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寝室陷入浓稠的黑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里弥漫着少女们清浅的呼吸和睡眠特有的暖意。
黎声早已习惯这种密闭的安全感，意识很快沉沦。
就在即将彻底入睡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丝及其细微的声音。
黎声的双眼在黑暗中猛地睁开，所有睡意瞬间蒸发。
她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只是将全部感官聚焦，捕捉那异样的来源。
很快，她就判定——声音不在寝室里。
她无声掀开薄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悄无声走到门边。
微微倾身，将耳廓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哒···哒···哒······”
是脚步声。
缓慢，拖沓，带着一种湿漉漉的黏腻感。
在空旷的走廊里由远及近，最终，精准停在她们门口。
一股惊人的寒意从门板那边传来，激得黎声眉头紧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吱啦······吱啦······”的刮挠声响起。
尖锐又刺耳，听着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反复焦躁地刮搔着门漆下的木头。
“啊！”上铺传来白曼曼一声压低的短促惊叫。随即是布料剧烈摩擦的窸窣声。
她和周舟都被惊醒了。
“声···声声？”周舟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小心翼翼掀开蚊帐一角，借着门缝下几乎不存在的微光，模糊看到黎声伫立在门前的背影。
“怎么了？”
黎声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向后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周舟吓得立刻噤声，捂住自己的嘴，壮着胆子摸索下床。另一边的白曼曼也哆哆嗦嗦地爬了下来，两人瑟缩着，一点点挪到黎声身后。
门外的挠抓声停了。
空气里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幻觉。
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就在门后响起，温和得近乎诡异：“同学？里面的同学，你们是不是醒了？”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调甚至带着点刻意的慈祥，与深更半夜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是舍管王阿姨，是不是吓着你们了，你们别害怕。”
“学校里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冒出许多白雾，好多学生都被关了起来。”
“咱们国家刚派军队闯进来。”
她关切的道：“我是志愿者，毕竟也在这所学校做了两年的舍管，主动过来帮忙的。”
“你们有没有事？”
“受没受伤？”
“快开门让阿姨进去！”
白曼曼猛地倒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希冀，嘴唇微动似乎想回应。
黎声反应极快，猛地回头。冰冷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将她几乎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门外的“阿姨”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声音依旧耐心，甚至更柔和了。
“好孩子们，别怕。阿姨知道你们吓坏了。”
“刚刚阿姨也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人，想着开门进去看看，才闹出了动静。”
“阿姨真是志愿者，不是什么坏人！”
“现在学校里的学生已经开始撤离了，你们也快点出来，不要耽误时间。”
它的语调太正常了。
正常得在这血月高悬，迷雾封锁的深夜里，成了最不正常的存在。
黎声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悄然将周舟和白曼曼又往后拦了拦。
短暂的沉默后，门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那强装的和蔼开始剥落，透出底下冰冷的威胁。
“开门！我知道你们醒了！”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回事！都说了时间有限！赶紧开门！”
“难道你们还想待在学校里吗？”
“听见没有！我命令你们立刻把门打开！”
恳求、哄骗、命令······几种语气扭曲地交织在一起。
见屋内依旧死寂，那声音最后一丝人性化的伪装彻底撕裂！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猛地砸在门板上！整个木门剧烈震颤，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砰！！！砰！！！”
接连不断的疯狂撞击接踵而至，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力气。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央甚至开始出现裂纹。
“家园状态！”黎声压低声音急喝。
周舟一个激灵，立刻在空气中调出只有她们能看到的虚拟界面。手指疾点，迅速找到门窗维修的选项。
大门随即一道微光闪过，龟裂的痕迹如同时间倒流般飞速愈合，恢复如初。
“砰！！！”
又一次重重的撞击，但已经恢复的木门只发出一声闷响，纹丝不动。
门外的东西发出一声极度愤怒，完全不似人声的嘶吼。
虚拟屏幕上，家园公共账户里的积分数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门内，三人屏息凝神背脊发凉，死死盯着那扇不断承受着狂暴冲击，却又在系统力量下一次次修复的木门。
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她们心口。
而账户里依旧充足的积分，是她们此时唯一能放心的底气。
······
······
惊心动魄的夜晚过去，寝室再次恢复平静。
那东西折腾了一晚上，在天快亮时才终于离开。
黎声三人紧绷的神经稍缓，但并没能完全放松。撑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又等了一个小时。
发现确实安全了，这才在口中草草塞了几口食物，一头栽进床铺里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时，室内依旧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几缕灰白光线。
窗外不见太阳，但雾气似乎稀薄了些许，让整个世界看起来明亮了几分，温度也回升不少。
几乎是下意识的，三人起床后的第一件事，都不约而同走到寝室门前。
周舟小心翼翼地伸手拍了拍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结实的声响；白曼曼仔细摩挲着门板中央，寻找昨夜留下的裂痕；黎声则检查门锁和合页。
直到确认大门完好如初，那股萦绕在心口的寒意才稍稍驱散，各自轻轻松了口气。
“饿死了，我去煮点面条吧？”周舟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自告奋勇地说道。
“好啊！”白曼曼立刻响应，她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相对明亮的雾气说：“今天感觉还挺暖和的，要不把脏衣服都洗了。没阳台咱们可以在窗边拉根绳子。”
说着开始翻找自己和周舟的脏衣篮，转头看向黎声：“黎声，你的衣服呢？拿来我一起洗。”
黎声正活动睡得有些僵硬的肩膀，闻言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白曼曼不由分说走过去，“快拿来，周舟做饭，我洗衣服，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锻炼。”
黎声推拒了几次，实在拗不过她。只好从床底拉出自己的背包，翻出几件穿过的衣物。
打开床铺旁的衣柜，从满是长袖长裤的衣柜里，抽出一条还没来得及洗的大衣。
“麻烦了。”
“这有什么！”白曼曼抱过衣服，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接水。
另一边，周舟已经熟练地摆弄起有限的食材，锅里很快传来水开的咕嘟声。
黎声看着两人各自忙碌，自己确实没什么事情做，便走到寝室中间的空地，抽出匕首练习挥砍。
做俯卧撑，把脚卡在上铺栏杆上，腹肌紧绷，吊挂着做仰卧起坐。
周舟搅动着面条，白曼曼揉搓着衣服，目光都不自觉被黎声吸引。
看她那专注而充满力量的身影，莫名的，有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在两人心中滋生。
“声声。”周舟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担忧，“咱们的积分······昨晚修门花了不少。”
“我在想，以后我们是不是一天吃两顿算了？省着点用，万一······万一那东西晚上经常来······”
白曼曼搓衣服的手也慢了下来，脸上浮现出同样的忧虑：“是啊，多来几次，再多积分也不够它砸的。”
黎声做完最后一组动作，利落翻身下地，拿起毛巾擦了擦汗。
“如果诡异袭击的频率太高，没人能活得下来。系统不会设置这种必死的局。”
“节省食物不是办法，体力跟不上才是大问题。”她声音冷静而清晰：“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省，是强。”
“打不过，至少要能跑得过，能撑得久。”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
“有道理！”周舟眼睛一亮，“跑得快比饿肚子有用多了！”
“我也练！”白曼曼坚定道：“下次它再砸门，我至少不能腿软！”
于是，原本节省积分的讨论，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她们非但没缩减开支，反而一致同意从本就紧张的积分里再划出一部分，用来兑换鸡蛋、瘦肉和牛奶。
从此生存逻辑变成：积极的投资——投资于自己。
锅里面条的香气愈发浓郁，混合着洗衣皂的淡淡清香，和窗外弥散不去的迷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下午奇特却又格外真实的日常。
角落墙壁上突兀冒出来的眼球悄无声息的转动了一圈，与出现时一样，下一刻消失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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