斥候翻身下马,声音压得极低。陆砚舟眯眼望去,只见官道尽头的林子里,三十余骑黑衣兵卒正围着辆商队马车,弯刀反射的光比暮色更寒是西蒙的游骑。
他没唤身后的亲兵,只提剑翻身下马。剑出鞘时只一声轻吟,如冰裂寒川。为首的西蒙骑士见他孤身来,笑着挥刀劈来,刀风裹着黄沙直逼面门。陆砚舟足尖点地往后滑出三尺,剑精准磕在弯刀内侧,借势一拧,黑衣人的刀便脱手飞向半空。不等对方惊呼,剑已抵住他咽喉,剑刃划破皮肤的细响在风里格外清晰。
余下骑士见状蜂拥而上。陆砚舟旋身避开左侧劈来的刀,剑尖斜挑,刺穿右侧一人的手腕。他不恋战,脚步如鬼魅般绕到马车后,趁众人视线被挡,剑一挽,三名骑士的发髻已齐齐落地。黑衣人们慌了神,他却收了剑势,左手扯下披风甩向空中,披风展开的瞬间,右手直刺,剑尖精准挑飞最前方那人的弯刀,随即剑柄重重砸在其心口。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西蒙游骑或降或逃。陆砚舟收剑入鞘时,指腹才觉出一丝黏腻是方才缠斗时被刀锋划破的小口子。他没在意,翻身上马,对亲兵道:“加紧赶路,西蒙主力怕是要提前动了。”
三日后,雁门关外。西蒙大军如黑云压境,陆砚舟率五千骑兵迎敌。他一马当先,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雨,直冲入敌阵。起初还算顺利,剑刃每一次起落都能带起血花,可西蒙的援军越涌越多,他的左臂渐渐沉了,方才被擦伤的伤口渗出血来,染得剑都红了。
一名西蒙将领瞅准时机,长柄斧带着千钧之力劈来。陆砚舟仓促举剑去挡,“当”的一声巨响,他虎口震裂,剑险些脱手。将领咧嘴狞笑,斧头再次落下,他却突然弃了剑,左手抽出腰间短匕,趁对方斧头未收,匕首直刺其小腹。将领痛呼着倒落马下,陆砚舟俯身捡起剑,转身时,却见西蒙的大旗已近在咫尺。
他咬了咬牙,双腿夹紧马腹,借着马冲势,剑随身转,划出一道圆弧形的剑光。护旗的士兵纷纷倒地,他纵身跃起,剑狠狠斩在旗杆上。“咔嚓”一声,西蒙大旗轰然倒地。
身后的大靖军见大旗已倒,顿时士气大振,呐喊着发起反击。陆砚舟站在旗杆旁,握着剑的手还在抖,可眼里却亮得惊人。残阳下,他的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剑上的血珠滴落。
他看着明军将士们相拥庆功,嘴角刚要勾起笑意,左腿却突然一软,剑鞘重重磕在地上。
“国公!”亲兵慌忙扶住他,才知刚刚激战中那西蒙将领的长斧头竟喂了毒。毒素顺着伤口蔓延,他眼前渐渐发黑,最后只听见亲兵焦急的呼喊,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三日后,消息传回大靖都城。沈清辞正在窗前临摹字帖,侍女晚晴捧着信进来时,手都在抖。她接过信纸,只扫了一眼“定国公中毒昏迷,毒性未明”几个字,手中的笔“啪”地落在宣纸上,墨汁晕开,染黑了半张纸。
“我要去找他。”沈清辞猛地起身,声音带着颤却异常坚定。晚晴急忙劝阻:“小姐,路途遥远,且如路上多有危险……”
“危险算什么?他是为了我的婚约才卷入这件事的!”清辞打断她,指尖攥着信纸微微发白,“他在前线拼命,我怎能在都城坐以待毙?备好行囊,我们即刻出发。”
次日清晨,两人扮作寻常商旅,坐着马车往西蒙边境赶。起初几日还算顺利,可行至半途,天突然变了脸。乌云压得极低,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山路瞬间变得泥泞湿滑。马车行到一处陡坡时,车轮突然卡在石缝里,车夫猛甩马鞭,马儿受惊嘶鸣,竟将车厢拉得侧翻在地。
清辞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恍惚间被晚晴扶着爬出车外。暴雨模糊了视线,山间洪流顺着陡坡奔涌而下,两人刚站稳,一股急流突然冲来,清辞脚下一滑,惊呼着被水流卷走。
“小姐!”晚晴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衣角。洪流裹挟着清辞往山下冲去,很快便没了踪影。晚晴跪在泥泞里哭喊,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必须立刻回都城报信,才能有更多人去救清辞。
她抹掉眼泪,踉跄着往回跑。山路泥泞难行,她摔了好几跤,身上满是伤口和泥污。可刚跑出山林,行至一处荒僻驿站旁,三个醉醺醺的汉子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为首的满脸横肉,眼神黏在她身上,嘿嘿笑道:“这荒山野岭的,竟有这么个俏姑娘,不如跟哥几个快活快活?”
晚晴心头一紧,转身想跑,却被其中一人死死拽住胳膊。她挣扎着哭喊,可荒郊野外哪里有人应答?眼看着那汉子的手就要摸到她的脸,晚晴绝望地闭上眼她还没把姑娘的消息传回去,还没找到救姑娘的人,怎么能在这里栽了?
营帐里,晨光透过帐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陆砚舟苍白的脸上。军医正收起最后一根银针,躬身道:“国公,毒素已尽数逼出,只需再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帐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林风掀帘而入,朗声道:“国公,全军已整装完毕,随时可拔营回都!”陆砚舟撑着手臂坐起身,刚要应声,指尖却莫名发紧不知为何,心里总萦绕着一丝不安,像有根细弦绷在胸口。
与此同时的树林里,晚晴正蜷缩在落叶堆中。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的肌肤满是淤青,眼泪无声地砸在沾满泥污的手背上。昨夜的屈辱如潮水般反复涌来,她想过就此了结,可一想到小姐还不知在何处受苦,又硬生生咬着牙撑起身子。
她颤抖着扯过一旁被风吹落的破布,勉强裹住身子,一步一挪地往大路走。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疼得钻心,可她不敢停多耽搁一刻,小姐就多一分危险。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和铠甲碰撞的声响。晚晴猛地抬头,只见大道尽头出现一片玄色军阵,旗帜上的“陆”字在风里猎猎作响。是定国公的军队!她眼睛骤然亮了,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军队的方向奔去,嘶哑地呼喊:“国公!国公!”
巡逻的士兵拦住了她,晚晴挣扎着往前扑,恰好被帐外的陆砚舟看见。他皱眉望去,见那女子满身狼狈,虽认不出模样,却觉得莫名熟悉。“带她过来。”
晚晴被带到陆砚舟面前,一见到他,积压的恐惧和委屈瞬间爆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汹涌而出:“国公!求您救救小姐!小姐她……她被山洪冲走了!”
“沈清辞?”陆砚舟瞳孔骤缩,猛地攥住晚晴的胳膊,声音因急切而发颤,“你说清楚,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被冲走的?”
晚晴哽咽着将清辞得知消息后执意前来,途中遭遇暴雨、被洪流卷走的经过一一说出,最后泣不成声:“我没能护住小姐……求国公一定要找到她!”
陆砚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平静荡然无存。他猛地转身,对林风喊道:“传我命令!全军暂缓回都,分十队人马,沿昨日山洪途经的山谷、河流展开搜救,务必找到沈清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林风不敢耽搁,立刻去传令。
陆砚舟眼底满是焦灼,望着晚晴指的山洪方向,心如同被巨石压住,想着一定能找到沈清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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