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余霞渲云,残阳落山头。
罗蒲见到彭旋安出来,赶忙跟在身边,瞧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担忧了起来。
“主子,可是遇到了难事?”
彭旋安心情低落撇过头,“无事。”二人走到了马车面前,他抬脚便上了马车,“回府。”
罗蒲也不敢多问,只好拿起鞭赶车出宫。
路途平坦,他的心却堵塞难通。每分每秒脑海演绎一遍又一遍帝皇的话,他甚是头疼。他气愤他恨他难咽这口气,尤其是那句“你爱了她五年,她却爱着别人。”多么扎心多么痛啊!
他好像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一点,哪怕是一点。他本想着,时间多些她便会放下他,放下秦墨鹤,选择他!
他却未曾料到五年了,五年了……她一点也没放下,一点也没有。还骗他,“你误会了,我与他只有昔日旧情。”可笑!当真可笑!他居然还是信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五年来,她眼中的那股隐藏的恨意从哪而来。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在恨他!
“吁──”车停了。
彭旋安心乱糟糟的,发觉自己原来如此可笑。一片真心投入,换得一场戏。
他起身下了车,走入府。
步伐很慢,他垂着眸,眼底尽是悲伤的痛。
“我恨你……”她曾在房事后对他道。
他本以为是自己行事有些莽,让她吃了痛难受才说的,如今看来,许是真的将恨意说了出来。
他走了几步,劝自己想开点。想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想想曾经的相遇,许是巧合也是计谋。
到头来,她也是个苦命人。
他紧攥着拳头,想见见她。可又突然想到,她还在缘舍,不可能在府中,心更是生出了屈意。
步步噬心般疼痛难受。
他喘几口气都闷的慌:“如若我是墨鹤的话……她会不会开心些?”他想自己若是他,她会不会开心些?
那她是不是会每日主动关心他,贴切送怀抱,是不是就会像京中妇女一样,依赖和爱慕着自己的丈夫?乖巧的听他的话,不会与其他男子有接触?
他越想越恨自己为何不是他……
彭旋安大脑混乱,想责她却又觉得她也是迫不得已而心生疼惜之情。
“你说你放下了……放下过往,却是骗人的……”他小声嘀咕着,从他身旁走过的仆人都愣住了,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对着空气低语什么。
彭旋安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主院,看着门心里涩涩的,她不在……他来此做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乱麻了。
他深缓一口气,让心静了下来。
他想进去休息休息吧,也好想想……该怎么说出口,该怎么问她答她。
走入院,扭头便见窗口散射出烛火的身影。他的心滞了一下,回过神便觉得是家仆点的,没有多想便开了门。
“吱──”门被他推开了。
彭旋安原地一愣,是她……
庞琳秋站在梳妆台前,手抱着一本书,回头看着回来的彭旋安,也愣了。
“你……”他停了半拍,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嘴巴颤颤开口,“你怎,怎回来了?“
庞琳秋转身走到处理公务的案桌前,将手中的书放了下去。
“我爹病了,回来照顾一下他。”她开始收拾包袱。
“…原来…如此……”他尽量让自己跟个无事人一样,平压心中的杂乱,想好好的问问她。
庞琳秋瞧他气色不太好的模样,犹豫要不要说公务的事,见他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便大消了念想。觉得自己还是关心一下他吧,“你今日好像很不开心,是遇见了难事吗?”
彭旋安轻微摇头。
“那你为何垂丧着脸?”
他关上门唤了一声:“琳秋……”
庞琳秋回眸,“怎么了?”
只见他神情认真,声音发颤问她:“你…爱过我吗?”
庞琳秋不知道他这是要整哪一处,便随意道:“你幼不幼稚?”
“回答我,你真的爱过我吗?”
庞琳秋瞧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预感不妙。她靠近他,站在他面前,仔细观察他脸上的神情。
彭旋安不想让她瞧见脸上的忐忑,扭头头躲避她的视线。
只见庞琳秋沉默了一会,僵硬一笑:“…爱过,你可满意?”双眸直直的注视,打量着他脸上的情态。
彭旋安怒了,真是撒谎不打草稿,为了让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嘴上的话,都可是假的,他又怎敢信?如若放在以前,他肯定满心欢喜她嘴上的“爱过”。
“撒谎!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凸显,他生气了。
庞琳秋愣住了,不知道自己刺激到他哪里。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心碎的重复:“你恨我…你恨我……”
庞琳秋觉得他今天好莫名其妙,决定还是先安抚好他的情绪。她无奈轻叹,面色温柔看着他,轻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可旋安……”
她拉起彭旋安一只垂落的手,双手握着他的手,眉眼尽显柔情:“我若不爱你,又怎会与你结为夫妻呢?”
彭旋安觉得可笑,抽回手,面色阴沉压抑着悲伤的翻涌,平静道:“我都知道了……陛下…都告诉我了……”
庞琳秋傻愣住了,瞪大眼看着他。
场面一度沉默、不安、揣测、猜疑……
她额头冒汗,似干了亏心事被发现了般,心神皆不宁!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思考他说出这话是何意。
许是他想试探自己,或是套一些话,面色矜持着温情,“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胡言乱语,但这五年的情又怎会假?”
“五年”似触发了彭旋安的底线般,令他愤怒和痛恨,他深缓一口气:“你其实根本不想嫁给我!是陛下!是陛下迫你从嫁!”
她如晴天霹雳般,瞬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着他,瞬间明白了他今日为何心情垂丧的原因。原来陛下都告诉他了,今日来许是要问个清楚,可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想到家人的生死,她瞬间不安,眼前的彭旋安瞬间变的可怕。
突然,她撞入了彭旋安的怀中 ,整个人被他紧紧的抱着,难以挣脱。彭旋安低首,伏在她肩上靠在她的脑袋上,眼眶泛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他低声忏悔,声音微颤。
庞琳秋呆住了,他不应该生气吗?不该提剑杀了她吗?不该恨她欺瞒他吗?为什么他要紧紧的抱着她,说对不起,是他害了她?
她瞬间神志不清,不知这是一场噩梦还是骨感的现实。
肩膀处的湿热,触及肌肤。将她拉回现实,是真的……他好像哭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很难过。是发现她根本不爱他而这么悲泣吗?庞琳秋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眼中只有那恨意,而无昔日久伴的情念呢?”他低声质问。
庞琳秋不知怎么说。
“是我做的不好吗……”
“彭旋安月末了,我们该谈谈了。”
“好。”彭旋安松开了她。
转眼,主院的院落。
夜色寂静,风中似带了寒般呼呼的吹二人,让二人都冷静的看开这件事情。
冰凉的大理石桌山没有摆放任何东西,二人面对而坐,他看着她,她躲避着他的注视,选择低垂着脑袋。
“你这五年来,到底喜欢着谁……”他率先开口打破平静。
“彭旋安,我喜欢着谁,你难倒……”她抬眸看他,似带着恨意:“不是最清楚的吗?”
是啊,他最清楚。她为了秦墨鹤,设了一场又一场戏,只为摆脱他。
他嘲自己愚昧,“抱歉……”
她淡淡道:“你都已知晓,我便直接开门见山告知你所有。”
“好。”
“这场夫妻戏本就是一场局、一场可笑的戏。哪有什么真情实意,不过都是维持棋局下去所需的东西罢了。”
“我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我自己受些委屈也无妨。自向陛下请离一事以后,我便在想……”她眼神麻木,看着他:“我便在想,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杀了我。”
彭旋安惊讶的看着她,“你……”
“秋猎时,你说你察觉到了我对你的恨意时,我便慌了神。不知该怎么搪塞,幸好你未深究,我也只好将恨念藏于心。”
彭旋安沉默了一会……
他似做什么决定,“抱歉,是我的缘故让你迫嫁于我……”
“你就算倒再多的歉也无法改变如今之况,你我之间……”
“我们和离吧。”
……周围空气瞬间凝固了般,氛围也有所不同。
庞琳秋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彭旋安撇过头不忍看她,怕自己不舍心作祟,让自己反悔决定。
他自责自己说:“是我害了你,…让你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视线随意落在院中的花草,“你大可放心,和离之后,我便请命离开京都,若非特殊情况便不再踏入京都。”
“府上的钱财,你七我三,也算是弥补你这五年的光阴的陪伴。”
她有些慌:“可是…我的家人……”
“这你也可放心,我向你保证,陛下是不会再碰庞氏一族的,我也会向陛下请求,让你再嫁位好郎君。”
庞琳秋不知该说什么,撇过头思考。
他偷瞄了她几眼,垂眸感谢道:“琳秋,这些年很感谢你的相伴,让我明白了……”
她打断道:“你容我想想。”
彭旋安嘴角微扬,感到开心。开心她没有那么果断的离,而是犹豫,说明这些年来还是有情念的。
彭旋安闭上嘴,等待她的答案。
她思考几刻后,便轻声问他:“你……可想离?”
彭旋安受宠诺惊,这不应该由她决定吗,若她想离,他便会选择放手,放她离开。若不愿,他开心定会对她百倍好,生生相伴。
“我……”他不敢说出心中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苦笑:“我倒无所谓,主要…看你……”
庞琳秋明白了,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舍,她想离但又想起她娘曾对她说过。突然发生莫名事情时,背后定有一些交易,所有不要心急决定选择。
她想,先不要冲动为好,即便…迫不及待的想离开。
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坦然面对着他:“我……觉得不必离了……”
彭旋安吃惊的看着她,不敢置信自己的双眼,他觉得她选择不离的概率很小很小,她是多么的想离开他又怎会选择不离呢?
“当…当真?”他压下激动,小心翼翼的问。
“嗯。”她点头。
“你…不会后悔吗……”他想让她再次确定好自己的选择。
“不…悔。”她明显犹豫了,“还有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彭旋安看出来了,却没有点出来,“好…那便不离。我知我欠你许多,我会用尽余生去还的,所以琳秋…不要离开我……”他双眸饱含深情,满眼皆是她:“好吗?”
“…好…”她勉强答应了。
彭旋安笑了,但笑意没多开心,反多是悲意。
“谢谢你。”
“今日便到此,我乏了……”她起身要回屋。
彭旋安也起身跟着她回屋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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