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看着的人见此,心中震惊,更是无以复加。
时风华询问最见多识广的王守真,“这莫非是……?”
王守真点点头,“绝灵域。”
领域之内,万法不通。
若是遇到,时风华这样的剑修,尚且能凭着练剑的底子有一战之力。
如王守真祈遇山这样的阵修或是冯千罗这样的法修,可谓死路一条。
这位山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
骆穹跳上龙背,木矛往下一扎,坚硬的龙鳞如豆腐一样,木矛深深插入恶龙脊椎。
恶龙吃痛,想要将他甩下,但骆穹在它背上,似有千钧之力。
无论它如何翻滚,都只能等着骆穹将木矛当做攀爬的支架,一下,一下地扎进它的骨肉。
更糟糕的是,骆穹已经快到爬到它头部了。
这木矛若是扎进它的脑子,这条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骆穹也有点吃惊,这恶龙比以往他打过的任意一只荒兽都要难杀。
他对着脊椎戳了几十下了,它居然还能翻滚,一般荒兽,挨这么一下,就直接瘫痪了。
而且它还很聪明,也对自己够狠心,骆穹跳上龙背的时候,就拿着一根木矛。
在骆穹又一次将木矛扎进去的时候,恶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夹着木矛,吸进它的身体。
哟,还会缴械?
那我得自己找新武器了,你可别后悔。
骆穹木矛脱手,看着已经快到龙头,纵身一跃,抱住龙角,然后用力一掰,龙角应声而断。
抡起龙角,就把恶龙的脑壳当木鱼敲。
铛——铛——铛,清脆悠长的响声响起。
每一声,都伴随着恶龙修为的倒退。
观战之人一点点数着。
铛——养神。
铛——炼魂。
铛——锻身。
铛——灵尊。
铛——灵师。
铛——灵者。
铛——七声响尽。
恶龙修为尽废,七窍流血,哀嚎一声,坠入裂谷。
骆穹趁着恶龙坠落到藤桥附近的高度时,踩着龙头,又是一个大跳,跳到藤桥上。
降龙……好像也就这样,有点费劲但不多。
骆穹掂了掂手上的龙角,还得了个趁手的新武器。
就是大了亿点点,不好抓握,回去处理一下,应该能得不少新材质的长矛。
骆穹拿龙角做支架,担起那些人给他的贡品,火速回了家。
牛排应该还热着。
*
骆穹离开后,偷看降龙的三派弟子又在藤桥处聚拢。
时风华和祈岁安这俩与山君有前缘之人与有荣焉,其余人等,则是完全的不可置信。
蜕凡巅峰,甚至可能已经入道的应龙后裔,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被打落修为,身死道消。
“这位山君?真的不是这两界山山神吗?”七绝宗一峰主忍不住感叹。
“不可能,山君百年前才来此地,若他在这段时间正位山神,天生异象,我们不会一无所知。”
时风华和祈遇山作为超过百岁的当地人,否定了这个说法。
“何必追究,就算不是山神,也必定是入道强者这样的陆地神仙,只是不知入道三境,这位山君前辈到了哪一境而已。”
“总归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王守真感受着不再需要供养绝天阵的轻松,完整的灵气进入体内周天,隐约有元神凝结突破养神境之势。
他召唤出玉盘,“既然恶龙已除,便不要再滞留此地,山君既然不喜生人,受人大恩,我们也得识趣些才是。
至于诓骗诸位来此的补偿,不日便会送到。”
说完他便和冯千罗一起离开。
说起冯千罗这位七绝宗宗主,也奇怪的很,从头到尾,无论眼底如何暗潮涌现,始终一言不发。
看出祈岁安的疑惑,时风华为他解惑,“这位七绝宗宗主,诨号哑罗刹,天生的便不能说话,哪怕如今蜕凡,也未有变改。
别看她一副文文弱弱的样,打斗起来的狠劲,你师尊我都望尘莫及呢。”
走神被发现,祈岁安羞赧垂头。
此时祈遇山又点了他的名,“小子,真不和我回祈氏?”
祈岁安一言不发,只是躲在时风华身后,危机解除,时风华又有了和祈遇山争执的精力。
只是不等她说什么,看出祈岁安拒绝之意的祈遇山摇了摇头,说了声“也罢”,便带着家族子弟离开。
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他走远后,又送回来一道传音。
“小子切莫忘了,无论你师承何人,身上流的,都是我玉州祈氏的血,将来若有机会出人头地,可别忘了本。”
时风华呸了一声,“这老狗,死性不改,惯会恶心人。”
祈岁安很想附和着也骂两句,但还是忍下了。
往后日子还长,且瞧着吧。
最后一个人类离开,藤桥处安静下来。
夜幕深沉,一条小黑蛇隐在黑暗里,一点点从裂谷下悄悄爬了上来。
*
骆穹的日子恢复平静,数日后的某个早晨,他薅果子的时候,发现一条偷吃的小黑蛇。
这两界山居然还有第二个不怕他的活物?
好奇地走过去,和吃得正欢的小黑蛇对上视线。
小黑蛇的绿豆眼顿时就清澈了,直挺挺地落在地上。
哇,这么胆小,怎么敢来这里的?
骆穹拎起这长不足一米的小蛇,它僵硬的身体还在颤抖,似乎恐惧极了。
真倒霉,怎么又碰到这煞星了。
小黑蛇,也就是被骆穹打废的那只应龙后裔。
好不容易假死脱身,威风凛凛的龙躯退化成这般模样。
千辛万苦活下来,找到这片福地洞天,谁知却是将自己送到了让它变成如今模样的元凶老巢。
吾命休矣!
小黑蛇脑子里都是绝望。
可这煞星似乎并没认出它来,拎着它耍了两下,就把它放回了树上。
“难得有个敢来我家的,这点肉也不经吃,养着玩玩吧。”
这话仿佛天籁之音。
但小黑蛇很不服气,养我……玩玩?
可恶,这两脚兽居然这么羞辱本大王!
你且等着,我修为恢复之日,不报此仇,枉为东海龙裔!
小黑蛇痛定思痛,大口啃食起这满山谷的仙果来。
真香。
*
转眼一年过。
骆穹的日常也有了一些变化。
大猫又胖了,如今快有一吨重。
随手养的小黑蛇也快两米长,还粗了不少。
还有个很特殊的事,他终于半只脚踏进农耕文明了。
一年前那群请他降龙的人,给的贡品里,有一百斤那叫灵米的东西。
稻谷脱壳以后就不能种了,这是他所知道的常识。
但淘米的时候,落在山谷小河边的一点米,居然活下来了,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从成熟的稻穗了。
生命力这么强?那不得大种特种。
大米饭,他馋这口快馋死了。
今年开春,他就把从那些稻穗里收集来的谷种,全种下了。
现在刚入夏,都已经成了郁郁葱葱两亩地的禾苗。
再等一段时间,他再收再种,这样没几年,他就有吃不完的大米饭。
骆穹抱着美好的期望,最近几个月都是开开心心的。
*
至于祈岁安这边,这一年的生活变化不可谓不大。
一年前,他还是苦苦挣扎的世家旁支,如今在沂水学宫这一年,时风华对弟子禀行一个方针,资源狠狠砸。
他现在已经突破灵尊境界。
曾经遥不可及的斩龙城城主,如今见他都战战兢兢,生怕他借势报复。
对方这么想也没错,他肯定是要报复的。
就算斩龙城城主和他生母是本家,也不例外。
但对方借用从他那里夺去的肉芝,也突破了灵尊,实力相当,真要痛下杀手,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行。
时风华早就知道他和斩龙城城主的旧怨,但也明说了,她不会帮他报仇。
这事,就当是他的历练,有历练,才能成长。
总不能真就全靠她砸资源。
但她也说了,觉得自己有能力动手了就去做,不要担心斩龙城城主背后的沂州沈氏,也就是他生母的家族。
沈氏那边,她全担着,祈岁安只要自己对付城主府就好。
现如今,他就觉得,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
那些死士是出生便被分到他身边的,和他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亦是家人。
这二十八条命,他们得还。
此仇不报,夜不能寐。
不过报仇之前,他还有一事要做。
从前不常出门游历,竟不知这百年间,山君竟已经在两界山附近城镇里成了个不大不小的信仰。
香火还颇为旺盛。
甚至那曾给他领路的赵老翁所在的东临县,已经有了专门的祭祀他的节日。
他们嘴上说着山君不是山神,这些被护佑百年的百姓,却已经将他当做神来祭祀。
*
山君祭不是绝天祭那种要千百活人血祭的残忍祭祀。
这一天,附近百姓都会聚集在县里的山君庙,是那里最热闹的时候。
除了庙会和祭祀活动,还有披着鞣制好的兽皮,手拿木矛的戏子,演着近百年流传的,与山君相关的故事。
祈岁安到的时候,正在演山君夜游这出戏。
明月高悬,清冷的身影在山林间游荡,哼唱着动人的曲调。
戏子演得好,唱得也好,台下叫好声一片。
但祈岁安却觉得不太得劲,山君才不是这样的。
山君虽然不喜欢见生人,却并不清冷孤傲。
他有些小的怪趣味,会在木矛被夺的时候,望着恶龙双角坏笑,两颗比常人更尖利一些小虎牙白得反光。
他很爱干净,打败恶龙后,会仔仔细细擦干净身上的血迹。
他看到满意的贡品时,会轻轻拍两下手,眼睛也会同时弯成月牙。
虽然并未与山君深交,但山君,绝不是戏台上这呆板孤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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