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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阳光洒落在A市最顶尖的医院VIP病房区。
蒙怡萱拎着果篮站在走廊里，心里七上八下。昨晚发出的信息石沉大海，她不确定这样的贸然到访会不会让岑尘更生气。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707病房，却被门口身穿燕尾服的管家拦了下来。
“请问您是？”
“我是蒙怡萱，岑尘的同学，想来探望他。”
管家脸上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恢复专业表情：“请稍等，我需要请示少爷。”
就在管家准备敲门时，一位护士抱着记录本走过来，看到蒙怡萱，友善地提醒：“小姐，这间病房的病人目前需要静养，不方便接待访客。”
蒙怡萱的心微微一沉：“他的情况……很不好吗？”
护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您是他同学？他最近情绪很不稳定，昨晚才刚打过镇静剂。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建议等他好些再来。”
这番话让蒙怡萱更加犹豫。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果篮，右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包印着一中校徽的、被揉得发皱的纸巾。
——当年她被堵在角落，浑身湿透无比狼狈时，是他默默递来了纸巾。现在，他一个人被困在这冰冷的病房里，她怎么能转身就走？
“谢谢您，但我还是想试试。”她最终说道，语气比刚才坚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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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敲门进入：“少爷，一位叫蒙怡萱的同学在外面，想探望您。”
“我爸没吩咐过吗？”岑尘的声音从房里传来，带着清晰的嘲讽，“不让我和一个叫蒙怡萱的见面？”
“好的，少爷。”管家准备告辞。
蒙怡萱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心沉到谷底，正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病房内，岑尘的目光无意间落在窗外——恰好看见楼下花园里，一个女孩正笨拙地搀扶着一个摔跤的孩子，阳光洒在她焦急的侧脸上。那个固执又有点傻气的样子，像一道微光，不偏不倚地撞进他死寂的眼底。
“等等。”
片刻沉默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柔和了些：
“让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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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推开门，对蒙怡萱做了个“请”的手势。
蒙怡萱刚一进去，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被束缚带困住的岑尘。她的目光迅速捕捉到他手臂上尚未消散的咬痕，以及他脸上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消耗殆尽的疲惫。
岑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随即移开视线：“你怎么来了。”
“额……来看看你。你昨天没回我，所以就当你默认了。”蒙怡萱有些尴尬地走到床边，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又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话说你之前怎么不回我，还那样跟我说话，亏我还给你买了果篮。”
岑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脸庞，眼神中惯有的冷漠似乎融化了些许。
“看着我干嘛？我今天可没化妆。”
“昨天手机坏了，所以没回。”
“那昨天还叫我滚……”
“我想吃苹果。”
“不会自己拿啊！？”蒙怡萱话音刚落，岑尘便轻轻晃了晃被绑住的手腕。
“哦…也是。”她这才反应过来，从中拿出一个苹果递了过去。
“那边有水果刀。”
“还要吃削皮的啊，矫情。”话虽如此，蒙怡萱还是起身拿过水果刀，在一旁低头削了起来。她削皮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这是件极其重要的事。长长的果皮垂落，像一道脆弱的桥梁连接着两人。
岑尘的目光从她低垂的睫毛，移到她小心翼翼的手指上，病房里只剩下果皮剥离的细微声响。
“运动会怎么样。”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运动会啊？那可太好玩了，你不知道后面两天……”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岑尘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不知过了多久。
“对了，那天晚会我们比赛是第一哦，还要谢谢你。”
“没事。”
“对了，你多久才能回来啊？到时候回来，那个垃圾袋你要倒四天，我可都记着呢！”
“伤好了就来，估计这个周末。知道了。”
“说好了，一人一次，别赖账。”说着，蒙怡萱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虽然苹果便宜，但我的手工费贵，好好吃吧你！”
岑尘接过苹果，刚吃两口，管家就敲门走了进来：“少爷，该吃药了。”
“我知道了，等一下吧。”
蒙怡萱却突然站起身：“算了算了，你还是先吃药吧，我走了。”说完就准备离去，“回来记得倒垃圾哦，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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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离开后，岑尘默默吃完了苹果，对管家说：“把你电话给我。”
电话接通后，他直接开口：
“我同意你的要求，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声冰冷的轻笑：“看来探视者比药物有效。记住，这是交易，不是让步。”
“知道。”
“很好。但愿这份‘清醒’，能持续到股东大会那天。”
岑尘直接挂断。
房间重归死寂。
他看着果篮旁那圈完整的、晶莹的苹果皮，突然将脸埋进掌心。
“为什么要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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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怡萱刚走出医院，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妈妈。
“怡萱啊，今天店里忙，晚上就不回来了。”
“那要不要我来帮忙？”
“明天你要上学，来什么来。钱转给你了，自己买点菜，别去外面吃，又贵又不卫生。”
“好，我知道啦。”
电话挂断，蒙怡萱看着到账的一百元，又回头望了望身后气派的医院VIP住院部。
她忽然很好奇，岑尘住的那种病房，一天要多少钱？
掏出手机搜索，跳出来的答案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五！一天？”
这个数字让她怔在原地。她家一个月收入也才2万出头。
“唉，他家是真有钱。”她小声嘀咕，把手机塞回口袋，“算了，今晚吃好点，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小心灵。”
摇摇头，朝着菜市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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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空无一人。
蒙怡萱把菜随手一放，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今天买的水果，会不会太便宜了……”她忍不住想。
脑海里浮现出那间宽敞冰冷的病房，各种仪器闪着幽光。一种微妙的情绪在心底蔓延——那样一个活在云端的人，怎么会真的在意她这样普通的女孩？
她小声呢喃着，起身来到书桌旁，从抽屉最深处取出那包珍藏的纸巾。
塑料包装已经被摩挲得发旧。思绪飘回那个狼狈的午后——她裹着湿透的外套，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像只落汤鸡般站在办公室门口。
就在她最窘迫无措的时候，一包纸巾递到了眼前。
那只手纤细白皙，带着微微的颤。逆光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有那股清冽昂贵的香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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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振动打断了回忆。
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
岑尘：「周末返校。」
「真的嘛！那我们一起去学校？」她飞快地回复。
「我们离得远。」
「没事，坐公交很快的！或者我让我爸送我？」
「校门口见。」
「不是说好一起去吗？」她有点失落。
「这不就是一起？」
“……6。”蒙怡萱对着手机撇撇嘴，最终还是回了句：「那行吧。」
放下手机，那点小失落很快被雀跃取代。
“他能回来，说明病好多了吧！”
她将被子拉过头顶，忍不住在被窝里弯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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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校门口，蒙怡萱刚跳下公交车，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奔驰。
管家静立车旁。
“管家爷爷，”她小跑过去，“岑尘呢？”
管家垂首不语，白手套轻叩车门。后座应声而开。
车内的岑尘正低头看着书，被光线惊扰，抬眼便对上车外扎着马尾、一身校服的蒙怡萱。
他合上书，嘴角掠过极淡的弧度。
“来了。”
“嗯！”蒙怡萱用力点头，“我们进去吧！”
“好。”
他一步跨出车门，接过书包，很自然地走到她身边。
“你最近好点没？还有没有不舒服？医生怎么说……”去往教学楼的路上，蒙怡萱的问题像连珠炮，岑尘则用简短的“嗯”、“好了”、“没事”作答。
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在周遭同学好奇的打量和窃窃私语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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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还只有零星几人。
两人回到座位，蒙怡萱忽然神秘兮兮地按住岑尘的抽屉。
“同桌，猜猜你抽屉里有什么？”
“垃圾。”
“不对！”蒙怡萱献宝似的拿出那瓶蜜桃乌龙，“看，我早就给你买好了！喏，试试。”
“我不喝甜的。”岑尘看着那瓶粉嫩的饮料，眉头微蹙。
“哎呀，就试一口嘛！说不定你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呢！”蒙怡萱直接把瓶子塞进他手里。
岑尘拿着瓶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他象征性地将瓶口靠近嘴唇，却连碰都没碰到，便放回了桌上。
“太甜。”他的语气没有商量余地。
“不懂欣赏！”
蒙怡萱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张叠着的纸，神情认真起来，但语气努力放得轻松：
“那个……身为你的同桌，为了以后能友好相处，避免踩雷，我草拟了一份《岑尘同学观察报告》……”
她展开纸张，上面写着几条：
1. 讨厌一切甜食。（蜜桃乌龙验证通过）
2. 需要绝对安静。（图书馆认证）
3. 擅长……偷偷帮助别人。
“你看看，”她指着纸条，眼睛亮晶晶的，“第一条和第二条对不对？还有没有……第三条之类的，需要补充的？”
岑尘的目光扫过纸条，在第三条上停顿了片刻。教室的晨光落在她期待的脸上，他眼底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他拿起笔，在纸条上快速写了几个字，推回给她。
补充：4. 不喜欢回答愚蠢的问题。
—— 尤其是关于“使用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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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岑尘的目光平静如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好嘛，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总结！”蒙怡萱撇撇嘴，掏出笔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岑尘没再理会，拿起书看了起来。然而，他眼神却逐渐失焦，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安静的躯壳。
“当当——写好了！”蒙怡萱把写满字的纸在他眼前晃了晃，“《冰块同桌使用指南》！要不要看看？”
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她干脆自顾自念出声：“第一条：同桌非常高冷，但问话会回答。第二条：不爱吃饭，不爱任何甜食……第十二条：每天需要吃药，具体时间……未知。”
念完，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你很吵。”他忽然转过头，一把夺过那张纸，拿起笔似乎想补充什么。笔尖即将触到纸面时，他的动作却顿住了——
他看到了纸页最下方的那行字：
「同桌岑尘，加油！！」
他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抿紧唇，在空白处飞快地写下：「所有药，早中晚各一次。我知道。」
笔尖划过纸张，握着笔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写完，他像是耗尽力气般，一只手扶住额头，神情痛苦地将纸递了回去。
“哇同桌你真好！那以后我每天监督你吃药好不好？”
蒙怡萱话音刚落，却见岑尘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冲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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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怡萱愣了一秒，下意识追了出去。刚到走廊，就看见岑尘的身影消失在男厕所门口。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阵剧烈的、令人心惊的呕吐声。
“岑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蒙怡萱冲到男厕门口，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进去，只能扒着门框焦急地朝里喊。
“不用……去我书包里，拿一盒纯白色的药……快点！”岑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带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急切。
蒙怡萱一听，转身就跑回教室，在岑尘的书包里翻找出那盒没有任何标签的药。她环顾教室，一眼看到正在写作业的王磊。
“王磊！帮帮忙！”她冲过去，把药塞到他手里，“岑尘在厕所不舒服，我进不去，你快帮他送进去！”
“啊？好，好！”王磊被她焦急的情绪感染，接过药就冲向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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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冲进厕所，只见岑尘正蹲在地上干呕，脸色惨白。
“岑尘！你没事吧？”王磊赶忙上前，一下下帮他拍着背。
“副作用……药。”岑尘眼眶通红，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他艰难地伸出手。
王磊赶紧拆出一粒药片递过去。岑尘抓过药，看也不看就干咽下去，喉咙受到刺激，引发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王磊一边继续帮他顺气，一边拿起药盒仔细查看。当他看到药板上几乎被磨掉的英文缩写时，脸色变了：“这种强效药……我妈妈说过副作用非常大，之前就有三四个人吃死了，医生怎么会给你开这个？”
岑尘没有回答，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咳嗽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是蒙怡萱叫我来的。”王磊见他缓过来一点，解释道，“她刚才急得不行。”
岑尘抬起疲惫的眼眸：“她人呢？”
“估计还在外面等着呢。她那人……哎，就是个老好人，对谁的事都这么上心。”王磊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她刚转来时可内向了，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变成现在这样，几乎不会拒绝别人的任何请求……”
岑尘沉默地听着，目光望向门口的方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药效和脱力，脚步踉跄了一下。
“你小心点！”王磊赶紧扶住他，“这药……你还是问问医生，能不能换一种副作用小点的吧。”
岑尘没有回应，在他的搀扶下走出了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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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门口的蒙怡萱一见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王磊，他怎么样了？”
“暂时缓过来了。但他这药副作用太大了，刺激肠胃，还伤身体。”王磊说着，把药盒递还给蒙怡萱。
“什么？”蒙怡萱接过药，听到“刺激肠胃”、“伤身体”几个字，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心疼，“副作用这么大？！那还吃它干什么！”
她捏紧药盒，想到他刚才痛苦呕吐的样子，又急又气，声音都染上一丝了哭腔：“他们怎么能给你开这种药！这哪是治病，这是要你的命！”
说完，她攥着药盒，转身就朝着垃圾箱的方向快步走去。
“蒙怡萱！”
岑尘在她身后嘶哑地低吼了一声，猛地伸手想去抓住她，却因为脱力而抓空，身体踉跄了一下。王磊赶紧扶住他。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只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下来。一种深切的疲惫和“算了”的念头席卷了他——也许她是对的，也许他本来就不值得用这么好的药，不值得被这样挽救。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任由王磊搀扶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慢慢走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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