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花海与孤鸟绑定了
沈亦寒将冰凉的可乐罐塞进她掌心，指尖擦过她发烫的手腕：“盾牌生来就是为了挡在长剑前。”他晃了晃手机里的录音文件，屏幕冷光映亮眼底的认真，“下次再有风雨，我替你撑伞。”
期中考试结束的午后，蝉鸣在窗外织成密网。林秋语趴在课桌上，半梦半醒间数着校服袖口的褶皱，直到金属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刺破寂静。
她猛地抬头，正看见沈亦寒倚在门框上。少年额发黏着汗，怀里的篮球还在滴着水，右膝处的校服布料却绽开暗红的花。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沙哑。
沈亦寒挑眉，单脚跳着挪进教室："和二班的单挑，那家伙下黑手。"他将球抛向讲台，在破空声里扯开校服领口，露出沾着草屑的锁骨，"小伤，不碍事。"
林秋语的目光死死钉在他渗血的伤口上。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涌进鼻腔——母亲总说"伤口要立刻处理"，此刻那些唠叨化作滚烫的灼意，烧得她眼眶发疼。她猛地拽开书包侧袋，金属拉链硌得掌心生疼。
"你干吗？"沈亦寒看着她掏出棉签和碘伏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不想你因为破伤风请假，影响班级全勤。"她扯开棉签包装的动作带着几分粗暴，却在棉签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突然放轻了力道。斜阳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伤口边缘镀上金边，林秋语数着他骤然绷紧的肌肉线条，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沈亦寒突然笑出声，带起的震动让棉签偏了半寸。"原来班长的百宝箱里藏着这个。"他故意凑近，薄荷味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不过被你这么凶巴巴地关心，好像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林秋语反常地沉默着，没像往常那样怼回去。沈亦寒狐疑地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刚要开口调侃，一枚印着卡通小熊的创可贴突然闯入视线。
“你这百宝箱还真什么都有？”他扯开封口时扬起眉毛，余光瞥见她像只泄了气的气球，缓缓趴倒在桌面上，发顶蹭过摊开的数学试卷。
冰凉的创可贴贴上皮肤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她的发梢：“昨晚又熬夜刷题了？”
林秋语闷闷的“嗯”声被上课铃碾碎。美术老师抱着画架晃进教室，颜料盒碰撞出清脆声响：“今天自由创作，画完和同桌□□——”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两个并列的书名号里，“鸟”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主题就叫……被困住的翅膀。”
沈亦寒转着画笔的动作顿了顿。他侧头望去，林秋语正用橡皮反复擦着画纸，碎屑如雪落在她眼下青黑的阴影里，像极了被困在牢笼里的孤鸟。
“开始创作吧。”美术老师的话音落下，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林秋语盯着摊开的素描纸，油画棒在掌心沁出温热的汗。课本里的句子突然在耳畔回响：“鸟儿振翅，便是自由本身。”可她知道，再高傲的飞鸟也需要归巢的理由——就像她藏在习题册下的游戏卡带，总在深夜里发出无声的叹息。
笔尖刺破纸面的刹那，一只白鹭跃然纸上。它舒展的羽翼几乎要冲破画纸边界，脖颈却微微后倾，仿佛在回望什么。林秋语反复涂抹鸟喙的阴影，直到那抹墨色深如她眼底的疲惫。整幅画只有这只孤鸟，背景是大片刺目的留白，像极了她空荡荡的童年。
她把画推给沈亦寒，抬眼却撞上一片鲜活的热闹。他的画纸被九宫格切割，每一格都藏着不同的世界：叼着泡面的麻雀举着塑料叉，戴墨镜的猫头鹰瘫在沙发上追剧，裹着毛毯的鸽子团成毛绒球……
“你这鸟比教导主任还会摸鱼。”林秋语的指尖点过电视机前打哈欠的啄木鸟。
沈亦寒转着画笔挑眉：“它们得先学会偷懒，才能飞得更远啊。”他突然凑近，雪松味的气息扫过她发烫的耳垂，“不像某些人，把自己逼成永动机。”他举起她的画，白鹭的翅膀恰好遮住窗外的晚霞，“这只鸟在怕什么？”
林秋语的指甲掐进掌心。画里的白鹭还在徒劳回望，而她知道，有些牢笼是自己亲手铸造的。
林秋语还没来得及阻拦，沈亦寒的画笔已经刺破空白。草绿色在白鹭脚下疯狂蔓延，像是春天突然闯进了荒芜的世界。他又抓起红黄蓝各色画笔，在草丛间点染出热烈的花簇，最后用深紫色勾出一只振翅的蝴蝶，恰好停在白鹭低垂的尾羽旁。
“这样才对。”他把画推回来时，袖口扫落了她的铅笔，“再自由的鸟，也该有片属于自己的花海。”
林秋语盯着画纸，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原本孤独的白鹭，此刻仿佛真的栖身于馥郁的春天里。她的眼眶突然发烫，一滴滚烫的液体坠落，在紫色花瓣上绽出暗红的花。
“林秋语！”沈亦寒的惊呼裹挟着纸张翻动的声响。他手忙脚乱地扯出纸巾，却不小心碰倒了颜料盒，蓝色颜料在桌面上晕开，像片突然涨潮的海。“怎么流鼻血了？”他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冰凉的纸巾轻轻按在她鼻尖。
林秋语仰起头，后颈撞上他探过来的手臂。消毒水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老毛病了，熬夜就会……”
“你少来！”沈亦寒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上次月考你熬通宵，数学考了满分却在医务室晕倒，以为我不知道？”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血管，“以后敢再这样……”
“你管得真宽。”林秋语别开脸，却没能抽回手。画纸上的鲜花在泪光中摇曳，白鹭终于不再回望虚无，而是低头凝视那片由他创造的春天。
“我不怕伤口流血，就怕你这儿流血！”沈亦寒气鼓鼓地扯下她手里半团纸巾，重新叠成规整的方块按在她鼻梁上，“下次再熬夜到流鼻血，我就天天往你书包塞安神药！”
林秋语被他指尖的温度烫得瑟缩，却仍扬起嘴角：“沈大善人，打算怎么‘惩罚’我？”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耳尖迅速漫上绯色。他突然抓起画纸，在空白处潦草地画了只歪头的企鹅，然后用力推到她面前：“这幅归你，以后你的草稿纸、错题本，全得有我的‘版权’。”
林秋语盯着画纸上笨拙的企鹅，忽然想起他篮球赛受伤时，也是这样固执地闯入她的世界。窗外的风掀起他校服后摆，她听见自己说：“那你可亏大了，我的‘版权费’，可是要一辈子来付的。”
沈亦寒的动作僵在原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稳稳罩住她膝头的画纸。从这天起，她的世界里，再也不是只有孤零零的飞鸟。
美术课下课铃响起时，林秋语仍盯着画纸上那只被花海环绕的白鹭。沈亦寒已经利落地收拾好画具，却见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画纸边缘，像是要把这份温暖刻进掌纹。
“下节计算机课。”他故意晃了晃书包，金属挂件撞出清脆声响，“准备好接受我的‘秘密基地’惊喜了吗？”
林秋语抬头，正撞进他眼底跳动的光。走廊的穿堂风掀起她的马尾，突然想起昨晚母亲检查书包时，把她藏在习题册里的游戏攻略撕得粉碎，那些碎片此刻仿佛又在眼前纷飞。
“随便坐不就好了？”她转着钢笔，声音却比往常轻了些。
沈亦寒已经窜到门口，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最好的位置，当然要留给——”他故意拖长尾音，“需要秘密基地的人。”尾音像根羽毛，轻轻挠过她发烫的耳尖。
等林秋语抱着两人的笔记本走进机房，才发现沈亦寒所谓的“秘密基地”，是被储物柜和绿植架夹成的死角。这里的光线比别处暗些，电脑屏幕被斜伸的横梁挡去大半，恰是老师巡查的视觉盲区。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两台电脑紧挨着电源插座，而她总抱怨机房插座太远。
“刚跑太急忘拿东西。”沈亦寒伸手接水杯时，袖口滑落露出银色月亮项链，“怎么样？这地方像不像霍格沃茨的隐藏教室？”
林秋语把坐垫拍在他椅子上，金属椅背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开机画面亮起的瞬间，她瞥见沈亦寒在搜索栏输入“双人游戏推荐”，屏幕蓝光映得他睫毛投下扇形阴影，突然想起母亲说“玩物丧志”时的冷脸。
自由操作时间，沈亦寒突然把耳机分她一只。薄荷味的呼吸扫过耳畔：“敢不敢玩点刺激的？”没等她回答，他已经点开一款双人探险游戏，中世纪城堡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别怕，我的骑士守则第一条，就是保护好公主殿下的游戏体验。”
“挑个喜欢的角色？”沈亦寒的鼠标箭头在界面上划出弧线，最终停在穿粉纱裙的小公主图标上。林秋语的指尖悬在触控板上方，想起母亲撕碎游戏攻略时说“那是坏孩子才玩的东西”，喉头发紧。
“就这个。”她听见自己说。
少年突然笑出声，虎牙在屏幕蓝光里一闪：“那我当然是骑士——”他快速点击鼠标，金属键盘发出清脆声响，“毕竟骑士守则第一条，就是要把公主宠成‘规则破坏者’。”
游戏开场的城堡钟声响起时，林秋语的心跳快得惊人。她操控小公主冲进敌阵，炸弹抛物线在虚拟夜空划出危险的红。沈亦寒的骑士紧随其后，长剑劈开迎面而来的火球，溅起的火星映亮他专注的眉眼。每一次她险象环生时，总能听见他沉稳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别急着冲，我在你六点方向。”像裹着蜜糖的警告，又像最安心的承诺。
当最后一座敌方塔楼在爆炸中坍塌，满屏烟花突然炸开。林秋语望着2000金币的奖励提示，指尖还残留着按键的余温。沈亦寒突然摘下耳机，雪松气息裹着笑意涌来：“看到没？有骑士在，公主连‘作弊’都能赢。”他的鼠标已经点向商城，“走，给我的殿下换套能闪瞎全服的战衣。”
“这顶王冠镶满了粉钻，水晶鞋的缀饰还会发光，刚好2000金币。”沈亦寒的鼠标在虚拟商城来回游移，突然瞥见林秋语盯着骑士套装页面出神——那套银白铠甲镶着蓝水晶，披风上绣着展翅的凤凰。
“想要这个？”他刚要操作购买，手腕却被她轻轻按住。
林秋语咬住下唇，想起昨晚母亲翻看她手机相册，把她偷拍的晚霞照片全部删除，说“不如多背两个英语单词”。此刻指尖在触控板划出利落的弧线，当小骑士换上崭新战甲，披风在胜利的晚风里猎猎作响时，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破破烂烂的铠甲，哪配得上我的骑士？”
沈亦寒望着屏幕里并肩而立的身影，喉结滚动了一下。商城界面还停留在王冠页面，粉色宝石的光映在她眼底，却比不过此刻她眼里的坚定。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温柔，像在为这份小心翼翼的温暖伴奏。
“不想要当真正的公主？”他故意拖长语调，“毕竟有些殿下，连作弊都要拉着骑士一起。”
“谁说我不要？”林秋语突然转头，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想起母亲禁止她参加任何课外活动的那些日子。她把耳机重新戴好，游戏开始的倒计时映在瞳孔里，“这次，要让整个服务器都知道，我的骑士，只守护穿水晶鞋的人。”机房的风扇嗡嗡作响，却盖不住她擂鼓般的心跳，这一刻，她终于敢在虚拟世界里，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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