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云楼地处真州东南的奎光巷路口，离水运码头只又一里路，是真州境内最大的酒楼。虽然不及帝京的缀锦楼那样的气派，但在江夏一带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汲秋也很好奇为何元弨会答应出席宴会，毕竟她们路过那么多地方，能见到盐商们还是第一次。元弨便提及这场晚宴原本是真州及附近的盐商共同宴请自己的，但早早被他拒了，后来这个曹经筠一再通过不同关系来宴请，元弨便只说化名出席听听消息。
“公子，你说你要扮成皇子旁边的亲信也得有人信呀，我瞧着日间来接我们的人，都知道你是管事的。”
“他们原本不知道这次来的是皇家的人，只以为又换了个吏部的副手来。陛下也想让我和大哥顺路去探查地方的情况。有那灵巧的人例如曹经筠猜了个十之**，多数都是不知道的。但是今晚那些人，托了曹经筠那么多功夫，事情估计也不小。”
逢云楼的美人乐工都善琵琶，汲秋一进楼就听见极为清脆的琵琶声，两人循着嘈嘈切切一路走到了顶楼的雅间。只见曹经筠早早就在门口等待，看见汲秋来诧异了一瞬便又笑脸相迎，带着二位进了屋内。
逢云楼的顶楼雅间做的极为别致，两扇窗户并排而开，无论坐在哪个地方都正好可以透过窗外看见奔涌的运河以及停泊在码头岸边的运盐船，室内还架着螺钿宝石镶嵌扁舟中流的屏风，屏风后传来琵琶女的琴声，桌上放的是刚沏好的明前龙井和刚刚做好的几碟凉菜。汲秋细细瞧了瞧，有春季的马兰头凉拌，还有皇家供应的鳇鱼诸如此类的各色珍馐。桌边站着四五个富庶一甲的盐商，客气的束着手等待着元弨入座。
曹经筠没想到汲秋也会来，便张罗着用屏风给汲秋单独开个小桌案，汲秋见状说道：“曹总商，我伺候人惯了，就跟在我家大人身边站着服侍便是，不用劳心。”曹经筠听见看着元弨，元弨说到:“诸位，这是我家内子，这次跟着我出来看看。”
众人本想着将那屏风后的绝色琵琶女送给元弨作为见面礼，听他这么一说便都互相看对方的眼色。汲秋感受到了元弨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叨扰诸位大人了，我是个不识字的妇人，大人们在桌上不必拘谨着。”
几人悻悻然的坐下，曹经筠简单介绍了下，来人均是真州附近一带的运商和窝商们，还有个场商，提及元弨的时候便说他是在吏部做事管官员考核升迁的薛郎曹。一两番酒盅下来，几位盐商们看元弨亲和宽容好说话，便都大胆了起来。
其间有一个运商提起酒杯边说道：“大人，先前我们的盐课都是江夏府盐政司管的，闲时多拿些银子但咱们只要把天家的事情办成了那就没什么，可是现在那江夏府的盐政司越来越难打交道，今年又撤了些盐引子，咱们实在是有些吃劲。”
原来是来告状来的，汲秋默默夹起一筷子野菜递给元弨心想道。元弨不声不响吃了一筷子，慢悠悠的说道：“江夏府的盐政司的司曹我记着原来是米忠，米忠去年底去了帝京户部了，现时是谁了？”
“是钟琦”那运商说道，元弨听见钟琦便挑了挑眉毛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在江夏府交的？今年交了多少的课税？”“便是我们四五人便都交了二三百万两了。薛大人，江夏产盐运盐极有市场，但是我们几个都在江夏府和真州府搭界的地方，本地盘子便都没有那么大，如果按照江夏府这样来，我们全家都要饿死。”
汲秋曾经听太后说道，江夏府产盐运盐极为发达，盐政司每年光从江夏收来的盐税就占了国库的一成之多。元弨又说道：“那米忠在时，又是多少？”“只不过一百五十多万两，我们尚且能应付的过去。”
“你们的船去年替陛下跑了几次？各地的户部司可有按时结给你们？”元弨夹了块点心放在汲秋的盘子里
“去年咱们的船只替陛下跑了三四趟，还只到宿州便换了其他家的了，价格倒是不多只有几万两，银钱江夏府的户部司只说抵给我们做今年的课税，别的都一概没有了。哪知道今年盐政司又要我们缴纳课税，我们给出了户部司的凭证，盐政司却是不认。”
“江夏户部司是薄侯家的连襟，不会为难你们，怕是盐政司的事情。”
“大人明鉴，户政司说这个凭证盐政司管不了他们也没有办法，银子已经给了盐政司了。”
“你们去年给钟琦走了几成？”元弨放下筷子问着几个人。
众人皆默不作声，不敢回元弨。曹经筠见气氛僵持便开口道：“想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样子，诸位不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薛大人又如何能给各位解难。”
又有一个商人开口道：“场商运商每月二成，窝商按年算是三成左右。一份送到钟府上，一份送到钟夫人的娘家，还有一份是给钟府的一个小妾家里去。”
元弨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说道：“饶是这样，你们得吃力成什么样子，连替皇家办事的钱都拿不到。米忠走的时候怎么和你们交代的？”
“米大人在的时候向来是按规矩办事，没有这样的，小商户已经换了一批人了，现在挤兑的我们这些大商户都要活不下去了。薛大人，我们做的都是辛苦的买卖，还望大人给我们想个办法。”
“江夏府的账目历来都是没问题的，你们要冲着钟琦去怕是有些难。”
曹经筠拦了拦几个盐商又说道：“大人，我们这些商户的钱比不上天家富贵，大人也根本看不上这些银钱。只是我这几个兄弟确实被折腾得很了，如果这样再下去，这盐运的生意定是做不成了。做不成自然有其他人做，我这几个兄弟做事牢靠，如若能高抬贵手，我这几个兄弟对大人的恩情定要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元弨笑了笑：“肝脑涂地做什么，又不是反了天去。”随即脸色一变起身说道：“明年二月之后有个叫白德运的茶商会途经真州去收清明的茶，你们如若见他的茶好，向他买些茶便是。”
几个人听元弨这样说，都纷纷跪下给元弨磕头。元弨又说道：“钟琦他的舅父就是江夏侯，你们就是磕破了头也还是会碰他的软钉子。不过我倒是可以将你们从江夏府调到真州来，就说是皇家运调借船，这样你们的船能从江夏的编册里移出来。真州盐政司的赵晏为人正直，又善于理账，我见着不错，你们和他打交道去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宴会结束之后，汲秋和元弨留在屋子里，汲秋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要答应他们？这些人都是些唯利是图的人，只是涨了些钱不愿意掏钱的人罢了。”
元弨放下茶杯看向窗外：“你也知道他们唯利是图，但既然是商人，那言钱比言其他的可容易多了。”
“我是没搞懂殿下为什么要为他们操心，那个曹经筠真是心里算盘劈里啪啦的响，他是总商，这几个大商人来了他又要多赚许多，难怪这么热心。”
“曹经筠的姑父是抚州知府，抚州盐运司曹是个呆板的，一项中规中矩，他这个知府做的清廉的很，早就盯着钟琦那个位置好久了。让他们互相缠斗去吧，这个曹经筠我看还得让江夏多多关照他些。”
“也不知道大公子怎么样了。”汲秋担心地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咱们明日就直接去中州，不在江夏停了。”元弨看了看已经平稳的江水，小声说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