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中秋宴上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萧秦,他一边陪着皇后用早膳,一边淡定听完整个事件的始末,不由冷笑道:
“这帮混账真当我死了,一刻都不消停。”
皇后连忙放下碗筷,忧心忡忡的瞪他:“陛下怎么胡言乱语?”
“好好好。”萧秦莞尔一笑,往皇后碗里又添一只水晶虾饺,温声说:“是朕错了,下不为例。”
皇后知他心情不佳,哪里还有心思吃饭,转头又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谢栖当众重伤朝廷大员,虽是为了维护皇帝颜面,可下手确实太重,一早递上来弹劾他的折子堆得小山高,大多都是要求严惩,言辞恨不得杀之后快。
“怎么处置?”萧秦笑眯眯的喝粥,“他犯下如此大罪,不好好惩戒一番,只怕还有下次。”
皇后心中一紧,却没有开口替弟弟求情。
萧秦装模作样思考片刻,又缓缓道:“不如罚他连着半月日日进宫,侍奉皇后用膳……想必这么严重的惩罚,肯定能让他长长记性!”
皇后先是垂眸点头,而后猛地抬首,满眼不可置信,失了往日端庄温柔的仪态:“什、什么?”
“蓉蓉觉得怎么样?”萧秦一本正经的看向皇后,神色柔和:“你这一胎怀得辛苦,那死小子却还整日叫你操心,不如弄到眼前看着。”
皇后怔怔的看他,心中怎么不懂?清晨天不亮,她就从月婵口中得知昨夜发生的事,即便知晓这事不怪弟弟,但陛下如果真要追究,弟弟也是难逃一罚。
就算陛下想要庇护,可那些朝臣们不愿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必定会继续上折子施压,她不愿意让陛下为难。
“别想那么多。”萧秦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宽慰:“怎么说我也是一国之君,就算出于私心,包庇下小舅子又怎么了?”
“寻常人家夫妻都知道自家人的重要,我也一样。”
“何况,小栖他没做错任何事。”
皇后眼眶微红,忍着哽咽小声道:“可是我担心,他们难为你。”
赵太后和景王巴不得谢栖失势,好彻底斩断萧秦唯一的臂膀,毕竟小侯爷手里握着的边关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人人都垂涎。
“这点小事我还扛得住。”萧秦笑着回道,抬手轻轻摸了摸皇后的肚子:“相信我,我能护好你们。”
皇后不语,默默回握住他的手。
皇后宫内温情脉脉,宫外却吵得沸沸扬扬。
景王一党与赵太后一党寻常总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你死我活,如今却忽然冰释前嫌,联合起来在朝堂上向新帝施压,务必要找准机会狠咬谢栖一口,就算拉不下来,也要弄得他脱一层皮。
然而往常总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新帝却一反常态,任他们怎么闹,宛若一块撕不烂揉不圆的滚刀肉,叫人恶心,又咽不下去。
谁不知道谢小侯爷是皇后亲弟,罚他去宫里侍奉皇后,这能叫“惩罚”!?
“就这样吧。”萧秦打着哈欠摆手,“刘爱卿伤了身子,朕不追究他祸乱宫闱的罪责。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暂且降他军功,罚三年俸禄,叫他安心在家养病,不必来朝。”
旨意一发,赵太师的面色十分难看。只因那姓刘的乃是他连襟,更是赵家最得力的助力,掌管京城的巡防军,无论如何不能落到旁人手中。
他本想借着这次的事挫一挫谢栖的气势,就算拉不下来也要给他点苦头,没想到这狗皇帝不痛不痒放过了,还反咬一口,仿佛给了他们天大恩惠。
“陛下!”赵太师这些年仰仗着太后的威势,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心以为座上那个小皇帝无能软弱,纵然有谢栖这把刀也扶不起来,十分瞧不上他。
他继续咄咄逼人,仰头直视上首处的年轻帝王,步步紧逼:“莫非陛下是想徇私,顾着他小国舅的身份?”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虽然新帝继位一年有余,许多人并不真心服他,但只要一日坐在那龙椅上,他就是九五之尊,即便心有不屑也绝不会表露出来,大家心照不宣给足面子,私下里怎么胡来都没事。
赵太师却当众下了皇帝的面子,等于直接撕破了脸皮,小皇帝纵然是兔子也要咬人的。
垂首站在文官最末处的许霁拧眉,正要迈步出去反驳几句维护,却被身边同僚悄悄扯住衣袖,朝着他无声摇了摇头。
他们人微言轻,自身难保。赵太师背后是太后,得罪了他没有好处,说不定哪天被抓到把柄,官帽丢了还要下狱,吃力不讨好。
所有人都不觉得萧秦能在那个位子上坐的久,明明景王方方面面都更合适。若非谢栖手里十万大军压阵,此刻龙椅上的人还未知是谁。
许霁心中冷笑。
都在隔岸观火,坐山看虎斗。横竖他们不吃亏。
一群唯利是图的鼠辈!枉读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许霁扯开同僚的手,刚迈出脚,却听上首处年轻的帝王玩世不恭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又怎么样?”
萧秦俊脸上不见被揭穿心思的尴尬,照旧笑眯眯的表情,好像完全不在意:“朕就是要包庇小舅子,不行吗?”
“皇后有孕,若在这个节骨眼上惊动她,到时她腹中皇嗣有异,恐怕太师你也担不起这个罪责吧?”
他说得理直气壮,赵太师一时竟找不出理由反驳。皇后娘娘若真为此有个闪失,他的确担不起,而且还会被景王一党抓着机会弹劾,得不偿失。
赵太师不言,萧秦没人再说话,懒洋洋挥手散朝,不想跟一群看着糟心的老头废话,紧赶慢赶回去陪伴皇后,管他们背地里说什么。
许霁远远看着赵太师等人怒气冲冲走远,回头又见谢小侯爷皱眉边走边思量什么,回想刚才他无意间瞥见陛下眼中闪着的微光,心中渐渐明朗。
无论旁人怎么说,他认定当今陛下来日定会是位明君。就算眼下式微,总有一天,那些阻碍在他面前的人,景王也好,太后也罢——都将不再是威胁。
许霁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信心十足大步往回走。
他忽然有些想念喃喃,要赶紧回去看看他。
许霁身后几步远,谢栖抬头看了过来,几次欲开口,最后仍是沉默。
他只是想喊住许霁问一问,那晚夫人有没有被吓坏。月色下他眼里的惊惧叫他十分在意,回去后夜不能寐。可理智屡次三番跳出来阻止他,他分明没有任何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关心别人的妻子。
就算不读圣人书,任谁都知道——觊觎他人之妻,实不仅无耻,且卑劣。
谢栖不愿做无耻卑劣之人。
可他就要控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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