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些薄雪，低低搭在那几颗松树上，像绣着几片羽毛，窗户上留着有些枯萎的多肉，暗沉小半部分还带着绿。
办公室里热烘烘的，办公桌上积的厚厚的试卷，贴在墙上的排名单和分析表，脆响的键盘声音和电脑表格的各列成绩，每个人都穿得厚厚的，捧着杯热茶，空闲的时候跟旁边几个老师唠嗑几句，无外不是家长里短，班里琐事。
嘟嘟的通话声音响起，少年穿着深蓝色的冬季校服，脖子上围着略显粗糙的红色围巾，白净的脸埋进围巾里，只露着双乖巧的眼睛巴巴等着电话接通。
“苗苗。”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甚至说很愉悦。
苗润青不知道对面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他的哥哥今天这么开心，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些感冒的鼻音：“哥哥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嗯，苗苗。”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比起他开心的事，他更关心苗润青当下的身体状况，“你感冒了吗，有没有吃药？”
“吃过啦，皮皮盯着我吃的。”苗润青温声回答，他抿着唇，好奇催促，“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有件开心的事。”男人笑了下，半是无奈半是开心，他问苗润青：“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苗苗想听哪一个？”
苗润青对什么好消息并不好奇，相反怕着那坏消息跟哥哥有关，恐惧着是什么危险的事情要让哥哥再次面对，他沉默了片刻转头捂着嘴咳嗽了会儿，沙哑回答：“先听坏消息。”
话筒那边的男人察觉到了苗润青的异样，他先是温柔的说道：“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逗逗苗苗，想说可能这半年我不能回来了，但我保证高考那天我一定会出现在考点迎接苗苗，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承诺。”
而后他喜悦地说道：“然后想给我们的小幸运说一个好消息，我联系到了心脏病方面的权威医生，医生看了前几年的资料，点头告诉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几率，我算了算治疗费，这些年已经攒了差不多了，以后小幸运也可以去游乐场随意的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哥哥准备这半年努把力把后续的费用凑上。”
男人把苗润青的健康看得比谁都重要，眼下美好的转机出现在眼前，男人不肯放过，希望他的小幸运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苗润青抿唇，这确实对于他来说是极好的消息，只是身体常年的击垮又或是年复一年日益增长的治疗费用，无论哪一个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被哥哥拼死拼活抗下的生活。
除了枯燥的学习和每天固定不变的吃药喝药，帮不到哥哥什么忙，也更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将少年心思正当的倾泻出来。
他只能闷闷的，腾出来的那只手攥紧自己的衣角，十二月的风很冷，慢吞吞的苗润青又缩进了围巾一点，轻声回哥哥的话：“谢谢哥哥。”
忍不住的，苗润青还是忍不住地说道：“想哥哥。”
男人发觉苗润青的难过，大抵知道小小年纪的苗润青操心着费用这些事情，他轻声哄着小孩，语气宠溺：“哥哥也想小幸运，哥哥一直相信小幸运是一棵茁壮的树苗，苗苗这么优秀年年都考第一，脾气还那么好，哥哥当年学习老差了，哥哥相信苗苗的未来一定是绚丽多彩的。”
“现在的苗苗最应该要做的就是认真备考，早日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
“哥哥骗人，哥哥明明天下第一厉害，怎么可能学习很差。”苗润青的胸口酸涩难受，捂着嘴埋进围巾里闷声咳嗽，他呐呐乖巧地应道：“知道，哥哥。”
十二月的末尾，起着元旦的习俗迎接新的一年，往常这个时候各大学校为了庆祝元旦会举办元旦庆典，一中也是一样，由各个年级段大小节目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热闹的、搞笑的、美轮美奂的，还有嘲讽当下的。
“今年元旦汇演怎么样，苗苗有表演什么吗？”
苗润青抿了抿唇，上一次元旦汇演他鼓起勇气做了童话故事的白雪公主，愣是在涂上白漆的旧衣箱，不，是水晶棺里睡着了。要不是舞台剧挺前面的，不然他还撑不到在后台休息的时候睡着。
更糟糕的是，哥哥那天竟然回来了还拍了他穿白雪公主的照片，偷偷地见他睡着了也不提醒，拍了好几张黑历史，还逗他，说什么：“哪里的小公主睡着了。”
苗润青咬唇，有些微恼：“没有，今年没有的，今年是皮皮去说相声。”
“诸匹匹吗？”男人大抵听出来苗润青是想到去年的事羞赧了，唠家常般他道：“他奶奶怎么样，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苗润青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开心地说：“奶奶身体还不错，前几天给我和皮皮都织了两件红围巾，很暖和。”
“奶奶手艺真好。”
广播的声音响起，安排各个班级按顺序依次搬椅子下楼去操场观看元旦汇演。班主任拍拍苗润青的肩让他去班级与同学们一起搬椅子等待下楼。
苗润青点头，应声道：“好的。”
哥哥显然也知道了元旦汇演快开始了，留下一句“给小幸运一个惊喜。”便也匆匆挂了电话，那边嘈杂，到处都是车辆的滴滴声。
随着电话的挂断，苗润青理了理脖子上的红围巾，哈了口白气跟在班主任后面。
办公室的门一直大开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收拾问好的题目出来，苗润青跟着人流出去随后跟在苗润青的身后看着他这副模样。
班主任在路上忽的摸了摸苗润青的头，语气带着欣慰：“恭喜啦，临清同学，按现在的成绩，再等高考后做个手术，以后前途可观啊！”
苗润青微微弯了下眼睛，神色却是淡淡的，礼貌回道：“谢谢老师。”
他刚好抬头，看见旁边有一个少年往这边看，恰恰好的与那人对上了视线，只是一刹那的事情，那位同学扭头进了教室。
苗润青莫名抬头看了教室的名牌，高三二班。
各个班级的同学都搬着椅子下去了，宽大的操场上塞满了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可以照到对面的湖畔。
苗润青看着那些学生一个个下去，背身进入了隔壁的高三二班，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与一班不同的是，二班是典型的美术班，二班三班和四班都属于美术班，唯一的区别就是选课不同。
在没有人的教室，看着也算是安全的地方，系统出声说话：【宿主，门好奇怪。】
苗润青瞳孔微微出神，他想起幼年和亲哥哥玩躲猫猫，他跑进了书房翻到一本古籍，小时候好奇翻了翻里面，上面提到过一个门，生死门，而苗家有一个特别的器物，是当家为了试探枕边人的真心而惩戒的一枚戒指，戒指被人唤为铜牙戒就是生死门的载体。
他刚看完那本古籍，苗润泽便找到了他，见他翻阅到生死门，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将那枚铜牙戒交给了他，他有问过为什么，哥哥回答说他需要。
为什么需要，苗润青一直不明白，就像他一直理不清对闻厄的感情，却先一步将铜牙戒套进人的手指，一点也不愿意人摘下。
无数道生死门，本是当家惩罚枕边人背叛的内物，如今却成了一个位面行凶作恶的邪物。
莫名其妙的，却好似思念至极，苗润青的眼睛莫名掉了颗眼泪。
系统赶忙接住然后蹭了蹭苗润青的脸，关切问：【怎么了宿主？】
【这个位面是铜牙戒内的生死门。】苗润青告诉系统，【铜牙戒，是可以包罗万象，每一个空间形成独立的个体，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今天我待在这，你可以看是怎么到达新的一天的。】
【这里的感觉对于我来说有点熟悉，如果真的如此，那么现在除了某种意义上清醒的人，无人能看到我。】
系统略微能懂宿主的意思，但面前的人面色无碍却实在瞒了他很多，即便深层数据告诉他这些都是人类基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些异样的存在依然清晰的告诉他，一定有个地方是最重要的存在。
像是一种打破任何东西也解决不了的存在，像是人类词典上的不虞，但宿主依然会耐心且生涩的回应他，其中好像又掺杂了应付一说。
【不过现在，看一场我们学校的汇演吧，来都来了，我记得今年的元旦汇演很好看。】
欢乐的音乐通过现场的音响跳动着，学生们的呐喊将一个个情节推向**，四位学生主持人年轻靓丽，落落大方主持每一个环节，系统看着操场上的人群和绚丽的霓虹灯，深层数据卡顿了一会儿有些松懈。
【真的很好看，他们都很开心。】
苗润青诚挚推荐，不过他自己对于那场早已看过的汇演不感兴趣，按照心中的犹疑走到二班的木板槽，上面钉着二班的开支、班级照片和成绩排名。
一周测、二周测、三周测，何玲、邵浩然、林青稳稳排在前三，旁边有个心愿单，心形的便利贴紧密的黏在一起，无一不是高考顺利、考上心仪的学校也或是祝自己和最好的朋友前程似锦。
大本钟的声音的一度响起，音乐的欢乐显得若有若无，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各个角落出现，或是尖叫声，或是打闹声，时空扭曲成了好几半，苗润青还没看清心愿纸的末尾。
沸腾的扭曲使得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苗润青捂着心脏倒地，在恍惚间面前的教室已经折射成了两半，朝阳在东方慢慢升起，不同于夜晚的黑暗，被挂在综合楼上的少年被太阳轻抚着青涩的脸庞。
那些个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少年失去了呼吸酣眠，这时候是盛夏，却好似深冬，冷得让人发紧。
苗润青忍耐着身上的疼痛，跟系统说道：【根据你的系统数据对综合楼里的所有生灵进行分类，大抵按照相同点分组。】
系统紊乱紧张地应道说好，他无法接触这个时间的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宿主经受着异样空间和原主身体的双重折磨。
【谢谢。】
晚霞落幕看到了星星，朝霞升起光明的眼睛看向了人类。
无人敢在眼睛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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