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安之拿出一个洗好晒干的逗猫棒在黑猫眼前晃悠。
“阿淮——”
黑猫一点面子不给,波澜不惊地蹲在沙发上,靠着墨安之看新闻,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电视那端正在介绍一座新建成的世界第一高桥,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吐出一串串数据,听晕了黑猫。
苏醒也有七日余,黑猫已经弄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度量衡单位和时间单位。
老古董被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数据砸得目眩神迷,内心的激荡影响了黑猫的躯壳,外来的浊气抓住了缝隙,悄无声息地附上黑猫躯体。
那双金瞳缓缓竖起。
还能嗅到残留的血气的手吸引了黑猫,明明已不再需要祭五脏庙,黑猫却被抓心挠肺的饥饿和喉咙处涌上的干渴攫住。
猫的狩猎本能被灵体的不宁心绪彻底唤起,虽说黑猫体内是人的灵体,但猫身的本能到底影响了人的思维。
眼瞧着黑猫露出獠牙,想要咬住那散发诱人香气的白皙手背。
茶几上传来一声震动。
“嗡——”
这声震动唤醒了心生杂念的黑猫,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想谈人血肉的念头,曾被夸赞的克己束身在青年面前成了纸糊的老虎,理智和本能交战间,他想起了那些能人异士的话。
脱离世俗的身躯,人的欲念会进一步被放大,最终沦为需要灭除的恶鬼。记忆里,摸着自己泛白美鬓的道士这么说着。
黑猫按捺住、压下自己的渴求,轻轻用下巴蹭了蹭墨安之的手背。
心虽想,迹未成,他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野兽。
墨安之另一只手接起电话:“嗯,放楼下就好,多谢。”
楼层不高,青年很快就拿着外卖和快递回来了。
他在路上已经拆了几个快递包装,手上提着些零零碎碎的小饰品打开门。
趴在沙发靠背上的黑猫闻声抬头看过去,最先看见的是墨安之手上的红色的丝带蝴蝶结。
朱红与葱白。
血与人。
类似的颜色带来强烈的刺激,被外界影响的妄念愈发浓烈,金色的眼眸覆上一层薄薄的血雾。
他像是被墨安之身上的颜色烫伤了,很快收回视线,团成圈,往沙发靠背上的毛绒玩偶更深处再藏了藏。
原本被陵墓截断镇住的晦暗灵力终于找到了目标,一涌而来。
——是了,就算离开肉身,他也不至于失控至此,不过是有不知死活的施术者失败后仍不死心,想要暗算抓住他。
阴沟里的蛆虫抓住了他动用灵力去除阴气,导致周身气体不再浑圆一体的罅隙。
一阵拉扯感自魂魄深处传来,原本安生附在黑猫尸骨上的灵体也不再稳定,幻化出的黑猫皮毛若隐若现,只要墨安之掀开那些玩偶,便能看见这堪称惊悚的一幕。
眼眸闪过一丝不耐,这种失控感令男人愤怒。
他顺藤摸瓜溯源,给阴沟里的蛆虫打下标记,狠狠给了老鼠一个重击后,直接掐断了体内强借外力形成的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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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郊区的地下室内,昏暗的房间里,墙壁上刻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一人紧紧注视着房间中央血气四溢的祭坛。
不等他目露喜悦,这个拿着画卷当血祭的联系的仪式被隔空打断,眉目阴冷的男子如受重击,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如纸。
男子目赤欲裂——这是他手上最后一件与墓主有关的陪葬品了!
以物为凭,以血为引,幻想中万无一失的阵法出了岔,虚弱期的帝王魂体也不是他能轻易掌握的存在。
阴冷男子不甘郁闷,又吐了一口淤血。
——既然灵体抓不到……那就只剩陵墓里的肉身了。
房间内阴风阵阵,悬挂在红线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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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铃。”
将蕾丝缎带小铃铛等小饰品放在茶几上,墨安之扫了一圈,终于看见沙发毛绒堆里的一抹黑色。
他把几个广受好评的猫咪玩具放在地板,养猫的朋友建议他把玩具到处放几个,给猫咪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
话是这么说,坏念头却冒了个泡涌上来,墨安之玩心顿起,悄无声息地靠近毛绒堆里的阿淮。
细长的黑色时有时无,他猜那个位置放得是尾巴。
黑色霎时消失在了眼前,不是藏匿与玩偶里的消失,而是突兀地被抹除般地消失,再定睛一看,却看见白色的……骨节?
青年一愣,下一刻黑色毛绒尾巴又照常出现,一勾一甩的。
大概是幻觉,墨安之差点停摆的大脑记起了刚刚泛起的坏念头,想起短视频里被吓到一飞冲天的猫,他眼睛一转,轻轻叹口气,放弃了想法。
每个猫的应激反应都各有不同,概率再小他也不想赌。
养猫跟养祖宗似的。
祖宗听到了外面微小的动静,从毛绒堆里探了个猫脑袋出来。
先前的感觉还没那么强烈,现在越看越觉得阿淮可爱。
可能是因为起了名、盖了戳这种能彰显独特性的行为,还是别的什么呢?
似懂非懂,不过他现在深深理解了为何有人一天到晚就在给猫拍视频。
想记录,想日后留待回味,每一刻都是值得留恋的时光。
他这么想着,掏出默认不开启闪光灯的手机给猫猫头拍了张照,黑猫没个动静,还是维持着探出个脑袋的姿势,看着墨安之。
好想举起猫狠狠蹭它柔软的腹部。
但是阿淮是个有自己见解的小猫咪。
墨安之越看越喜欢,手指头发痒,捡了捡那堆饰品,拎出两个红色缎带蝴蝶结。
他试探性地把蝴蝶结放在猫耳朵上,黑猫的耳朵抖了抖,脑袋欲往里面缩进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下不动,由着青年去了。
墨安之当机立断,打了个松松的结。
圆圆的瞳孔上半截耷了下来,灵活生动地展现出无奈想走的心思,动物的躯壳总会先一步展示男人的情绪。
面对墨安之此刻兴致上来想要给猫梳妆打扮的行为,又不舍得退开,也不舍得抗拒。
思绪一拉一扯间,墨安之又往尾巴上绑了个小铃铛。
铃铛声清脆,泠泠似山泉叮咚,但猫的尾巴不是猫的尾巴,大部分时间不太受猫的控制。
在一阵阵越来越微弱的叮铃声后,黑猫转了个圈,扒拉下尾巴上的铃铛。
毛绒玩偶早已在大幅度动作下变歪掉落在沙发上,铃铛顺势掉进了玩偶堆里。
闹够了,墨安之摸了摸略微不自在的阿淮的脑袋,欣然起身去洗漱。
“啪嗒。”
灯灭了。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熟悉的失重感自意识深处传来。
又是一场梦境。
昨天晚上梦见了高台上端坐的君王,今天晚上就梦见了穿着红色衮服的皇子。
江南水乡,丝丝细雨打在脸上,带来一阵清凉。
少年听雨歌楼上,年轻皇子手握长笛吹着曲,看见墨安之,曲停了,玉笛挂回腰上。
一如昨日,眼中星辰闪烁的少年冲他微微一笑,稍显稚嫩的脸上笑容却是无比熟悉。
伸出手,拽住了墨安之的手腕,轻轻一用力,就抱了个满怀。
红衣烈烈。
几缕发丝轻轻拂过墨安之的脸颊,带来一阵痒意。
三层楼的建筑往下看,是走马巡街的书生,熙熙攘攘。
俊朗少年嘴巴一开一合,笑着对他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晰。
就像电影的快速过场,光与影模糊成线条。
再次站定时,墨安之站在了山林里。
少年长成了气势凌人的男人,一身贵气,天潢贵胄。
一元复始,顺利登上帝位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敲定了日后陵墓的位置,他扭头和旁边精心打理了胡须的道士说话。
这次墨安之听清了男人在说些什么。
“此地便是朕身后长眠之所,还望道长刻下符文。”男人微笑,不再开口,但墨安之仍能听见那从心底发出的喟叹,“好让我等到遇见……他。”
最后一个音节轻轻飘飘,消散在风中,墨安之听不清最后一个字是“他”还是“你”?
“陛下言重,某自当竭尽全力。”
最后一块石头落成,最后一棵树栽种完毕,春秋更迭。
俊美不见衰败痕迹的男人一身黑袍,眉目是难得的轻松自在,施施然走进了这座陵墓。
在最后的最后,彻底陷入睡眠之前,墨安之听到了一缕幽叹。
“可要快点过来啊。”
梦境碎裂,只在潜意识留下一抹痕迹。
生物钟叫醒了睡着的人,墨安之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躺在他另一个枕头上的阿淮。
浅眠的黑猫翻了个身,墨安之摸了一把柔软温热的身躯,灵活的尾巴缠住了他的手指。
没忍住多摸了几把柔软的毛,恋恋不舍离开床铺。
他打了个哈欠下床洗漱,清爽的薄荷味牙膏驱散了大脑的朦胧。
灵光乍现,梦散却留了痕。
墨安之蓦地意识到了他和褚教授、和考古团队的人忽略了什么事。
依山为陵,藏风聚气。
除了占地面积不符合帝王陵墓的规格外,别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座墓,分明是座帝王陵墓!
而雍朝的皇陵基本都确定了位置,只有一位皇帝的陵墓未在史书上留下任何踪迹。
如果这个猜测为真,那这座陵墓,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是那位在三十来岁的黄金时刻退位的、雍朝的第二位皇帝,开创盛世的盛世之君——谢顾。
是墨安之想要学习历史、研究雍朝的初衷。
异样激动的情绪占据了全部心神,叼着根牙刷,墨安之手指微颤地给褚教授发去自己的猜测。
免打扰模式已经自动关闭的手机不停地振动,是收到消息的褚教授发来了几段语音。
墨安之开着外放,听完后,又一一论证他的观点。
于是,心神激荡后又全神贯注回复教授的墨安之也就恰巧错过了,一处本该发现的异常。
他昨天睡前不小心反锁了卧室的房门。
还没联系工人来打猫洞的卧室,即便黑猫聪慧,懂得压下把手打开门,也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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