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B市——
小路紧张地摩挲着手中的策划案,时不时抬眼偷偷瞄一眼顾夕。
他家老板端坐着,手上拿着她昨天花了一天通宵达旦赶出来的策划案——由于老板给了她三天,所以小路心虚得紧,腿都止不住打抖。
“老板,”小路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错了呜呜呜呜……”
顾夕微抬眼,把手中的资料还回去,他面无表情,吓得小路恨不得回到过去扇自己两巴掌。
“明天下班前把新方案交过来。”
“好的!!!”小路一个一百八十度鞠躬,迅速接过资料道,“我马上改,明天保证会交出一个满意的方案!”
顾夕盯着小路的发旋,忽而道,“私事不要影响工作。”
小路心中咯噔一下,无措地动动嘴唇想问顾总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一抬头看到顾夕的脸小路瞬间瘪了,半个字不敢多说。
“这次好好写,出去吧。”
“谢谢顾总!”小路抱着资料飞速蹿离。
“呼呼呼,”小路一路小跑着出来,气都喘不匀,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一把抱住迎接她的同事,欢呼道,“同志们,我活着回来了,难以置信!”
旁边的同事笑着说:“顾总人虽然看着冷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看吧,我说没事,接下来好好写吧,再写个那样的破方案顾总真会发火的,到时候有你好看。”
小路头直点,恨恨地拽了张纸死劲扯,“死渣男,破坏我心情,影响我工作,浪费我青春,该死!!!”
“祝他下十八层地狱,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来解我心头之恨!”
“呜呜呜,”小路又扯了张纸大吼道,“我爱顾总天长地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给顾总当牛做马!!!”
一个微小的力量轻轻扯了下她,她没注意,继续大吼,“顾总顾总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然后头轻轻一甩——等等,等等,让视线缓缓移动,她刚刚好像看到一个气质绝伦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员工该有的气质的人。
这不是最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感觉那人有亿点点熟悉。
移一点,再一点——
“我嘞个顾少!!!”小路吓得一个屁股蹲,手中刚刚整理好的资料满天飞起,全砸在她自个身上,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小路脚趾扣地,人微死。
她哆哆嗦嗦站起来,不知道为啥心虚地把手放到身后,两只手无措地搅动。
“嗯。”顾昼抬脚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顾昼一走,寒意消散,小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膛,哆哆嗦嗦地去捡散落的资料。
“没事吧?”有同事来帮忙。
小路眼神空洞地摇摇头,“有事。”
“我感觉顾少想刀我,但我没有证据。”
同事一梗,“……你想多了吧?”
“但愿,”小路双手合十,“顾总保佑。”
“顾总保佑。”另一个声音和小路的声音重合,小路睁开一看,是前台的小步。
“步宝儿,你干啥?”
“祈求顾总放过。”
小路贼笑着搂住小步的肩,挤眉弄眼道:“你干啥了?”
小步欲哭无泪,抱着小路嚎叫,“路少没预约啊,路总前不久还交代我没有预约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顾少——应该没关系吧?”小路不太确定。
“不,”小步悲壮地摇头,“路总特意交代了,尤其注意顾少。”
所有人面面相觑,互相理解地拍拍肩,统一地双手合十道:“顾总保佑。”
.
“哥。”
顾夕把眼镜摘了下来,揉揉酸痛的眼睛,他抬眼看到顾昼进来也不惊讶,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把他当做一团空气。
自从让顾夕陪着他回来后顾夕总是这个样子,本就不多的话更少了,慢慢地,连笑也不笑了,跟他更是多说一句都嫌累,明明是一对兄弟,偏是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而从前在崇阳镇出了名的性子好的顾夕,花了三年时间,成了现在不苟言笑的顾总。
可顾昼不后悔,你看,至少人一直在他旁边,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看到顾夕。
顾昼走上前,从背后搂住顾夕的脖子,头亲昵地靠在顾夕肩上。
顾夕的身子蓦得一僵,他毫不留情地推开顾昼,顾昼一愣,手不自觉地捏紧。
他有些僵硬地道,“爸喊你回去。”
“不回。”
他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懒得编了。
“不回不回不回,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顾昼一把扫开桌子上的文件,那些价值千万的文件就像垃圾一样滚落了一地。
顾昼怒吼道,“你是不是恨我当年逼你回来?”
顾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反驳。
“顾夕,”顾昼讥讽道,“你凭什么恨我?就因为我拆散了你和付芿!?”
顾夕不答,他眯着眼满地找着眼镜,终于在桌子底下发现破损的眼镜,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顾夕叹了口气,转头对顾昼道,语气不容置疑,“出去。”
“你和我回家!”
顾夕当着他的面拨通了电话,一阵铃声响后,对面接起。
“陈叔,进来,把顾昼带回去。”
说完,不等对面回复就挂了电话。
“我不走!”
没了眼镜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看不清顾昼的表情,也看不清文件上的字,只能蹲下身一边凑近了辨认一边整理。
顾昼突然发难,他猛地推倒顾夕,顾夕猝不及防被推到,手擦过旁边的文件划出一道血痕,嘀嗒嘀嗒,是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可顾昼听不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顾夕,是你带我回来的,谁都可以不要我,只有你不能!”
“别人憎我恨我我都无所谓,可你不行,你得爱我。”
“哥,你爱我吧,你为什么不爱我呢?”
顾夕甩开顾昼伸过来的手。
一瞬间他看见了,他看到顾昼眼中超越亲情的情感,**在他眼中滋生,他哭着让他爱他,像得不到糖的孩子,可顾夕无动于衷。
他甚至不觉得惊讶,反倒有种原来如此的悲哀感。
这就是他的弟弟,他有些恍惚了。
九岁那年,顾昼哭啊哭夺走了他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的玩偶。
然后把玩偶弄坏了,顾昼又哭着喊着对不起,他原谅他了,哭着的顾昼让人心疼。
然后他哭啊哭,哭走了和他一起长大的秦杜的心,后来,他没有好朋友了。
再然后他还是哭啊哭,把体弱的自己哭病了,他被送走了。
十岁那年,他被管家搂着,坐这司机的车,和阿姨一起来到了崇阳镇。
崇阳镇,一个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那个大师说能镇压他身上的邪气,有利于顾家气运的地方。
他记得刚到崇阳镇的彷徨无依。
崇阳镇是油菜花的故乡,而油菜花是他最害怕的东西。
每当他做错了事或者忤逆父亲时,他的父亲不会打他骂他,他会冷漠地拽着他把他关到屋子里,在漆黑的屋中放一盆油菜花。
那是他儿时的噩梦。
当油菜花的花粉吸入鼻中,他会瘙痒不止,他忍不住不停地挠,仿佛有无数小蚂蚁爬上他的身体啃食他的皮肤。
理智被击溃,不一会儿他便会下跪认错。
对父亲而言,这是再好用不过的手段。
从小很他长大的秦杜很清楚他对油菜花的恐惧,可他没有阻难,他的心偏到了顾昼那,回不来了。
他冷漠地看着他被送走,可能从那一刻起,儿时的情谊早就走到了尽头,只是他被困在了原处,许久才懂得这个道理。
现实好像被无形的刀割成四分五裂,在破碎的玻璃碎片上,顾昼在那一端,他在这一端,他近乎冷漠地看着顾昼趴在地上哭哭,心却感觉不到一丝触动,当然,也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站着,顾昼趴着,二十一岁的他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二十一岁的顾昼就好像长不大了。
“小少爷!”陈叔冲了进来,他怜惜地抱住瘫倒在地的顾昼道,“大少爷你——”
陈叔责怪的话猛然止住,他看到了顾夕受伤的手,虽然血已经止住,但在地上被染红的文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严重。
顾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无所谓地甩甩手,继续蹲下捡着文件。
哭闹的顾昼这才注意到顾夕的手受伤了,他恍然想起自己干了些什么,像受了委屈的小猫低声下气无措地道歉,但顾夕真的不需要了,他公事公办地告诉顾昼:“下次来找我,记得预约。”
“哥,”顾昼哭喊道,“哥,别这样,你是不是不要我——”
“顾昼!”顾夕打断了他的话,“顾昼,别让别让我后悔。”
别让我后悔带你回家,别让我后悔有你这个弟弟。
顾昼愣住了,他听懂了顾夕的未尽之言,呆械地瘫倒在陈叔怀里,小声地抽噎着,陈叔叹息着抱着他,最终未能为顾昼辩解一句。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陈叔带着顾昼离开了,顾夕收拾好文件,这才找到医药箱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包扎好后又扑到工作中,三年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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