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第三日，冷清的万宁宫终于来了第二个人拜访。
“下官见过殿下。”
来的人穿着常服，周身气质斐然，南楚虽未曾见过，却也猜到了几分此人的身份。辛昭点了点头，示意茱萸奉茶，问道：“西生可是有了好消息？”
果真，南楚心想，这人就是刑部侍郎陆闻陆西生，那位以铁石心肠大义灭亲著名的官场新秀。
陆闻此人，王都城内大部分人都不会认识，但是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个名字。两年前，陆闻参加科举考试，考中了进士，是皇帝亲自挑选的探花郎，可谓是风光无限，随后他进入兵部供职，那时的兵部员外郎陆禀圣是他的亲叔叔，兵部二陆，都极受皇帝重视，众人无不艳羡陆家的风光。
只是这场风光只持续了半年，陆闻便亲手将陆禀圣送进了刑狱，最后陆禀圣流放永安，非死不得回，而皇帝看在陆闻的份上，并未处置陆家其余的家眷，只是从那以后，陆闻便从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变成了大家背地里唾骂的白眼狼。
南楚坐在辛昭身边，仔细观察陆闻此人，长得的确是小姑娘都会喜欢的样子，文秀、儒雅、端方，怪不得京中许多贵女们都爱议论他，又想到此人的行事作风，南楚暗地里啧啧称奇，这是个菩萨长相却铁石心肠的主儿。
陆闻自然也注意到了南楚的眼神，但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恭恭敬敬向辛昭回话：“回殿下，刘一言已经死了。”
“意料之中，”辛昭语气并无什么波澜，刘一言浑身的伤，本就活不久，再加上辛玘那人还摘不干净，肯定不会让他活着的，“辛玘如何跟父皇交待的？”
“此事说来也奇怪，大皇子找到了赈灾银，已经交了差了。”
已经找到了？这下不仅是辛昭，就连南楚也察觉了不对劲：“在哪里找到的？”
陆闻有些惊讶看向南楚，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开口，但看到辛昭的表情，也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便也回答了：“下官无权限查阅此案的卷宗，暂时还不知道。”
辛昭心下了然，这是皇帝不让看呢，“此案只能就此结了，其余的再从长计议吧。”
说完了水利一案，陆闻几次瞥向南楚，顶着二人疑惑的眼神，最终还是开口：“殿下，孙侍郎一案，也有了进展。”
“哦？”辛昭挑眉，这位孙侍郎既不是她的心腹，也不是大皇子一派，是个十成十的保皇派，莫名死了，对谁都不算有好处，反而会加重皇帝的疑心，她也很想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道：“说来听听。”
陆闻欲言又止地看向南楚：“南小姐可否回避？”
“刘一言的事情她都听了，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辛昭摆摆手示意陆闻有话直说，于是陆闻也不再犹豫，道：“下官查到，孙侍郎暴毙的那一晚，曾在顺意茶楼约见了南家公子南彦明，据店中伙计所说，二人爆发了争吵，随后孙侍郎回到家中便没有出门，直到下人发现了他的尸体，经验尸官查验，孙侍郎是气急攻心而亡。”
“南彦明？”辛昭疑惑地看向南楚。
“常信哥哥？”南楚惊讶地瞪大双眼，“常信哥哥为何会和刑部官员私下约见？”
陆闻已经将南彦明带回刑部询问了，只是南彦明不愿意说自己那日为何与孙侍郎发生争执，又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孙侍郎的死与南彦明有关，于是此案便卡在了这里。
“殿下，我哥哥他，不是会害人的……”
南楚双腿一弯就要跪下，辛昭将她拉了起来，安抚道：“别急，案子还在查，当务之急是让你哥哥说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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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彦明有些焦躁地在院中踱步，他试图走向门口，却被两个侍卫拦住，告诉他：“公子，大人说了，您不能离开这里。”
侍卫口中的大人就是刑部侍郎陆闻，而南彦明此时就在刑部的一处小院中，已经关了一天一夜了。他回到屋中坐下，又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温热的茶水灌进肚子里，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的不安。
他没想到孙侍郎会死，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孙侍郎活着，可是事已至此，他双手捂住脸，长长叹气。一口气还未叹完，他便听到了门口侍卫的声音：“大人，您回来了。”
南彦明急忙走出去，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常意？你不是在宫里吗，你怎么……”他话未说完，就看到从南楚身后走出来一个戴着兜帽的人，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他并不陌生的脸，“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屋内，南楚握住南彦明的肩膀：“哥哥，孙侍郎是朝廷命官，他一死，此案被多少人盯着，你怎么还能对陆大人有所隐瞒呢？”
南彦明皱紧眉头，他将南楚往旁边带了一下，又十分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辛昭和陆闻，确保他们二人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以后，这才小声说道：“常意，此事你不要管，你只需要知道，你哥哥我不会害人，更不会杀人，就够了。”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其他人呢？其他人如何会信你？如果你被指认为杀人凶手，那家里怎么办？”
南洪生有四个儿子，大儿子早夭，二儿子如今是吏部侍郎，三儿子南下经商要和家中断绝关系，四儿子整日念经拜佛，连唯一的女儿都不管，唯有南文贺有两个儿子是南家未来的希望，一个就是南彦明，还有一个尚且年幼。这就导致了这个乍一看十分庞大的家族，竟然没什么可用的人才，若是南彦明真出了事儿，南家未来就不好走了。
“常意，”南彦明突然拉住了南楚的手，“哥哥知道你担忧家族，但是，你能不能答应哥哥一件事情？”
南楚觉得今日的南彦明十分奇怪，好像藏了太多太多心事，但是她猜不到，也问不出，只能干着急，她有些不耐烦：“哥哥，你到底有何苦衷？”
“好妹妹，你且跟着公主回去吧，只要公主不赶你，你就别回家。”
这是南彦明最后留给南楚的话，南楚却不明白。原本她以为南家迟迟不催她回家，是因为决定支持二皇子了，可是如今南彦明却像是害怕她回家似的，好像家中有什么洪水猛兽蛰伏着，等待着她回家就将她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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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洪生连着递了三天折子，终于让陆闻把南彦明放回了家，孙侍郎一案最后断定为意外，趁此机会，南洪生上奏：
“皇上，刑部如今主事之人不在，侍郎之位又有空缺，单凭陆侍郎一人怕不能服众，还请皇上尽快定夺人选才是。”
皇帝高坐明堂，看着底下站着的文武百官，他说：“依南爱卿看，谁做刑部主事合适？”
南洪生在众人的目光下挺直了胸膛，丝毫不怵：“回皇上，老臣认为，大皇子殿下此次协助破了水利一案，找回了丢失的赈灾银，其能力可见一斑，是个合适的人选。”
大皇子？众人议论纷纷，就连辛玘本人也是十分意外，他被安排到礼部一年了，早就想去更有实权的位子，只是皇帝一直不松口，他也没有办法，如今，竟有人主动为他争取，他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臣子关系如此和谐，皇帝内心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挥了挥手：“此事再议。”
与其让辛玘手握大权，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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