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不大的走廊跑过几个追逐的学生，靠在栏杆上聊笑的、讨论题目的也不少，走廊采光好，光影绰绰，青春洋溢。
莫诡星迈着步子走向自己的班级，不疾不徐，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有点不太适应，但是面部表情管理的蛮好，一路不少人星星眼盯着，悄悄咪咪议论，浮夸捂嘴，皱眉。
他不明所以只好笑笑，刚到班级门口老师招手让他进来，台下目光紧紧跟随，纷纷发出艳羡的惊呼声。
“各位安静一下，”戴着方框眼镜的高挑中年男人——班主任赵褚面带微笑，拉了把莫诡星到讲台上，“新同学莫诡星，大家好好相处哈，把你名字写在黑板上给大家眼熟眼熟。”
莫诡星弯着微笑唇朝他们鞠了一躬，动作间似乎嗅到班主任身上时有时无的福尔马林味儿，他轻皱眉头，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刚才男人碰到的衣服，从容淡定地从粉笔盒里抓起一段就在黑板上龙飞凤舞。
遒劲到无人能及的三个草体字呈现在黑板上，老实言，新同学长得跟现实人不同图层，写的字也不像是人写的。
班主任扶了下眼镜不知从何说起，台下倒是看得兴高采烈叽叽喳喳，只有某人还在端详写的字不如平常画的符咒好看。
“莫诡星啊，大家好呀，”他弯起眉眼指着黑板，大家以掌声覆盖议论声。
“我靠了，这人吃什么长这么高的，进门那会刘海还被刮了下。”
“你们注意到他眼睛了吗？绿宝石欸，美瞳吗？”
“老班没意见？这不管管？”
“他耳朵上那玩意学校能带？”
“我只知道他尊嘟很好看。”
莫诡星抓住了几个字眼，欣欣然张口解释道，“绿眼睛大概是混血吧。”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他只是一条绿眼睛猫妖，至于耳朵上挂的就不做说明了，反正受众不多。
班主任让他下去空座位上坐下，莫诡星乖巧点头，非常满意靠窗能晒太阳的座位，理科二班是两人同桌式，他的同桌是个长得人山人海的男生，正憨憨露齿笑着看他一路走来。
“哥们美瞳好酷。”
“这是哥们我的眼珠子，”莫诡星随口答道，环顾了一下课室后方，隔壁有一个独桌的书卷气男生，所以这个人山人海的之前怎么没有跟书卷气做同桌，不是刚好凑对吗？嘶——大意了。
一到太阳下就犯困，光线照得莫诡星昏昏沉沉，同桌仍在叭叭个不停，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出于礼貌还会捧哏一下，班主任大概是上节课拖堂这会才走的，后脚刚走他们就吵闹起来。
“不感觉名字很眼熟吗？就是冥囚太子爷啊，好像也叫这个名字。”隔壁组有人想不通道。
莫诡星前面的中分头回应道，“上过热搜的那个不是长这样的吧。”
“上网搜一下不就知道了，”人山人海偷偷摸摸拿出手机，一顿操作搜出来一个杀马特烟熏妆的哥们，莫诡星探头看了眼，想死，互联网的记忆真够有深度的。
“不是，这人前期是中了什么毒吗？”前面的大块头男生转过来跟人山人海笑道，双指摁在屏幕上将照片放大。
莫诡星悬着的心落下了，继续微笑：“你不要人身攻击。”
“所以你是不是他？”大块头朝他眨眨眼。
“咳哼，我说我是冥囚的远房亲戚你信不信？”
“你真的只是冥囚的远房亲戚？而不是这个死杀马特从良了？”他同桌天真道。
“你怎么还人身攻击？”
大块头凑过来道，“你们冥囚都练邪/术造毒吗？会不会你也搞不好某一天弄死我们？”
“我难道是什么法制咖吗？”
那两一起摇头，“网上没说。”
“你到底要攻击我几次啊同学？”莫诡星精神涣散式翻了个白眼。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好奇了。”
灰许终于明白莫诡星深夜突然跟他说的一句话，确实是，麻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身本就是个麻烦。
有点后悔给自己报个中学上了，他稍稍施法让那些转过来欲言又止想问他事儿的转回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薛钰，我这题不会可以教教我吗？”
“我也是。”
薛钰？有点耳熟。
莫诡星装作无事往椅背上靠，瞥了眼书卷气埋头思考的样子，同桌发现了就给他介绍道，“薛钰，我们副班长，人帅而且还是年级第一。”
“很多人追的嗷，应该属于男女通吃的款。”
他不吃，莫诡星默默摇头，情敌啊，可惜了，没有他的“小主人”可爱。
“你叫什么东西……不是，名字。”
“我，班懿。”
“班主任他……”
“老班叫赵褚，教生物的。”
“哦……怪不得，说说这个学校，”撂这一句话后，莫诡星就趴下了。
班懿清了清嗓子准备长篇大论道，“覃州中学建校二十五年，整体建筑有一栋行政楼校门进门处，两栋实验楼分生物地理、物理化学方位在正西，三栋中央教学楼：知学楼高一部，宏智楼高二南楼、高三北楼、中间连通处是各科老师办公室，勤知楼是舞蹈教室和阶梯会议室，男宿舍楼有二均五层方位为正北，女宿舍有二均六层方位为东北角，教职工宿舍位于二者中间，食堂、图书馆、小店方位正东，露天足球场篮球场与室内体育室方位东南，公厕与停车场于西南方，西北处有两栋待拆教学楼兼一栋教职工宿舍。”
说完后喘着气递给莫诡星一张手画版地图，“地图，以及校领导和各个老师都在这。”
莫诡星都无语了见他一副狗喘样，将地图翻面，露出排列整齐的名字，不仅仅要佩服，还要五体投地。
这字，真的可以跟他的媲美。
“我该拿什么谢你才好？”他突然深情道。
“以身相许？哈哈哈，开玩笑的，这有什么，小意思啦，”同桌笑着挠挠头。
憨包。
莫诡星笑吟吟没有回应，看向窗外近乎出神，忽然从窗外走廊凑上来看他的人不少，他都微笑回应，只是瞳孔不聚焦。
闻靳洋三个从厕所回来路过他这，莫诡星回神一扭头被人吓住了，瞳孔立刻呈现竖瞳，一副猫科动物的警觉状态。
“你你你……”
莫诡星起身远离快贴上来的重瞳男生，拍着胸脯顺气，脸色恢复如常后注视着他接下来的反应，然而重瞳男生只是瞪着大眼睛看他，像是要将壳子里窝着的魂灵看个剔透，莫诡星在他花纹繁复的瞳孔里坠入刺骨冰窖，不安弥漫了周身。
像是要当众拆穿他所做的一切。
“喂，邬歆德你吓到新同学了不用道歉吗？”后面几个男生嬉笑着看热闹。
于是他唯唯诺诺低下头道，嗡声道，“对不起。”
“没事了。”
“你跟我第一次看见的不一样，你不应该是个鬼吗？我之前看见你在天空上飘着。”
众人失声，不一会都见怪不怪地议论他，莫诡星想到了在半空跟他相视那一幕，索性装无辜道，“我是人啊，怎么会？”
“别理他，他老是神神叨叨的，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啊开什么玩笑。”
几个男生用力推着他走开，随后重重跌坐在座位上，莫诡星就着空隙看见了他背上一片青紫。
邬歆德恼了，只敢怒不敢言，猛地拉下衣服，其中一个男生就道，“又挨打了？这么窝囊不会还手么？”
“不用你管。”
男生举起双手不愿攀上责任，“好好好，我可没管你啊，好自为之，”之后他又走到莫诡星这边憨憨笑道，“我是班长朱疏桐，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
“好的班长。”
后来，莫诡星以天真无辜、需要关爱的人设在班里游刃有余，除了极各别已经成型的小团体。
当然，他时常感到疲惫，发现人的求知欲是没有上限的，在探索新鲜事物是乐此不疲的，在信息差的二者之间知道多的会和知道少的侃侃而谈，重复重复重复。
啊啊啊……
正比如，篮球。
莫诡星壳子自带的记忆不多，他知道怎么个玩法也知道规则，只是投的时候没个准头，那几个热情的男生以为他不会玩所以又开始叽里呱啦教他。
整挺好的整挺好，亏他还190 的身高，莫诡星原身不怎么打球，大部分时间是沉浸在摇滚音乐里玩中西混交，怎么个混交法呢，就是用中式古典乐器演奏西式英文歌曲。
到如今，灰许对他的开发程度还不到1%。
乏了，他径自走到树荫下坐着乘凉，犹豫了下蹲在邬歆德旁边，胳膊搭在膝盖上，风吹得头发丝扬了扬。
“哥们，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莫诡星兀自开口道。
邬歆德惊诧地扭头看向他，默了会才点点头。
“你……是鬼吧。”
“嗯哼——你看过鬼在烈日下晃荡么？”
“没有，但是你明明……”
莫诡星笑，“在天上飘？你就当我灵魂出窍吧，而你，你是不是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邬歆德点头，泄气道，“我阴阳眼，没人信的，加上从出生后就是重瞳，他们对我的恶意更大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有得选吗我。”
“想开点，其实也不算坏事。”
“那凭什么他们就因为这个无缘无故欺负我？我谁都没招惹，前些时候做过类似直播探险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他们就说我虚假传播，装神弄鬼……”
“你应该允许别人没有你阴阳眼这个能力，你所说的可能会凌驾于别人的未知领域之上，正比如，我说这个世界的构架是地狱——人间——天堂，而更多人经过一些科学化的认知觉得就是一个地球以及更遥远宇宙，那么，我迫切向他们认证我的世界观的时候，他们会怎么样？”
“我知道了……”
“他们也有错，既然如此了，要保护好自己，逃、反抗、寻求帮助都行，至于他们信不信，认知观这种东西很难说的。”
邬歆德点头，暗自眯了眯眼眶的泪，“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显而易见的高中生啊，”莫诡星张口就来。
“……”
意识到不少异样目光聚集在此，邬歆德就不说话了，旁边的人耸耸肩，起身带着众视线离开。
“你怎么跟他坐一块？不害怕他吗？”
“不会呀，物理层面我有自信。”
“确实是……”
“下课了，同桌去不去小卖部？”班懿同学将球扔给其他人就凑过来道，铃声几近将他的声音淹没。
莫诡星点头，接着被簇拥着朝小卖部的方向走，其他上体育课的学生从楼梯口涌出，成群结队打打闹闹。
闻靳洋三人从楼梯口出来，混在人群中，莫诡星看到他了，回应他的只有两人大张着嘴巴的惊讶，之后他就被匆匆带走了。
闻靳洋数学课刚睡醒，精神恍惚地走着，今天一天都不在状态，头脑昏昏沉沉的，莫不是晚上吹空调感冒了。
“看见了没？我看见绿眼睛的了。”
“真别说，有点惊艳。”
“像去漫展的途中被叫回来上课的，这么白，我死三天都白不成这样吧。”
“洋仔不也很白么？”
闻靳洋一头雾水地听他们聊，“什么绿什么白？”
两人面面相觑，懒得解释便道，“没事没事。”
闻靳洋请了晚修的假去了趟医院，吃完药睡了觉，将近九点多实在躺不下去了就起来，鼻子直接塞住了。
真是个小废物了，估计今晚不好过，肚子闹腾得不太舒适，貌似饿了又貌似没有胃口，他窝在沙发上披着毯子，不停地在手机上划拉，为了找一份看起来会很好吃的晚饭打点一下。
等外卖的时候，闻靳洋看了十几个舞蹈视频困意来袭，快撑不下去的时候门铃响了，拉布拉多跟他直奔楼下。
他拎上楼放在桌子上，窸窸窣窣一阵打开一股奶香味？闻靳洋看了看菜色又看了看订单上写的。
是手作鸡排饭加滑蛋没错，他拿起液体勺挖了口米饭，一吃一皱眉，鸡排被水蒸气泡软了，玉米粒半生一股纯天然玉米味，滑蛋马马虎虎，还有沙拉酱涂太多了，一口下去只剩饭缩力。
草草吃完后收拾干净，正想将袋子打个结的闻靳洋看到那外卖袋子上写了一行可爱字体就停住了手。
“这家店de 东西，超级好次！”
闻靳洋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新顾客，也作为广大消费者之一，他戳开了店的评论区诚挚地写下一句。
“豪次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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