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栎微皱着眉,我不吭声,他就去问外婆。
外婆只说是不小心弄的,任施栎怎么问都没再多解释。
也不怪她撒谎,这事儿还真没法跟小孩子讲明白,更没必要讲。
那天后施栎就不常来找我了,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被爷爷奶奶勒令在家。
直到开学那一天,外婆帮我背上书包,整理好衣襟带我出门时,迎面碰上施栎爷爷开着一辆电动小三轮驶来,后厢里坐着闷闷不乐的施栎。
我们上的小学在县城,离这儿有一段距离,必须得有人接送才行。
外婆摸了一把我的头发,柔声道:“让爷爷送你们去学校吧,晚上再接你们回来,乖啊。”
我点点头,自己爬上了后厢,坐在施栎旁边的小板凳上。
施栎一直没说话,我正想着开口说点什么,他忽然伸手呼噜一把我的头发,泄气道:“我一天不找你你就不来啦?”
“外婆不想跟我说你也不说,我不是你哥哥了?”
“头发也没剪……”
我有点蒙。
都说我不爱剪头发了。
我没搭理他,他也不继续说了。
这种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我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你要是嫌我头发长,回家你帮我剪了吧。”
“我不会剪。”
“那你带我去理发店呗,骑那辆自行车。”
“……”
施栎直接背着书包走了。
我跟着他上了后厢,“你咋了?”
施栎坐上小板凳,用手把另一个小板凳往我跟前挪了下,闷声道:“不咋。”
那你拉着脸干啥。
我也不高兴了,并且决定施栎转变态度之前不再搭理他。
-
施栎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老是闷闷不乐,但该对我好还是对我好。
他兜里总给我揣着零食,还记得拿着棒球帽给我体育课和课间操上戴;他跟老师申请让我俩坐同桌,我当时还以为要准备和好了,结果也只是坐同桌而已;有一段时间后桌老拿铅笔戳我,戳得挺疼,他就把那人铅笔摁断了,还放话“再戳他我收拾你”;他甚至交了几个县城那边儿的朋友,试图把他们拐到乡下玩,但都被家长拒绝了……
我没空琢磨他脑子里装了什么心事,我只顾着磨课本,磨耐心,磨我对他的包容度。
期中考那次,班里好几个双百分,包括但不限于我和施栎。学校给双百的小朋友发了奖状和奖品,学校的奖品是一盒铅笔,班主任又单独给我们发了她自费买的奖品——形状一样图案不同的橡皮。
她怕我们为了争好看的橡皮起冲突,就全部放进一个盒子里让我们自己摸,摸到哪个要哪个。
我摸了一个印着小蝴蝶的,施栎摸的那个印着蒲公英。我们俩拿的应该是盒子里图案最漂亮的两块橡皮,其他同学都这么说。
我在座位上纠结了半天,到底是没憋住,把那块小蝴蝶图案的橡皮放在他桌子上。
施栎抬眼看了看橡皮,又看了看我,抿着嘴把蒲公英图案的放在我桌子上。
他以为我要跟他换。
“不跟你换,就是给你呢。”我把橡皮还给他,“你别对着我不高兴了呗。”
“没不高兴。”施栎又扔给我,“换换。”
这就算答应了吧。
一场莫名其妙的持久的别扭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那天回家时心情异常好,甚至哼起了歌。
-
一天一天,春夏秋冬。
我和施栎迎来了第三个共度的暑假。
放假那天我们依旧坐在电动三轮的后厢里,难得刮了大风,不算很热。
施栎扯了扯衣领,闭着眼感受凉爽,我就没那么舒坦了,风把我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尤其是额前的刘海,扎眼睛——我上一次不情不愿被带去剪头发还是在大半年前。
被扎了好几次眼睛,我抓着额前的头发不让他动,还是不舒服。
“你干嘛呢?”
“头发扎眼睛了……”
“叫你剪头发你不听,手拿开。”
我乖乖放下手让他扒拉我头发,施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海豚形状的回形针——期末考老师奖励的,把那些头发一股脑都别了过去。
施栎捧着我的脸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
“看上去好像别了个发卡。”他笑了,“长头发也挺可爱的。”
他一笑我也想笑,“哥哥,回家你给我剪,理发师剪得太不舒服了。”
“别开玩笑了,我给你剪成狗啃发型,哭都没地方哭。”
“你学学啊。”
“等我学会,你已经变成长发公主了。”
“那这次先让理发师剪,下次你学会了给我剪。”
“行……”
后厢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我又去招他,施栎睁眼,用眼神问我干啥。
“哥哥,你跟我在一块儿开心吗?”
“嗯。”
“嗯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开心。”
“那你能不走吗?”
“……不能。”
“为什么?”
“我不会留在这儿,你也不会。”
“啊?”
“小学上完你跟我一块儿走,去市区上中学,然后去城里上大学。”
“不行,我得陪着外婆呀。”
“你陪她一辈子?你愿意外婆还不愿意呢。”
“……哥哥,你越长大越不会说话,每次都弄得我好生气。”
“哪来的气,我说错了?”
“没……”
他又笑了一声,捋了捋我后脑勺的头发,“你本来就不该在这儿。”
-
转眼间,马上就要到我陪着施栎过的第三个生日,他生日刚好在大年初一,都不用渲染气氛。
上次我送了他一本我自己收集的树叶标本——夸张了点,我只是把捡来的各种树叶用胶带封上去了而已,就像那幅拼图一样。
上上次我提前跟外婆做了功课,在他生日那天用电磁炉做了一盘番茄炒蛋——现在我都忘不了他那个震惊掺杂担忧的眼神——其实我也不敢相信。
但是他比我还夸张,那年我生日他自己下厨鼓捣了三个菜,虽然两个都是调的凉菜,但不妨碍他炫技。
我趴在床上,打开床头放着的书,拿出里面夹着的两张票翻看。
前几天施栎跟爷爷奶奶去镇上办年货,村口有家人买了镇上新年表演的票但有事去不了,举行抽签来送票,我就过去抽了一张。
哈,刚好抽到!!
年三十施栎一般会稍微晚点睡觉,今年我得催他早点睡,然后初一上午带他去镇上看这场表演。
光是心里想着,就开心得不得了了。
“浔儿,小栎找你来了,快出来。”
外婆在外边叫我,我一愣,把票放回书里,出去了。
“去玩吧,注意安全,啊。”外婆依旧是那句叮嘱。
我应了一声,跟着施栎跑出去了。
“哥哥,咱俩去哪……你拿着铲子干嘛?”
“山上,就那个去过好几次的。”
“啊——去那里干嘛。”
“我小时候在那里埋了个盒子,咱俩去把它挖出来。”
“哇,盒子里有什么?”
“我忘了,挖出来不就知道了。”
“哦……”
这座山我们已经来过很多次了,马上过年,每家每户都忙得很,也就我们俩有闲心跑上来。
“浔儿,抓着我。”施栎突然说。
我倒是很惊喜,牵住他的手,“你好久没这样叫我啦,害怕我走丢吗?”
“嗯,感觉周围就我们两个。”
“平时人也不多呀。”
施栎忽然停了下来,皱眉看我:“你一直笑什么?”
我愣了下,好像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笑来着。
“哟,俩小孩又跑过来玩啊?”
“带个铲子是干啥呢?”
两道成年男音出现,有点熟悉。
我回头一看,是我第一次跟施栎来的时候遇到的两个叔叔,后面来的几趟他们都在,估计是家在附近?
“刘叔于叔,你们好。”施栎先打了招呼,没回答他们的问题。
刘叔长得有点凶,但说话很和气,于叔头发特别短,跟我比起来相当于光头了,我不太喜欢,而且总觉得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带点讨好的意味。
我捏了一下施栎的手,小声催他继续走。
“我们先走了,叔叔们再见。”
施栎没问我为什么催他走,也没接着问我刚才笑什么。
见过刘叔于叔后,气氛莫名冷了下来。
施栎拉着我走到一棵没了叶子的大树根儿前,“就一个铲子,我来挖,你等会儿。”
“哦……”
我在旁边蹲着看他,不知道是天气太冷把土冻硬了,还是施栎当初埋得太深,他挖得很慢。
慢得我有点等不及了。
等不及想要……结束……
第一卷《黄粱一梦》完。
可能看起来云里雾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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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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