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几乎是下一秒就到了。
黑色荆棘直直冲着身后人的面门而去，狠戾力度几近在夜空中发出音爆。但鬼舞辻无惨身后的人类只是悠闲地挪开脚步转了半圈，便躲开荆棘，让这一鞭子抽在了地上。
地板瞬间粉碎。
鬼舞辻无惨脸色也瞬间拉了下来。
偏偏那个人类歪歪脑袋，还冲他笑了一下，问：“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都不自我介绍一下的，总不能是因为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喊出来了，诶~那多没礼貌啊。”
这幅态度，简直就像是在鬼舞辻无惨的暴虐神经上肆无忌惮的跳舞。
鬼舞辻无惨目光不善到极点地盯着眼前的人类，梅红竖瞳愈发艳丽，问：“你是谁？”
“今天你要见的人。”
“……乌丸莲耶？”
美艳的艺伎蹙起眉头，竖瞳上下扫过人类的模样。
眼前的人看起来至多二十岁出头，微卷蓬松的黑发侧束成马尾搭在肩膀上，肤色冷白，铅灰色的眼眸灿若星河，他穿着件高领毛衣，外套一件时下最流行的深灰色西洋大衣。
与其说像他调查里的那个继承庞大家业老成持重的名家后裔，不如说更像一个在贵族学校里上腻了自然派现实学说，于是养成自由散漫的性格，却会抱着《白桦》奔走在大街小巷宣扬人道主义的有志青年。
也许是质疑的目光太明显，秋庭一羽勾起唇角，分外体贴地说道：“看不出来吗？要不我把管家喊进来确认一下？”
“没必要。”鬼舞辻无惨冷冷说道，留袖之下，尖锐的指甲逐渐冒出，杀意必现，“我对要死的人不感兴趣，回答我，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秋庭一羽却不回答，反而笑嘻嘻的：“你猜？”
“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鬼舞辻无惨目光冰凉，不再掩饰怒火，刻薄道：“人类，去死。”
漆黑尖利的荆棘拔地而起，猛冲而来，第二道攻击比刚才更加迅猛激烈，交错的罡风在书房内肆虐。
躲避虽然是个方法，但不可移动的书架可就遭殃了。
只是……
“诶诶！这堆书我还没看完呢！”
“别打座钟啊，我很喜欢这款的。”
“你生气了？生气打我，别抽盒子，里面装着刚摘的花呢，花又没惹你……”
黑血枳棘被顺手抄起来的竹刀尽数拦下，书、座钟、花草，一个都没有被打坏……但更令人恼火的，是这个家伙的态度。
鬼舞辻无惨后退了一步，让荆棘护住周身。
腥红的竖瞳锁定那个正在躲避他攻击的身影。
相当轻松、漫不经心得可恶。
以及、他从这个家伙用刀的剑术里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强大，是不同于继国缘一、甚至不同于鬼杀队剑士的恐怖力量。
这个家伙……到底是谁？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如果人类里又出现了一个继国缘一那样的存在——杀了他。
必须在这里就杀了乌丸……
忽然，一只带有人类温度、对比之下略显炽热的手握起了鬼冰凉的手。
人类不知何时穿过荆棘，出现在眼前。
鬼舞辻无惨浑身一震，根本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接近的。反应他过来之前，他扣紧的手掌便被掰开，掌心放上了一颗梅红、色泽绮丽、极其衬他瞳色的碧玺。
再抬眼，撞进一汪沉静醉人的灰色之中。
“这是赔礼。”
“见面礼物另算，要看看吗？”
他们离得极近。
人类身上的药香扑鼻，被握着的手能感知到对方流淌在血管里的温度，脉搏跳动，传递来炽烈滚烫、活着的勃勃生机。
“……”
鬼舞辻无惨足足愣了有三秒才反应过来。
倨傲的鬼又气又怒，却没法杀了这个人类，对方明显有着难以捉摸的力量，和他对峙不是上策——之后再派其他鬼来试探这个人类的真伪。
鬼舞辻无惨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他抽回手，意料之外的轻松。
那么也不必迟疑，鬼舞辻无惨压根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就爆开一片荆棘，冲着书房那玻璃做的屋顶跃起、撞开玻璃，逃走。
逃走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一气呵成。
“……诶。”
秋庭一羽摸了把脸，看着远去的鬼舞辻无惨，摩挲着下巴思考道：“初次见面的效果好像不太好，赔礼他好像也不太喜欢，送错了吗。”
“让我看看目前好感度是多少……”
“喔，果然是-100！”
通过任务记录仪，在总部旁观了全部过程的白川前辈：「……」
能喜欢才有鬼了啊！
抽底、跳脸，还当面调戏，你真的有把鬼舞辻无惨当反派在看待吗——「不对，不是、你的任务不是协助鬼杀队吗？你的立场应该是无条件协助鬼杀队才对吧，怎么和鬼舞辻无惨搭上了？？」
“因为这样比较乐。”
「？」
秋庭一羽一点不慌，他踢开脚边的碎石瓦砾，哥俩好似的说道：“来来，前辈，念一下我任务的后半句。”
「协助鬼杀队，让鬼不再为祸世人……？」
白川前辈还没念完，就眼前一黑。
他懂了，这个邪门的刺头又要理直气壮地搞他那套‘源头解决法’了，什么只要搞定无惨就不会出现灾难的事情之类的。
「就算这样、就算这样……」
白川前辈脸色黢黑，像是便秘了一样痛苦万分，他用他最后的职业操守发出尖锐爆鸣：
「但你也不能冲到别人脸上去调戏人家啊！！」
做任务就做任务。
谁家调派员去调戏反派啊？！
“没事，他还会来找我的。”
秋庭一羽宽慰道。
白川前辈开始胃绞痛：「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也没事，他不会真的生我气的，他打扮成艺伎来找我的目的还没到手，还得从我这打探消息呢。”
秋庭一羽继续宽慰道。
「我也没担心这个……不对！」白川前辈猛的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冤种下属：「你拿什么钓的鬼舞辻无惨……？」
“青色彼岸花呗。前段时间出门摘了几朵，应该还新鲜着吧，我看看……”
秋庭一羽从一地狼藉中找到了那个差点被血鬼术抽烂的盒子，揭开一看，石蒜科的花朵花瓣蜷曲，皱巴巴变成暗灰的一根，已经焉了。
他不免唏嘘一声：“败谢得真快啊，不愧是正午耀阳才盛开的花。”
白川前辈：「……？」
白川前辈：「不是……哥、你拿真花钓无惨？」
“一朵而已。”
秋庭一羽拎着花又放了回去，眸色平静淡然：“做过科学化的短期处理了，他带回去分析也分析不出什么价值来，反而会因为‘我有青色彼岸花’这个事实和我接触，以期望从我这里得到更多青色彼岸花。”
“一点蝇头小利的诱饵战术，没成功，怪可惜的，下次再试试。”
说着，秋庭一羽又开始搓下巴了，他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就喜欢搓下巴：“不过他为什么跑了？难道是我的礼物送错了吗？明明我觉得那颗宝石很漂亮来着，作为赠礼应该不会差啊。”
「……你干点正事啊！！」
白川前辈再次爆鸣。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吐槽秋庭一羽的关注点错误好；还是该吐槽这家伙即使这么癫了，做事居然还是有逻辑好。
不愧是和福地樱痴并列天下五剑，还和费奥多尔当挚友的人，……不是、秋庭一羽这目中无人的疯癫性格，这两位真的不会气得一人给他一拳吗？
“嗨嗨，前辈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可就没人领奖金咯~”
白川前辈怒。
这家伙的原世界的朋友会不会揍他不知道，但这样下去他就要揍他了。
“好了，前辈。”
秋庭一羽灰瞳弯下，眸中如星光灿烂，让人捉摸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鬼舞辻无惨会派人来找我的，虽说我们管理局的规矩是不可直接接触击杀危害，但控制他或者给鬼杀队报点传信不一样是个方法嘛。不用担心~我可是来的第一年就当上特级调派员了诶，我的能力你完全可以信得过。”
白川前辈面无表情。
是啊，入职第一年就业绩拉满的传奇调派员秋庭一羽，在同年还当选了把局长气出心脏病来的‘头号刺头’美誉。
他当年怎么就眼瞎了觉得这家伙刚来的时候那副模样很可怜，就心软把秋庭一羽从世界灾厄处理名单上保了下来呢？
果然他当时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吧。
-
穿过纸门，面色不善的鬼王回到无限城。
鸣女恭敬地抱着琵琶低头俯首，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感觉今天无惨大人的心情极其不好。
明明昨天得到消息时心情还很好的……
可怕，好可怕。
一定是人类触怒了无惨大人。
鬼舞辻无惨梅瞳下瞥，忽视掉了下属颤栗的心声。他刚要回去自己经常做实验的平台上，突然感觉手里有什么硌人的东西，摊开掌心一看，才发现是那颗红色的碧玺。
……那个该死的人类。
他得杀、不，乌丸莲耶知道他的身份，还不知道从哪得到了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不能杀，还要留他一段时间，至少得把青色彼岸花的下落套出来……该死。
鬼舞辻无惨不自觉掌心内握，‘咯嚓’声不断，刚被送出去的华贵宝石化作一滩晶莹的粉末从手心飘落。
他居高临下地扫过一眼再心中战战兢兢的鸣女，收回目光，吩咐道：“叫童磨过来。”
“……是。”
鸣女立刻拨动琴弦。
琵琶筝鸣，门扉突兀地在平台上打开又关闭。
一个身影应声出现在无限城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鬼王愠怒，一向外表明快的鬼这次没有多嘴说话，童磨跪下俯首，臣服地向鬼王低下头颅，眼睫垂下盖住若有所思地琉璃眼瞳。其中所写数字，正是十二鬼月中的上弦之贰。
“无惨大人。”
但这样的闭嘴也没能持续十秒钟。童磨展颜，笑嘻嘻地说道：“那属下该如何为您分忧呢，您心情不好的话，我有养着几个善良漂亮的人类女性哦，味道闻起来就很好吃……”
“聒噪。”
鬼舞辻无惨的声音骤然抬高，童磨顿时收声。
鬼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仍带着些许怒意，“去调查一个人的底细，我要他的真实资料——以及，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知道青色彼岸花的缘由。”
“是，遵命。”
童磨笑嘻嘻地低头应是：“那、无惨大人，请问这个人类的名字是……？”
“乌丸莲耶。”
童磨眨了一下眼睛，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名字。
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便再一躬身，语调轻快道：“属下必然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没有得到回应。
‘铮’。
琵琶音响，眨眼间，眼前的场景就从无限城回到了万世极乐教的一隅房间。
上弦之贰眨巴了一下眼睛，叹了一句“连鸣女小姐都这么冷淡”，便戴上教主帽子，走出了刚刚进食过后一地鲜血残肢的房间。
“教主大人。”
一名信徒从走廊过来，禀报教内事务：“明天乌丸家会派人过来谈资金的事……教主大人？”
信徒疑惑地抬起头，却兀地睁大了眼睛。
有着白橡发色，眼眸悲悯宛如神佛的教主大人不知为何将手指嵌入太阳穴，他面露回忆神色，搅动着大脑，鲜血不住地从脸上滑落，滴答滴答溅了一地，但他却像是不觉得痛似的，脸上的表情反而越发兴奋。
“我说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原来是在这里啊！”
旁边，咚一声，有□□撞击地面的声音。童磨目光下移，发现信徒跌倒在地，满面惊恐的看着他。
童磨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手。
“咦，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歉意地说道，同时，七彩琉璃般的瞳孔又露出些苦恼：“但既然被看见了，那放你到处乱说可就不太好了，无惨大人一直不希望万世极乐教暴露出去……”
信徒连滚带爬的翻下走廊，凄厉惨叫。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咕！”
人类的叫声并未逃走太远。
童磨摆弄着一对金色扇子，悠然地走过木质长廊。他的身形移开，便露出庭院内被冻结在光滑清透的冰中，然后随着冰爆裂而一起粉碎的信徒。
“嗯嗯，这样才好。……啊、糟糕，忘记问那个让无惨大人生气的人类的长相了。”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
万世极乐教的教主露出好奇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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