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起身走出房门,紧接着,麦望安看见路将宁和杨延年两人房门来到他的身边。
对于他们的出现,麦望安不觉惊讶,他的心事从来都是暴露在恙眼皮下的,阿嫲离开这样的大事,引起他心神剧烈的波动,杨延年自然能够共感他,并将其告诉路将宁。
但见到路将宁,麦望安还是觉得委屈。
路将宁坐在母亲离开前的位置,主动伸出手去牵住麦望安的手,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麦望安的痛苦。同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份痛苦,毕竟从另一种意义来说,麦望安离世的阿嫲,也是他的阿嫲,麦望安无法接受亲人的离开,他自然也无法坦然面对。
他能说的也只有三个字:“我懂你。”
不过这对于麦望安来说便足够了,过分的安慰只会让他潸然泪下,他需要的是一份平静的接受,接受阿嫲确实已离世的事实。
杨延年模糊的身影轮廓还伫立在刚进门的位置,麦望安看见她,自然而然地想起从前他问过她的话。现在想来,或许那时杨延年就已经给过他答案了,人各有命,他本不该硬改命格,一切不过是他执迷不悟罢了。但杨延年的下句话,他还是无法接受。
“其实待你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当初生活的那里,阿嫲还是会以事故离开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残忍,但它是定论,否则杨延年也不会这般说,“我之前透露给你阿嫲生病的事情,那只是铺垫而已,等到你真正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她还是会复发。”
“因为真正的世界里,确实已经没有她的身影了。”
太残忍了。
这句话几乎是斩断他留在这里的念想。
在某种程度上,麦望安理解是他更改了阿嫲的命数,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魇窟要如此规定,他宁愿阿嫲永远留在这里,起码她还是鲜活的,也不想接受阿嫲已去世的事实。
更多的,他最不愿相信她因车祸离世。
“知道怎出的车祸吗?”路将宁从桌面上抽取一张纸,轻轻地擦拭掉麦望安眼角的泪渍,小心翼翼道,“难道还是像……?”
麦望安从他手里取过纸,摇头:“我爸爸说撞人的是未成年,是不是故意撞击还不清楚,但那个孩子好像精神不太正常,所以我爸妈打算后期与那户人家打官司维权。”
“神经病吧,”杨延年气不过,“脑子有病还让孩子开车吗?家长也是有毛病。”
对于杨延年怒骂的话,麦望安提不起情绪地惨淡一笑。他听着窗外响起的哀乐,再如何痛骂或斥责对方,阿嫲终究回不来了。
麦望安是在阿嫲出殡后三日返校的,调整好心绪的他瞧着与往常无异,除非细看能揪着其中隐藏的倦意与哀愁。
而这两日路将宁一直都陪伴其左右,终归是没有养在阿嫲的身边,路将宁的状态看着要比他的好些。
所以在某夜,麦望安照常窝在路将宁的床上,与对方三言两语闲聊着。他的目光时而从地上转移到对面的窗台,然后透过窗户望向窗外。
黑夜中,梧桐树影婆娑寂寥,枝叶缝隙中隐约透露着一轮黄月,明明光照并不是特别亮,都照不到室内,可是躺在床上的他还是觉得今晚的这轮月亮要不同寻常。
所谓周围事物的变化都与人的情绪息息相关,前几日的他萎靡不振,月亮哪儿还像是个月亮,分明是个流泪且不说话的孩子。而今天的月亮,好像要比往常亮得多。
在无人看见的被里,麦望安偷偷抱住路将宁的胳膊,依偎着:“明天教我英语。”
路将宁偏头,胳膊从麦望安的脖颈周围打了一个圈,像个颈枕似的环住:“好。”
这几日因为心情不好,麦望安在饮食方面都是敷衍完事,每顿饭吃得潦草,只能保证饿不着,但营养完全跟不上,导致不过短短几日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如今他重拾学习的激情,路将宁寻思着明早吃食堂,没料到刚一询问后,麦望安又是拒绝这个要求。
心情好不代表口味好,过渡阶段的麦望安口中依旧没味儿,对食堂内油盐过量的食物压根提不起半点儿的兴趣。而阿嫲在过世前本打算来学校看望,零食都备好了,奈何还是无缘再见,但食物都被他拿来学校了。
前几日见物如见人,他吃不下,可随着时间的冲刷以及观念的变化,他决定尝试。
“她知道无常跟着我们来学校,还特意为它也准备了猫条呢。”麦望安轻轻道,随后一转,“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无常了。”
路将宁那边沉默一会儿:“我也是。”
麦望安警觉地看去:“……你也是?”
“已经……”路将宁沉吟着,搭在麦望安肩膀上的手掰着算了算,“五天了吧。”
话音悄落,躺在床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
无常似乎失踪了。
这是一个格外值得关注的问题。
路将宁能否与他回去,关键便在于无常。而如今,无常的消失让麦望安焦急如焚,如同不能接受阿嫲的离世,他也不能接受与路将宁相隔两界:他在那边,路将宁留在这里。
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在麦望安印象中就只有杨延年。
可当次日他找到在教室里与同桌打闹的杨延年时,对方表现得尤为诧异,竟然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无常与路将宁分离多日,并且在意识中早已模糊了多日。
她没有关注也正常。这几日是麦望安的低落时期,路将宁陪伴着麦望安,自然也就少时间挪给无常,而无常作为一只野猫,校园内遍布它密集的脚印,杨延年既然幻化为人性,便有自己的事情可做,所以分不出太多的时间来时刻注意无常,这才酿成大祸。
然而更糟糕的还不止这点,让杨延年疑惑不解的是,她与无常的共感竟漆黑一片。
麦望安心中咯噔一响:“无常它……”
“不,”杨延年迅速否认这一点,“若是无常丢了命的话我会感受到,可我最近没有任何不适感,说明它只是陷入了困境。”
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种,除去共感物无生命迹象外,便是有人故意切断两者联系。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有两种人,除去同类便是驱魇师。
但显然,杨延年已经明确地锁定目标,因为若是驱魇师所为,他们只会使用暴力手段,无常大概率早已死亡,且作为魇鬼的她也必然会被找到,她也就不会平安无事地度过这几天。所以排除驱魇师,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同样处在学校里的魇鬼。
——霸占宿纯然身体的双生子弟弟。
麦望安当即转身表态:“我去找他!”
“等等!”杨延年拽住他的校服,强硬地把他拉了回来,“你不要鲁莽!他这么做的目的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切断我与无常的联系好引诱你去,多么显而易见!万一你不幸受到伤害,不仅是你回不去,运气不好的话我与路将宁都会消散,三思而后行吧!”
路将宁也站在杨延年那边,劝慰麦望安不要意气用事,他拉住麦望安的手,蹙起的眉目上承载着千斤重的哀愁:“他这或许是彻底与我们撕破脸皮了,你这样去找他,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说不定还会受伤。先听恙的吧,麦望安,我们都先稳一稳心态。”
麦望安听着他的话,不禁捏紧手,牢牢地攥住对方的手:“我不想你发生意外。”
路将宁勾起的唇角上挂着忧虑以及被现实打压的沉重:“我也不想你发生意外。”
十分钟的课下时间致使几人交流不了太多的话,在预备铃打响之前,麦望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切都以杨延年的主意为主。
曾经在课堂上专心致志的麦望安不知道被任课教师提醒过几次,可是他总是在几分钟后再次陷入迷离。作为同桌,路将宁当然会发现心不在焉的麦望安,而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在注意到后会迅速偷摸地牵起麦望安的手,在只有两人看得见的地方捏捏。
接受到信号的麦望安会立即打断思考。
这样的时间持续的时间不长,可每分每秒都像是度年般难熬,数来不过是对无常怀有三天的牵挂,麦望安就觉得心痒难耐,于是趁着路将宁上厕所的空档去往天台吹风。
好巧不巧,在路上他碰见了迎面而来的沈从意。
而沈从意的目标就是他,所以当沈从意在看见他的时候,便自然地止步不前。
听说麦望安要去天台,沈从意连问也没多问,立即转了身,二话不说便跟着去了。
由于是每周一次的活动课,高三级部全体师生都可以自由活动,所以在天台上,石护栏旁,还可以看见几个零零散散的身影。麦望安径直走到右侧护栏旁,前倾身子趴在上方。
傍晚的风从远处跋涉而来,带着白日里烈烈暖阳的温热,以及落日余晖的清凉,轻拂过他的面颊,滋养着他的柔和。
沈从意扭头看向被风拥抱的人,轻声细气地问道:“怎么样,今天过得开心吗?”
他的话让麦望安的嘴角提起不易察觉的弧度,麦望安把眺望远方的视线投落在身旁人的面孔上:“其实……我已经接受了。”
自从沈从意得知麦望安的阿嫲离开人世之后,这句话他每天都会问出口,今日不同的是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他会拿着一盒酸奶来到麦望安的宿舍,以投喂的方式询问他。
沈从意说喝奶会减少压力,他猜测阿嫲的离开定是给麦望安造成了心理负担,所以他才会这么做。至于为什么拿的是酸奶而不是纯牛奶,他说,喜欢的东西才最能减压。
“我知道亲人的离世是痛苦的,但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我无法共情你。就算我确实经历过,那也是我的感受,并非你的。”沈从意从口袋里拿出几个京卷儿,将他们递送到麦望安的手心,“虽然你已经接受了,可作为好朋友,我想我还是应该再陪陪你。”
麦望安定睛望着手心里的东西,而后五指慢慢聚拢,攥紧它们,攥紧了这份友谊。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渐渐地,含笑的眼中却被泪水填满:“突然很想跟你说句话。沈从意,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你说的啊,”他说,“别忘记了。”
“永远都不会忘记。”麦望安仰头,凝望着渐灰的天空,试图把眼中的泪逼回去。
他的目光围着天空旋转半圈,便被巍峨的教学楼阻挡。
而下一秒,他定在原地,通过窗户把楼上的一道身影精准地抓在眼中。
那人是不知何时就注视着他的宿纯然。
也是这一刻,麦望安忘记了前不久约束自己的话,忘记杨延年的嘱托,把所有的告诫都抛之脑后,满心都被楼上的人所吸引。
他草草地拍了拍沈从意的胳膊,没有告诉原因,只说道:“我有事儿,你先回去。”
甫一说完这句话,他就朝着楼上跑去。
等麦望安气喘吁吁地停在楼梯口,宿纯然依旧站在原先的位置。他像是预料到麦望安会何时抵达他所在的地方,扭着头,眸中闪着戏谑的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狼狈的人。
麦望安迎着他不变的眼神,堪称气势汹汹地朝对方走去,待他停在宿纯然面前,无所谓虚与委蛇,直接开门见山:“给我。”
宿纯然也不再装,反倒是更改了一个更惬意的姿势。只见他转过身,双手搭在窗沿儿上,后背亦是懒散地靠着它,目光中夹杂着挑衅的劲儿,看向麦望安:“凭什么?”
他的态度让原本想要好好说话的麦望安顿时火冒三丈:“就凭那不是你的东西!”
“可在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宿纯然不以为然,“就像这副身体,也是我的。”
“这是你哥的,它是宿纯然的身体!”
宿纯然收揽脸上的假笑,阴鸷地盯着麦望安气愤的脸。在短短的目光相汇间,他没感情地挑了挑唇,冷笑道:“我没有哥。”
像这样的话题进行下去只有无尽的家庭纠纷,麦望安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索性他不再与这副皮囊之下的魇鬼讨论这个只会让人恼火的事情,与其刺激对方,不能得到必要的好处,还不如心平气和地换一种问法。
“你为什么要夺走无常,”麦望安迷惑不解,“我们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吧?”
哪料宿纯然当即瞪大双眼:“没有?”
眼前人的狰狞面孔让麦望安诧异的表情凝固一瞬,他试图理解对方的愤怒,可对这种凭空而来的情绪,他如何也寻不到源头。
“你做过什么你都不记得了?”尽管楼道人不多,但他还是选择贴近麦望安声嘶力吼着,“你为什么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妈!”
对于突如其来的贴脸,麦望安惶恐的心驱使身体后退一步,即便没有猜到事情的所以然,他还是震惊宿纯然的话。他扩大的瞳孔中倒影着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完全失去往日的神性,有的只是越来越诡异的森然。这副身躯在这一刻完全脱离了宿纯然。
这道声音吸引了班内的学生,他们一个个探出头寻找声音的来源。麦望安环视他们一圈,他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决定与对方换地方聊。
他去抓宿纯然的手,却被宿纯然给狠狠地甩开:“怎么,背刺别人怕丢人现眼?”
看着被毫不留情甩到墙上,又被墙壁磨破皮的手背,麦望安没有多给予关心,而是先关注眼前人的问题。他在冷静过后已经大体猜到宿纯然的弟弟愤怒的原因,或许它是魇鬼的事情大概被其母亲知晓,至于作为驱魇师的女人为何没有动手,他仍旧持疑惑态度,但这显然与眼下的事情毫无任何干系。
“我没有做过但事情我不会承认,我绝对没有将你的身份告诉她。你明知道我与她身份特殊,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冒险?”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冒险?”占据宿纯然身体的魇鬼油盐不进,无论麦望安如何解释,它都认准这件事情一定为他所为。
好似人在解释无妄之灾时最为吃力,麦望安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驳倒这顶巨大的灾帽,他无力地重复说着:“我没有干过。”
一味地苍白解释不会起任何作用,宿纯然肉眼可见地不信他说的话,反倒是沉浸在自言自语中:“谁干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身份只有你们知道,重要的是它已经完全暴露给我的母亲。所以无论如何,我来这一趟,总得有人给我陪伴我吧?”他说着说着便抬起头来,冷漠的脸上扬起一抹说不上温和却又古怪的笑,“你们靠近我不就是为了魇珠吗?现在你们可以放弃了,因为它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这是你们自己作的。”
“……什么叫不在你身边了?”麦望安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在你母亲那里?”
宿纯然嘴角的笑容被拉得越发奇怪了。
乍听见魇窟的宝珠落在敌对势力驱魇师的手中,麦望安是感到惊恐的,不过待他仔细考虑之后,方认为这何尝不是下等对策。
这总比落在性情狡诈的魇鬼手中要强。
麦望安的反应变化都被宿纯然的弟弟看在眼中,对方冷哼一声,作势向班内走去。
“你想去哪儿?”麦望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迫使他立即停下,“无常在哪儿?”
“在地狱。”宿纯然回头,没有像之前那样猝然甩开牵制着他的手,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麦望安,卯足力气推开握住他胳膊的手,而后笑了笑,“给你看样东西。”
麦望安随着他来到班级门口,目光尾随在他的身后,看见他走到桌边,拎起桌子旁侧鼓鼓囊囊的书包,提溜着来到了教室外。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敞开的走廊窗户旁。
麦望安将全部的注意力凝聚在宿纯然手里的书包上,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的手指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拉开书包拉链,心中便有个极为大胆的猜测,而书包内的东西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果然,书包内是一只昏睡不醒的小猫。哪怕就只扫一眼,麦望安也认识无常。
他就要去抢,但宿纯然的一句话就终止了他的行为:“你敢伸手我就敢掐死它。”
话音刚落的刹那间,麦望安抬起的手便硬生生地悬在半空,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
“麦望安,你真是太无辜了,你来这里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一只魇鬼流露出悲伤的情绪,故作可惜地感慨几句,随后脸色一变,刚才的可怜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凶狠,“如果我意外死了,那你也得给我留在这个地方,所以你要是回不去了,可不要怪我,怪领你来的那只鬼吧!”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猛然从书包内揪出昏迷不醒的无常,并用书包做阻挡,欲要从四层楼的高度上把无常抛出去!
麦望安惊慌地想要制止,奈何书包先他一步阻隔住视线,促使他慢了半步。
等他扔开书包,无常的大半个身子都露在窗口外!
他几乎是失声大喊:“不要——”
就在他喊出声的一刹那,宿纯然的身体明显的后仰,连带着他手中的无常,也被抓住宿纯然衣服的身后人一把迅速拎到手中。
宋寄梅把软成条的无常托在臂弯中,她目色不善而又警惕地看向跌倒在地又缓慢站起来的人,刚要把猫递给麦望安,不料不死心的宿纯然立马回归状态,再次伸手去抢。
有中间人的拦截,麦望安无法从宋寄梅的手中安全地接过昏迷的无常,他怕伤及无辜的人,于是赶忙吆喝道:“找路将宁!”
有点儿懵懵然状态的宋寄梅得到麦望安的指令,立马头也不转地快速朝天台跑去。
因为丢猫未遂的骚动,尾随他们来到天台的学生并不少。
很快,天台周围,以及走廊的窗台附近都挤满了想要看热闹的学生。
麦望安本想拖住宿纯然,好让宋寄梅冲过天台去找路将宁,奈何宿纯然的奔跑速度实在是过于非人的迅速,没等着他抓住飘然而起的校服后摆,宿纯然就抓到了宋寄梅。
宿纯然把抱着猫的宋寄梅堵在自己与石护栏中央,麦望安靠近的时候,他凶狠的目光直直射来,吐出的话宛若与那张脸相当的不合:“识相的话就退后,别逼我剥夺她的意识,让她永远地困在梦里面,醒不来。”
末尾三个字他咬得极重,麦望安只觉得仿佛被捏住了心脏,痛得他马上向后退步。
宋寄梅听不懂宿纯然话中的含义,但她能察觉到危险的逼临。
宿纯然的目的就是她怀中的无常,可她死活都不愿放手,而是将趴着的无常托到胸口的位置,把无常的前肢搭在肩膀上,几乎要把它摁入自己的怀中。
“你想做什么,虐猫吗!”她厉声道。
宿纯然用两条胳膊牢牢地堵住宋寄梅的左右去路,这时的他还算绅士,没有粗鲁地上手去夺抢猫咪:“别管,先把猫给我。”
他的模样不算狠戾,可到底与平时大相径庭,宋寄梅拿不定主意,偷觑旁边的麦望安一眼,而麦望安则祈求地小幅度摇摇头。
隔着这么近,宿纯然将两人互动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哼笑了一声,斜睨向身旁明明慌张得要死却仍强装淡定的麦望安一眼:“我数三个数,你到底让不让给我?”
逐渐失去耐力的宿纯然扭头,阴恻恻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从眼中冰冷地刺出。
“三……”
宋寄梅不自觉地抓紧怀里温热的无常。
“二……”
宋寄梅试图向右挪动脚步。
“一……”
“住手!”
一道洪亮的女音吸引了天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麦望安看去的时候,一时间未能记忆起她是谁,尤其是在女人身旁还跟着具有迷惑性的杨延年。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逐渐逼近的女人,而后在接触到对方视线后,下意识地向宿纯然所在的位置错开,待他看到宿纯然那张凝重的脸后,顿时间恍然大悟。
女人是宿纯然的母亲,是顶级驱魇师。
“我说过的话,你是忘记了吗?”女人站立的位置与宿纯然相隔两米,她仅是不以为意地扫过麦望安,接着便将沉重又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挟持着宋寄梅的宿纯然的脸上。
“我怎么会忘,你说我要是触碰到你的底线你就杀死我的事情我怎么会忘!”
面对女人的怀疑,占据宿纯然身体的主人俨然像是疯了一般地怒吼着,“就因为一些可笑的规矩,你就放任他们杀死我,明明我也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怎么,还要再杀我一次?”
女人面无表情:“为什么不可以呢?”
或许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宿纯然眼中那抹隐隐期待着的光彩,如同被一道响雷劈得四分五裂,悄无声息地黯淡下去。紧跟其后,覆盖在眸中的便是雨夜中翻涌着巨浪的恶意黑潮,咆哮着,让周边的空气湿冷。
他没有接上女人的话,可动作却是完全表达出对女人的愤怒。
电光石火间,也是在女人的注视下,他无所顾忌地暴露恶行,竟是转身将掌心覆盖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宋寄梅额头上,强制性地对其尽兴魇鬼的催眠。
麦望安蓦然瞪大双眼,身体还没做出制止的反应,有人便一溜烟地从他身边擦过。
杨延年的架势是要与宿纯然决一死战。
被贴额的宋寄梅在顷刻间便出现恍惚的状态,可她还是死死地抱着无常,致使宿纯然未能从她怀中夺走猫咪。而当宿纯然第二次尝试时,杨延年已来到他的身旁,他本可以转移目标,但他没有,而是对宋寄梅下了死手——他将无辜的人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由于身体被催眠控制,宋寄梅无法保持该有的平衡力,她像是不会行走的僵木,被轻轻一推就宛如被风吹起的羽毛,瞬间就朝着另一侧歪倒。
几乎是她倾斜的瞬间,麦望安及时眼疾手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未抱猫的那条纤细的胳膊,宋寄梅便像是一个挂件似的,悬挂在天台石护栏外的墙壁旁。
五米高的地方,以宋寄梅现在无法行动的僵硬状态,摔下去轻则受伤,重则死亡。
他回过头去,想要喊人拉一把,再或者喊人去天台下救援。可含在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眼睁睁地看见失心疯似的宿纯然直直朝向杨延年在的位置大打出手。
杨延年的本意是去组织宿纯然,倘若宿纯然立即与她交手,或许还得以一战。
但中途宿纯然却想对宋寄梅再次出手,她当即跟着对方转移目标,哪料宿纯然就是在等她变卦的这刻,不过俯仰之间,他又转了回来。
那手速如一阵猛风,劈头盖脸地扑去!
霎那间,麦望安心感不妙,万一杨延年出现意外的话,则会牵引起一系列的问题。
拽着宋寄梅手腕的麦望安无法快速移动到杨延年身边,他只能大喊:“杨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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