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骆穹和祈岁安一起到卧室外的客厅,趴到窗边,这里的窗户可以看到下方街道。
原本寂静的街道,忽而热闹起来。
一群人,穿着兽皮简单改制的衣服,头上带着用兽毛编织成环,镶着彩色羽毛的冠。
手中拿着木杆石尖的长矛,在街上排成整齐队伍,齐步向前。
骆穹脑袋上的问号又冒出来了,他们……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除了那怪模怪样的头冠,那兽皮,那长矛,不就是他除了那身月幕衣以外的固定搭配吗?
祈岁安也震惊,但不是因为这个,这个打扮,是太古时,织作手工之法还在雏形时,古人的装扮。
他认为山君寿元长到不可估量,也是山君日常的的穿着,近似书中太古制式,或许是他最熟悉最舒服的选择。
山君只是因为太过强大,活得太久,但有些东西,在他身上,延续至今。
可太古毕竟是往事,除了山君,不该再有遗留。
这满街的巡游队伍,还有方才不知何人所言的蚩君……那是九黎氏最后一任君主的名号。
最后一战时,被有熊氏轩辕帝君斩首,头颅被掏空风干,朝代更迭也依旧传承,现在还在上州皇室存放着呢。
或许是为了证实他这个说法,战鼓声擂动,后方出现一被两只黑白相间的怪异巨熊拉着的战车。
一个壮硕的无头人,在战车上锤击一青铜为饰,兽骨为基,兽皮为面的战鼓。
鼓有九面,鼓身在青铜包裹下,恍若九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每一声都如同惊雷。
激得他心绪震荡,无边战意莫名滋生,他突然地,很想与人战一场。
“大……晚……上……的……吵……死……了。”
山君的抱怨声如同冬日冰水,让祈岁安瞬间清醒过来,看向山君,却见他自己嘀咕。
“这……个……梦……不……会……就……为……了……让……我……看……这……个……吧?”
骆穹只觉无趣,cos他的人游街,还有无头壮汉打鼓,还不如山君祭里听那些烟雾的声音,吃到的瓜有意思。
他看着天上,满月,好像不方便兜风,但醒过来,正常来说,他得找到他的供台。
梦里虽然能飞,但这么远也要飞好久,他还不认路,有点麻烦。
正发愁,那擂鼓的无头壮汉却突然停下了,明明没有头,骆穹就是感觉对方在看着他。
没说话,但给他的感觉就像是,这个人……认识他。
对方就只是这么“看”着他,迟钝如骆穹,都似乎能感觉到他传达的意思。
对过去的强烈怀念和一丝非常轻微的……恐惧。
但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又转过身,开始擂鼓,继续这所谓的巡游。
骆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无头壮汉,但对方给他的感觉,又确实好像……有点熟悉。
想了会,直到城中密密麻麻的队伍朝着城外那巨大坟茔而去,他也没想起来,到底哪里见过。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记得那就说明不是很重要的人。
算了算了,原地等这场莫名其妙的梦自然苏醒吧。
祈岁安也感觉到了那无头壮汉的“视线”,感知到了他传递的情绪。
他没有疑惑,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太古时的蚩君,为山君故人,他们认识。
山君活了那样长的岁月,本也不会永远孤独,或许曾有一个,甚至许多个和他一样的人。
陪伴山君一段时日,在时间冲刷中逝去,而后新的人出现,替代旧人的位置,直到他的出现。
正如部落、氏族、皇朝在历史的滚滚洪流中,周而复始,更迭交替。
哪怕早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也曾无数次地说服自己。
哪怕十万年乃至万年后,他身死道消,山君身边有了其他人取代他的位置。
但只要山君欢喜,他自然也会欢喜。
但他这一颗心,就是会无法控制地反复起伏,无常不定。
强烈的恍然若失之感,混杂着嫉妒和不甘,几乎将他淹没。
骆穹看那些cos他的人一个个远去,回头就发现,祈岁安这小子神情又不对了。
一看就是又不知道多想了什么。
他直接上手,将那皱成川字的眉头抚平,蹦出了他认为可以称作安慰的话。
“过……往……已……逝……将……来……未……定……多……思……无……用……专……注……眼……前。”
哪怕在梦里依旧温暖的触感让祈岁安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山君,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安慰他。
祈岁安忽而笑了出来,是啊,专注眼前,至少现在是他陪在山君身边。
他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这个事实都不会变。
至于未来,前人开创修行之路,赋予芸芸众生超凡的力量,悠长到难以想象的寿元。
这本也是超乎当时生灵认知之事。
谁说他不能成为新的开创者,或许真能打破那白焰主人所说的修行的循环。
永永远远地,陪在山君身边,直到与他一同消逝。
想通了这一点,祈岁安骤然感觉豁然开朗,冥冥中有什么降临于他这梦中的魂体。
这让他直接魂归本体,提前结束了这场梦境,只留下还沉浸在自己突发奇想的话安慰成功的骆穹。
他看着天上那不知独自挂在夜空中多少年的明月,这小子居然能提前走,好不公平啊。
*
祈岁安魂归本体,骤然从床上坐起。
那个成为开创者的念头被定下的瞬间,他体内原本按照固有循环运转的灵气周天似乎有所感应。
经脉中的灵气开始胡乱游走,原本在锻体期规律性溢至血肉中,改变肉身本质的灵气也如泄洪一般,冲击着他全身各处骨血。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好像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被撕碎,又被捏在一起。
但偏偏这过于旺盛的灵气又叫他时刻清醒,连因为剧痛晕过去都做不到。
祈岁安想要山君醒过来,来到他的房间,助他压制这混乱灵气。
可他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冥冥中更有种预感,这个过程,一旦开始,便不能打断。
否则他那个成为开创者的梦想,将付诸东流。
过了几个时辰,或者几天,剧痛下,祈岁安也说不清楚,只感觉时间格外漫长。
但久而久之,他渐渐开始有些麻木了。
甚至在内视时,开始摸清楚一些这些过于旺盛的灵气,胡乱冲撞的原因。
他想要成为开创者,这个念头,招来了旧有修行之法的排斥。
甚至似乎听到了它的声音,你想要新的?那旧的你就别用了。
沿用了数十万年的法门,自然有其意志,且这意志,格外霸道,容不得半点忤逆。
祈岁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激起他的反心,必死之途而已,不用便不用了。
他凝神定气,检视自身,寻找破局之法。
丹田气海、经脉骨骼、肤发血肉,身体的每一寸都充斥着杂乱无章的灵气。
祈岁安努力去感受这些部位,这些灵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真有些发现。
大部分灵气都是混乱的,却有一小部分似乎有了明确的目标。
它们在冲击着潜藏于他肉身、魂魄、真灵更深处的某个东西。
说某个好像也不恰当,无数个,似乎也不对,那东西无法定义,哪怕只是给个数量,一个、多个都不行。
他不知道这东西被冲破了会发生什么,但这事目前唯一的异常之处。
是变数,亦是生机。
祈岁安尽可能地调动身体每一处还可控的灵气,混入那潜入深处的灵气队伍里,壮大它们的攻势。
已经麻木的痛觉随着冲击愈发剧烈而回归,甚至比刚才更痛,若说之前是仿佛把他放在石磨中碾压。
现在要糟糕百倍,他甚至无法找到类似的情况去形容。
但这反而让祈岁安有些惊喜,痛,有时候代表的是生机,活着才知道痛,不是吗?
随着灵气一点点被混入冲击队伍,那去往未知深处的通道也似乎被扩宽。
其余杂乱无章的灵气也找到了目标,不需要祈岁安调动,自发地跟着它们的同伴一起,去冲击那未知。
甚至他体内本身的灵气耗尽,却对存于世间的灵气发出了“这里有目标,大家快来,一起冲破它。”
类似这样的信号。
游离于时间的灵气一呼百应,全都向着北荒、向着冀州、向着鹿野城里的这个客栈的卧房里涌入。
肉眼可见的灵气风暴在人间凝聚。
它们摧毁了房间、摧毁了酒楼、摧毁了整条街,甚至还在扩张,转眼便要吞没这不大不小的鹿野城。
动静不小,灵气暴动之前,附近生灵便有所感应。
酒楼被摧毁前,就有人尖叫,呼唤还睡着的人类逃命。
一传十,十传百,灵气风暴覆盖前,满城的迁徙便已经近乎结束。
人们在城外聚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将他们的家园毁于一旦。
而身在其中的,祈岁安毫无察觉,继续着方才的冲击循环。
骆穹身体无恙,魂魄却仍在梦中,哪怕梦里,也被现实中的天灾映射到了。
天空雷云密布,五色光华从荒陆各方而来,天帝其聚,天诛之劫将灭杀人间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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