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男人的眼睛被打得肿成了一条缝，视线里一片血红。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好像只有一天，又好像已经三五天了。
他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听老宋的话，那个男人是可怕的，手段狠厉的，自己根本惹不起。
厉央坐在房间中央，左腿压着右腿，手虚点着下巴，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他看了一眼身侧站得笔直的打手，道：“他的腿是已经废了，手还得再断一根，不然总显得不太公平。”
刀疤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再次向自己走过来的男人，他的口中也都是血沫，浑身上下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正在那人刚刚拿起一旁的工具准备下手的时候，一旁那个年轻人轻声说了句什么。
那声音不大，刀疤有点没听清，却感觉打手的动作顿了一下。
徊洋把手上的辅助绷带都拆掉了，单手搭在膝盖上，外表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他看向厉央，“我还有话要问他。”
厉央似乎不以为意，但为了更好地听清他的话还是轻抬了抬手示意对面的男人等一等，然后转头看徊洋，“我又没堵着他的嘴，你想问什么现在就可以问。”
徊洋看着对方明显没有力气说话的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先放下来吧，让他清醒一点。”
“又想犯仁慈的毛病？”厉央笑着，“还以为这次回来你已经进步了不少，如果之前我直接把他推海里就不会有现在这码事了。”
他说着用手里的墨镜碰了碰徊洋的手臂。
墨镜接触的位置，刚好是徊洋筋骨受伤的位置，虽然他力度不大，但疼痛感还是很明显。
“看得出来我把你手机收了有点不开心？总不会还想报警吧？”
痛感没有停留太久，在徊洋刚刚抿起唇来的时候他就拿开了。
徊洋很清楚，虽然厉央话是这样说，却其实并不真的太在乎徊洋到底会怎么做。他总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不管徊洋这个变量如何，最后都能回到他的轨道上去。
懒得再解释什么，徊洋轻叹口气，突然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厉央手指的动作顿了一瞬，仿佛徊洋这句话是他的始料未及，但明明他都已经在隔壁房间备好了饭菜。
徊洋对食物没有什么特殊的偏好，他味觉有异，很多时候都只是为了果腹而已，面对厉央叫人准备好的一桌子食物，徊洋也只是挑选了面前的几样菜品。
厉央一直噙着一抹笑坐在一边，等徊洋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怎么，有什么想问我的？”
徊洋抽过纸巾擦擦嘴，“没什么，就是饿了而已，你不饿吗？”
厉央眯起眼睛看他半晌，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厉央只扫了一眼号码就直接挂断了。
徊洋又抽过湿巾擦了擦手，淡然开口道：“那个男人在监狱里的时候被人打断了腿，他以为是我们指使的，所以才会那么恨我，再加上有人诱惑，提供线索，才会发生那么精准的追击。”
厉央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这些都是从刀疤口中得知的内容。
“我一开始没觉得奇怪，但那天在医院里，有人说了句话，我竟然觉得有些奇怪。”
“嗯，什么话？”
徊洋轻笑一声，“他说为什么对方会恨我而不是恨实际动手的人？”他扭头看向厉央，“你说，他要报仇为什么不是来找你呢？”
厉央手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手机面朝下放着，徊洋看不到电话号码，厉央这一次干脆看都没看就按了静音键。
“怎么，另一个桃花债？”
厉央笑出声来，“别瞎猜。”他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7年前的事不是我指使做的，那天晚上没能及时赶到也是出了点意外，否则，不会不去看你们两个的狼狈相的。”
徊洋对厉央嘲讽的语气不以为意，眼神看向隔壁方向，“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你想怎么处理？”
“我还有话要问他。”
“问完之后呢？”
“……”
“你想报警？”
徊洋没避讳，直接回答道：“是！”
厉央的表情愣了一瞬，不自觉地将手抬了起来，顺势在徊洋的皮质外套上拍了两下，下一秒居然迅速掐住了徊洋的脖子。
厉央的手劲非常大，看似毫不费力，徊洋却已经喘不过气来。
意识模糊间，连他的声音都好像来自天外，“少爷真的越来越过分了，这种话说出口可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但厉央并不是真正的下死手，片刻后就缓缓放松，手停留在他的脖颈上，食指还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他的后颈。
“你和你的小朋友感情好我不想管，但我想有些事不用我过多的提醒你，他是个警察，他抓人的时候应该不会徇私吧？”
徊洋：“……”
厉央的表情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半晌才嗤笑一声，“随便你！”
随后他吩咐手下将现场打扫干净，没留下自己的痕迹，就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临走前还把徊洋的手机还给了他。
车子临行之前，徊洋又拦住了厉央正在上升的车窗。
他缓缓伏低身子，看着厉央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还有件事，你找到越白的消息了，对不对？”
·
宿舟拨通了那个电话，在第一次被挂断后就始终没有人接听。
他很执着，又再一次拨通了电话。
铃声响了三次，宿舟没有挂断，依然听着“嘟嘟”声。
许久，对面终于接了起来。
带着隐藏笑意的低沉声音响起，“你好。”
不知为何，从这两个字里，宿舟就听出了对方认得自己的号码，甚至有一种对自己锲而不舍精神的调笑。
“厉先生，徊洋从医院里消失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好意思，不清楚。”
“我们见一面吧。”
“不好意思，也不方便。”
厉央确实不想见宿舟，可等他的车开到小区门口，见到那个拦他车的挺拔身影时，却还是不自觉地下了车。
宿舟身形上看不出什么病态，只有嘴唇微微还泛着白。
厉央还是和前几次一样穿着一身黑西装，他个子很高，略长卷曲的头发盖住了后颈处的纹身，自然而然地给宿舟递上了一根烟。
宿舟没有接。
厉央说：“宿队长的防备之心不错，万一我在这烟里下了毒，可就不太好了。”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吧？”
“我不知道。”
“所有的监控都找不到他，不管是公司那边还是警局那边，我猜，你们动了手脚吧。”
“警察什么时候也可以这么污蔑人了吗？”
“徊洋身体还没好，那个人也还在暗处，我们还没有找到，如果不是被你们带走了，那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厉央把烟放进嘴里，点燃吸了一口，然后点点头，“嗯，我知道。但少爷毕竟是个成年人了，我们也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或许他离开医院，单纯只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了呢？”
宿舟蹙眉看着厉央吐出一口烟圈。
“少爷身上有不同于常人的使命，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人生计划，你影响了他。”
宿舟觉出了这话语间的敌意，却还是没有退缩，“徊洋脑后的芯片已经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再这样下去，他的大脑会被破坏。这件事你知道吗？”
厉央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答非所问，“他也没有你眼中的那么单纯。徊洋这种人是很难喜欢上什么人的。”宿舟看着他弹掉部分烟灰，“这么多年只有一次例外，却不是你这个宿队长。”
厉央说：“他这个人一向对自己狠得下心，为达目的，什么都可以假装的。”
说完，厉央不再看宿舟的表情，径自重新上了车，扬长而去。
宿舟看着离开的车轮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方淮，“帮我查一下距离星寰国际小区车程30分钟左右，贝壳等海产品下船的渡口。”
“盐港埠应该比较符合条件。有案子吗老大，我离得不远要不要帮你过去看看？”
而此刻的两人绝不会想到他们接下来会看到的情形。
海边仓库里，明晃晃的刀片尽数没入了地上那个男人的心脏。
那男人面部狰狞，看得出来死之前饱含着震惊与恐惧，额角上的那道伤疤此时更是异常明显。
宿舟难以置信地看着徊洋。
看着他一脸无所谓、冷冰冰，仿佛事不关己般的表情。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身后的方淮声音都有些变调。
而一旁，还有个“目击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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