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漫上了地面，外头的叫卖声和吆喝声不绝于耳，万物都氤氲在掀开的蒸笼溢出的腾腾热气里，烘走了未消的寒意，路过的人都带上温度。大概是不用上学的原因，街上的孩童们多了起来，叫呀，闹呀，无邪的笑容模糊在晨光里。
钟寒山早早的就醒了，许久没动静的楼上从前几天起就轰隆隆在装修，虽然这边的隔音很好，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听见噪音。
他觉浅，醒了之后就难以入睡，看了眼时间，照例出去晨跑了一圈，顺便吃了个早饭，虽然是自己一个人住，但是午饭晚饭还是有专门的阿姨负责。
下午出门的时候刚好碰见了对门的崔奶奶溜达回来。
崔奶奶六七十的年纪，精神头很好，胖胖的，是电视剧那种典型的慈祥老太太。也许是不想向岁月服输，头发染的透彻的黑，一点白发也不许，整齐的梳在脑后。
虽然已经不复青春，但她还保留着年轻时姑娘的习惯，唱歌呀跳舞啊，最爱的就是在皮筋或者胸前别着几朵应季的花，一月的腊梅，6月的栀子，八月的金桂。走在路上还没看见她人，淡淡的花香就袭上鼻尖。
瞧，今天就是粉嫩的桃花，花瓣上还滚着几滴水，娇艳欲滴。
崔奶奶嗓门大，心肠好，看钟寒山一个人住，做什么好吃的老是会拉上他，就话多，看见了总是得多聊几下。
崔奶奶看着他背着的羽毛球拍说：“小钟呀，又出去打球了，吃饭没有啊？”
钟寒山回道：“吃过了，和朋友约好了。”
崔奶奶笑道：“年轻人就该多运动运动，不像我家的小宝，一有空就捧着手机耍。”
“哦对了我们楼上14楼马上要搬来一个小姑娘，我昨天晚上碰见了，哎呦长得可俊了，也是一中的，不晓得你俩认不认识呢。”
钟寒山摇摇头：“不太清楚，奶奶我先出门了，朋友还在等我。”
“好嘞，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听说这几天我们这小区附近那几条小巷子最近不太平，会有小流氓堵人。”
他们所在的高档小区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去哪里都很方便，唯一与环境不符合的是周围有很多的还未拆的老式小巷子，很容易藏污纳垢。
崔奶奶摇了摇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发生，哎呦也不知道这警察怎么管的，说是这几个人很精的嘞，抓也抓不住。你可得小心了。”
钟寒山：“我知道啦，谢谢奶奶。”
市体育馆是白茳最大的体育馆，有三楼，一二楼配常见的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等，三楼则是VIP用户专用的，配有多功能场地和休息室，小型健身房和茶水室。
钟寒山到体育馆的时候刚好14点，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的原因，经过一楼二楼的时候人格外多，嘈杂声一片。进来房间后，另外三个人也已经到齐了，几个人热身了一会，便开始打球了。
打了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离门口最近的钟寒山停下了动作去开门。
球馆经理站在门口搓着手有些为难的说：“是这样的钟少，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客人特别多，VIP房都满了，连一楼二楼的场地也全没了。”
“我们这边有两位VIP用户急着要打球，没办法，我们查了客户信息，您这边是人最少的，其他的都8 9个人。就想着您通融一下，看能不能拼个场地。”
钟寒山立在门口处，高大的身躯几乎挤满整个门框，走廊的灯光很足，映在他脸上，眼睛同玻璃珠似的闪着冷光，汗珠顺着轮廓线划入衣领，刚刚运动完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呼吸却一点没乱。
他没出声，静静看着人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经理顶着他审视的目光，吓的汗都流了出来，生怕钟寒山不信，连忙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今天的客户信息，钟寒山随手翻了一下，确实如经理所言，全满了。
经理看他还没表态急着：“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敢麻烦您的。您这个月的费用我们全免，那两位顾客是女孩子，占不了多大场地。”
钟寒山回头把情况向同伴们讲一遍，他们都表示没问题，他转身回了房间，“那进来吧。”
经理舒了一口气，赶紧向旁边招呼：“钟少答应了，快带带那两个客人来了。”
钟寒山背身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就听见旁边的陈阳惊叫：“同桌！怎么是你俩！”
擦拭脸的动作顿了顿，他回头就看见陈阳同桌和另一个人拎着球拍进来了。
杏秋水今天扎的高高的马尾，额前的碎发也用发卡别了起来，那张漂亮的脸纤毫毕现，冲击力更大了。
一身粉色的运动套装，裸露在外的皮肤的白的反光，两条修长纤细的腿从裤口延伸出来，线条笔直好看，行走间膝盖都泛着薄薄的粉。
比起纯白的校服，粉色让人眼前一亮，衬得她粉面含春，青春靓丽，让钟寒山无端想起了崔奶奶那朵露水桃花。
女生也很意外：“陈阳你也在这打球啊。”
她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杏秋水，这个是户依文，我俩和陈阳都是一个班的。”
“今天叨扰你们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定了奶茶和咖啡，已经在路上了，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我就随便点了热门的，不想喝这些的话我还买了矿泉水。”
见杏秋水这么说，另外几个人也都赶紧介绍起自己来了，只有钟寒山没参与。
等大家都互相认识了，杏秋水像是才发现了角落还有一个人，便主动朝钟寒山走去，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住。
第一次见他隔着窗户，这次在这么近的距离，才切实体会到他的体格，杏秋水有168，在女生中不算矮的，如今才堪堪冒过钟寒山的肩膀处。
他今天穿的简单黑白球服，耳钉换了一个形状，脖子上面依旧是那个项链，腕子上是同色系的护腕，小臂肌肉紧实不夸张，线条走势流畅。
杏秋水仰头看着钟寒山，他额前微微濡湿的碎发被抓至脑后，五官更加锐利，像是蓄势待发的箭。
这样看，更帅了。
她压下吹口哨的心思，正经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杏秋水，杏花的杏，秋水日潺湲的秋水，你叫什么名字呀？”
钟寒山手里的卫生纸丢在垃圾桶，掠过她悬在半空的手，只惜字如金的吐了三个字：“钟寒山。”
杏秋水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声音很好听，冷冷的，如寒泉漱石。
其他人见状赶紧打了个圆场，周茂说：“他就这个个性，不爱和人触碰，你别介意啊。”
杏秋水从容的收回手：“没事的，我脾气很好的，我不介意。”
才怪，顺风顺水长大的杏秋水，对外脾气在温和在谦逊有礼，骨子都是有点傲气的。在同龄人里处于不管是学业还是其他都是处在头部位置。遇到的每个人，不管真心与否，明面上一定是友善的。从来没有见过谁敢像钟寒山这样这么对她。
但人对美好的事物包容心都很大的，遑论是钟寒山这样造物主的宠儿，就算有点儿怪脾气，也只更显性感。
在杏秋水看来，这就和家里养的小狗把主人的手放在嘴巴里面轻轻磨咬一样，湿漉漉的舌头舔舐着，只弄的人心更痒了。
她识趣的没有去骚扰钟寒山，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打球。
在场除了钟寒山，都是活泼性子，气氛很快就热络了起来，对于精力旺盛的高中生来说，没有什么是打一场球熟不起来的。
钟寒山打球确实好，人看着沉稳，球风却又快又猛，招招破风。动作也极具观赏性，引的杏秋水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打球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双打的时候被对面扣了几个球。
整场下来，杏秋水都心不在焉，眼神也直往他身上飘。
陈阳暗戳戳的问了钟寒山好几次，要不要一起双打，他都拒绝了，只是闷声交替着和自己三个朋友打。
时间过得很快，挥几次球拍的时间天就黑了，大家都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
周茂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豪爽的夸道：“你俩球打的不错啊。”
别看周茂和方文英染的小混混似的头发，脾气倒是相当好，人也很随和。
杏秋水摆手：“哪里，和你们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调侃道：“我还以为艺术部的人都特别文艺范，是那种留着长发的忧郁文青，没想到打球也这么好啊。”
户依文试探的说：“今天玩的很愉快，我们下次还能一起打球吗？”
方文英答应的很爽快：“当然可以啊！你说个时间，谁不来谁是孙子！”
杏秋水笑眯眯的说：“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日后好约球。”
加上了周茂和方文英后，杏秋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去找钟寒山了。
“钟寒山，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上次找你要耳钉链接的人。”
“你之前说不和陌生人交朋友，现在我们互通了姓名，还一起打了场球，我们不算陌生人了吧，可以加好友了吗？”
她往前递了递手机，歪头道：“给个面子呗，钟少。”
钟寒山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很浅的笑意，只是勾了勾嘴角，却让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冷硬的棱角变得柔和，一整个春天盛放在眼前，杏秋水甚至听见了鸟叫声。
原来终日覆雪的寒山也会变得青翠。
杏秋水没出息的看呆了，她打赌，以前给钟寒山表白的女生肯定没有一个见过他的笑。
要是见了，怎么会轻易放弃追他。
钟寒山漫不经心说：“杏秋水，你喜欢我呀。”
很肯定的语气。
杏秋水的搭讪手段并不高明，眼里也不会或者是根本没想藏住心思。
杏秋水脱口而出：“对呀，我很喜欢你。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钟寒山的嘴角立马就放平了，又变成平常的模样。快的杏秋水几乎以为这是她冻死在雪山前的一个美梦。
“可是我不喜欢你，也不和喜欢我的人做朋友。”
钟寒山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一字一句，够杏秋水听懂。
说完他也无意纠缠，背上东西转身就走了。
杏秋水看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拒绝的可真快。
不过就这点攻击性吗？快比痒痒挠还不如！以为我会被打击到吗？以为我回家偷偷哭吗？
她只是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再嘴硬点了，为了套话怎么连美人计也用上了。虽然下场不过毒酒白绫，可别人好歹和美人有过片刻真情，春风一度，不像她，连个微信都没要到。
不过杏秋水细细品味了一下钟寒山刚刚的笑容，又开心了起来，他笑的也太好看！今天总算没白费！
“这拒绝都也太快了吧，我就说你也太明显了，眼睛整个就长在人家脸上，我估计另外那两个人也知道你的心思了。”户依文从后面走过来搭上她的肩膀。
“他拒绝我才正常，”杏秋水椰不在意，“其他几个知道就知道呗，要有事找他们帮忙也方便，不用我想些借口。”
户依文点点头：“至少以后一起打球就不用找这么多人做群演，还得装作偶遇，那个经理胆子也太小了，我都怕他露馅。”
“这钟寒山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板着的那个脸就挺唬人的，中途还出去了一趟，看看是不是房间都满了，还好我们秋水财大气粗。”
“不过微信怎么这么难要。”
杏秋水甜蜜的说：“可是他对我笑了诶，他真好看，我今天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户依文恨铁不成钢：“你也太没出息了，一个笑就被迷倒了！”
“不过经历了今天这一遭，我觉得我很有演戏的天赋，”杏秋水说，“我果然是天才。”
“而且我们马上就会再见面。”
杏秋水意味深长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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