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哪？”
“湖城小区五栋1007。”
“湖城小区？”顾夕讶然，“离A大有点远。”
付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胜在便宜。”
.
顾夕开车不紧不慢，付芿躺着躺着，困意就涌上来，刚半眯上眼，顾夕凑过来小声和他说：“到了，下车吗？”
“嗯，”付芿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他睁开眼，笑意溢出来，轻轻抱住顾夕，“我是在做梦吗？”
顾夕握住付芿的手，抵住他的额头，柔声告诉他：“不是的，小芿。”
付芿被哄得乐颠颠的，他紧紧拉着顾夕的手不放，顾夕也随他去了。
即使到了门口，付芿也是单手掏钥匙，另一只手一定要牵住顾夕，好像手一放顾夕就飞走了。
顾夕有些好奇地踏入付芿的屋子，屋子不大，估摸着就只有三四十平，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东西也不多，看起来也不拥挤，一个人住倒是绰绰有余。
“你不是说要送我礼物吗？”顾夕调笑着问。
付芿牵着顾夕的手带他来到卧室，他从床下拉出一个大箱子推给顾夕，“礼物。”
顾夕惊讶地看着这么大的礼物，一时间无从下手，“这么大？”
“嗯，”付芿递过去小刀，“这些是送给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以及今天二十五岁的顾哥的礼物。”
是四年的礼物，是缺失的四年的陪伴。
顾夕诚惶地接过小刀，当刀锋划开纸盒的时候，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他慌乱的抹去眼泪，可泪水止不住往下流，顾夕蹲在那红着眼眶无声地哭泣。
付芿心中一酸，他从旁边抽出纸巾，一点点擦去顾夕脸颊的泪水，他哽咽着告诉顾夕，“顾哥，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顾哥，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顾哥，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顾哥，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连带着前三年未能亲口说出的祝福今日一齐补上，无论岁月变迁，山河易改，物是人非，付芿依旧会告诉顾夕，祝他生日快乐。
祝他生日快乐，身体健康，无忧无虑，即使没有他在身旁，也一定要快乐。
等哭累了，顾夕就靠着付芿，付芿靠着床，两人就傻傻地坐在地上拆礼物。
二十二岁那年的礼物是一个地球仪，透明的地球仪中是一艘扬帆的小船，当按下最顶部的按钮，地球仪就会发出淡黄色的暖光，里面的帆船缓缓晃动，如同身披金色铠甲的勇士在海上自由飘行。
付芿搂住顾夕轻声说：“六月高考完我考四百多还没到五百分，我一直打定不了注意是复读还是就这样算了。后来姐姐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出去看看，她说，走出去，才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一边打工一边旅行，我去看过古朴的寨楼和古道的残墙，去看过海边的栈道和落日的沙滩，也看过翻涌的云海和山野的晨雾。在路过的一个小镇的橱窗里我看到了这个地球仪，旁边的介绍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
“不想走约定俗成的路，有时候，想乘一艘小船，独自扬帆，寻那时光沉淀的另一处。不为别的，只想脱离现实的束缚，一楚天地，肆意洒脱。”
顾夕眼睛亮亮的把地球仪上的按钮按亮又按灭，当暖光撒下时，顾夕的眼中好像有满天星海。
他看着小船撑着暖光前行，问：“小芿，所以你选择了复读对吗？”
“嗯，”付芿道，“买下这个地球仪我就回去了，我想我走了一条正确的路，履行了我们的约定，见到了相见的人。”
顾夕转过头看着付芿的眼睛，他有些难过道：“可我失约了。”
付芿摇摇头，“没有的。”
他勾起顾夕的小拇指，和顾夕拉了个勾，“没有失约，顾哥，我们在A市相遇了。”
即使时隔三年，当年的约定已经不经意间完成了。
顾夕继续拆着礼物，他从箱子里搬出一个小盒子，一个比他和付芿的脸加起来还大的盒子。
顾夕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你拆开就知道了。”
顾夕小心地打开盒子，当看到里面的东西，他瞳孔放大，讶然和欣喜环绕，在盒子的最上面是一张毕业照。
高三七班的毕业照，是他带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班级，萦绕在他心头的遗憾。
他小心地抚摸过上面一个个孩子的身影，他们的面庞早已在时光中逐渐变得模糊，可当对着他们的脸时，他们的名字总能脱口而出。
顾夕指着他们的脸一个一个喊出他们的名字，每喊一个名字就转头望向付芿求证，当付芿笑着朝他点头时，他瞬间就展露笑颜，眼角高兴地弯起，连眉梢都彰显着他愉悦的心情。
“这个脸圆圆的是方砀。”
“这个扎高马尾的是廖依。”
“……这是鲍修诚……”
“……这是曾浩气……”
“……这是洪弘致……”
……
“这是——小、芿！”
“是我。”付芿暗搓搓地蹭到顾夕身边，头放在顾夕的肩膀上，乐呵呵地头一点一点。
顾夕的手移开，盖在下面的一个位置上空了一处，顾夕茫然地摩挲着，“这里为什么空个位置？”
“这是顾哥的位置呀！”
顾夕缓慢地眨了下眼，“我的？”
“你的。”付芿点点头，解释道，“你走后，我们和五班都没了班主任，校长一个人也是……嗯……分身乏术吧，所以班长带着我们全部人签字的同意书去找了校长，最后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七班没有班主任。”
“拍毕业照的时候，大家想着留一个位置给你，然后把你p上去，可是没找到合适的照片，最后的照片就只能空一个位置在那。”
付芿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每一个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但又确确实实过去了三年了，照片上的人有的已经大学毕业步入职场了。
“虽然知道你可能不会回来了，但大家一直在等你。”
顾夕叹息着惆怅着，拿着照片的手舍不得放下，“……抱歉。”
付芿摇摇头，示意顾夕去看照片下面的另一张纸。
当打开纸，一张纸上满满当当写着——
方砀，B大。
廖依，B大。
鲍修诚，A航空航天。
付芿，A大。
曾浩气，C职。
……
“这是——”
“是所有人最终考取的学校，”付芿轻声道，“我去找学校要的，把班上所有人考的学校记录下来，我想，你应该会想知道的。”
“高三七班本科率66.66％，复读三人。”
“顾哥，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们，你带着七班创造了崇阳中学的奇迹。”
顾夕摩挲着一个一个看下来，那群天真无邪又重义气的孩子终究走出了那片大山，他们奔赴五湖四海，为梦想，为未来，他们本就是奇迹本身，是他们拥有无限潜力。
付芿伸手取出盒子里是最后一样礼物，“二十三岁的礼物，一本相册，顾哥要看看吗？”
顾夕点头，“要的。”
当相册被翻开，十几年前记忆跨越再次回来，在相册的第一页，是溅了一身泥的付芿和穿着校服的顾夕，顾夕看到照片忍不住笑了，“我记得这张照片，那天媛姐不在家，我在你家写作业，你趁我不注意跑出去了，结果掉到了河里，恰好河水退朝，你溅了一身泥灰溜溜的跑回来，正好和媛姐碰了个正着。”
付芿无奈地笑了，“对，然后姐非要给我拍照，我当时太挺乐呵，说‘顾哥，姐要给我们拍照，快来’，结果你真跑来和我拍了。”
“因为我也想和你拍，”顾夕难得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给自己闹了个大脸红，“这是我们第一张合影。”
“嗯，但是后面我们有了好多好多张合影。”
顾夕不爱拍照，但相册却有着百余张照片，有和付芿付媛一起的，但大都都是他一个人的照片，写作业的，画画的，发呆的，各种各样的他从不同的角度被拍摄，甚至大多数的照片是连顾夕都不曾见过的。
“好多照片。”顾夕感叹道。
付芿有些不好意思：“好多是我偷偷拍的。”
“看出来了，”顾夕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糊成这样，不放大十倍没这效果。”
付芿乐呵呵地笑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顾夕犀利的目光扫射着他，他瞥过头试图逃避，但顾夕幽幽地凑过来，“我请问，付芿同学，这张照片你是怎么拍的？”
“这个……啊，这个……今天的天真好，好大的太阳啊。”
顾夕无语道：“上课带手机，违反校纪校规。”
“啊啊啊啊啊，”付芿扑到顾夕怀里撒娇，“我都毕业了，不准翻旧账！”
“多大人了，”顾夕嗔怪道，“长不大的小朋友。”
付芿否认道：“一直在长大的，所以顾哥，你能等等我吗？”
顾夕歪歪头没明白付芿要他等什么，但他还是笑着回道：“只有你回头，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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