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季竹野都是这硕大皇宫里最闹腾的那一个,可季竹野的永安殿却又总是那么冷清。
迎风站着风吹的人头发昏,季竹野一直到回到屋里才感觉回过了些神。她在房里转了半天,最终终于决定将那张画像挂到自己的床前。
左瞧瞧右看看,不得不承认,这张画像季竹野真是越看越喜欢。她又不禁在脑海里幻想着那些完全不切实际的事情,一些幸福的泡影。
季竹野总想着要是林栀年从一开始就一直对自己这样的好,到最后也这样对自己好,那就真是太好了。
可惜天不顺人愿早就是常态了,哪还要奢望什么情爱?活着才是真的不容易。这是季竹野重生之后唯一明白了的事,上辈子她想用死换来林栀年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可死了之后的事又有谁知晓,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知晓今后的所有。
“殿下方才说肚子饿了,奴婢这才叫膳房新做的糕点,殿下吃些垫垫吧。”看着屋门开合,闻着糕点的香气,小折熟悉的脸出现在季竹野面前,又要演起那个令人厌恶的自己了。
“小折最好啦~”季竹野兴冲冲的跑到小折身边,她的脑袋恨不得钻进糕点里,“是本宫最爱的桃花酥!”
“殿下慢点,慢慢吃。”小折的眉头总还是皱着,她看着季竹野蹦跳着,还是和以前一样淘气。
九个皇子里就要数她们九公主是个混世小魔头。
说起来季竹野从小到大那可真是一点都没让小折省过心,每天都在惹是生非,还记得季竹野十岁生辰那日那回,不过就一会没看住,季竹野便和她那同样混头的皇兄跑到了后花园里去,跑去倒不要紧,要紧的事那兄妹二人学着江湖侠客掰折树枝在后花园里抽树上的花。
这要换做其他的皇子早挨罚了,要不是季临北偏就宠爱他这个小女,季竹野估计那时就能改改混头的性格了。
但混头倒也罢了,小折最怕看见的还是季竹野一个人坐着,不说话光发呆,一坐就是好半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竹野总爱一个人坐着出神了,分明以往根本就不会闲下来片刻的。
每看到季竹野这个样子,小折就忧心季竹野变了。
虽说季竹野是她仇家女,可有时候小折却总是希望季竹野能一直就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下去,皇位之争她也不必参与任何,就一直这样好好的活便也好。
“殿下渴了吧?奴婢给殿下沏杯茶,殿下吃仔细些。”小折陪站到季竹野身侧,她捏出一只白瓷杯,倒了半盏茶。
季竹野也很不客气的端起来便喝,其实她根本不渴也不饿,方才说自己想吃糕点不过也只是想支开小折,小折坏就坏在太爱关心她,可现在这样的关心正是季竹野不需要的。
季竹野只想一个人呆坐着无聊,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她便会感到久违的心安。
“殿下怎么哭了?”小折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季竹野将脸转向了小折,小折捧住季竹野的脸轻柔的擦拭着泪水。
季竹野还没发现自己竟然有泪流下,许是眼睛睁的太久,有些发干了。
“本宫没事。”
季竹野站起身来,她背对着小折扶着门框向外看,天色已不早了,可她却想在这时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不必跟着,本宫只在这院子里走走。”小折正拿着披风欲为季竹野披上,季竹野却自己走过去取过披风。季竹野既已这样说,小折自然是不会违背季竹野的意愿,就算她有意跟着,季竹野也总能找到办法甩开她。
而且依小折看来,季竹野最近大抵是看她有几分不快的,与其继续惹得季竹野烦,小折倒觉得就不如让她自己散散心也好。
“是。”小折从季竹野身边退下,季竹野垂着眼看她,她什么也没有说,只越过小折径直走出门,天色暗淡,不过几步路远,小折便就只能看见季竹野模糊的背影。
晚间的皇宫也弥漫着穷奢极欲的滋味,季竹野的庭院里有那么几盏灯,点燃后似流萤星火,看起来极漂亮,更不必说是用纯金打造的流苏,风吹起流苏,叮铃铃响,拨人心弦。
季竹野贪婪的吸了口周围的空气,这样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看了四周,季竹野又往那无一点光亮的地方走去,若是换做以前她一定怕的不敢去,可现在她不仅走了过去,甚至于还试图从那里的围墙翻出去。
什么散心?季竹野找的借口罢了,与其终日留守宫中,季竹野还不如自己去寻一点事做。她本想就像以前一样从宫中偷溜出去,可是这样不行,季临北最近倒还安排了些人来看着她,季竹野知道自己是甩不掉那些眼睛的,与其斗智斗勇,不如寻得合适的时机。
季临北的那些眼睛是不会进到永安殿的,不过在永安殿外的各个角落里倒是都还藏着那么几个,季竹野但凡从永安殿的门踏出,那些人便也来活了。
终日看着季竹野,季竹野其实也不自在,可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可真是烦死人了。
“从这里翻出去,只要情报没问题,便不会被发现。”季竹野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宫墙,要她直接翻过去那未免也太过为难,还好她早几日就安排季愿来这里给她放上梯子。
就这样沿着梯子爬,不过才翻过墙头,季竹野便发现墙角这是早已经站了一个人了。
她赶忙把刚伸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怎么回事?季愿的办事能力未免太差了些,这么明晃晃的人也发现不了的简直可以把眼睛捐了。
真该死,就连这么偏的角落也溜不出,季竹野一下就没辙了,看来季临北现在是要拿她当重点保护对象了。
季竹野冷哼了一声,可到底是保护还是另有他意,其实是说不准的。现在所有人都在猜陛下有意传位于宁安殿下,可这样的传言难道不就是把季竹野推向漩涡中心吗?季临北是保护还是只想看住季竹野,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还不下来吗?”
“我早几日便让季愿同你说了,你倒好,今日才来。”
这声音……
季竹野这才发觉这是已有几日未现面的池惊夏。
那便好。
季竹野松了口气,继而又沿着墙头慢慢的往下爬。
“我说怎的这几日不见你人,原来是来候着我了。”
池惊夏冷哼了一声,没搭着季竹野的话头沿下去。他走在前面也不忘提醒着后面的季竹野快些跟上来,若不是季竹野传话说有事要和他当面说,池惊夏是不会自己单独来找季竹野的。
“陛下看到很紧嘛~”池惊夏和季竹野几乎要贴着墙走,每过一个拐角便要先探头看看是否有人把守。
季竹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其实他以前也这样看着我,没现在这么招摇罢了。”
池惊夏挑起一边眉毛,用嘴型说了个“哦”字,季竹野撇了他一眼,觉得还是要说点正事。
“过几日什么日子你该知道的。”
“什么日子?不知道。”池惊夏突然就露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季竹野甚至辨认不出他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想存心逗她。
如果是后者,那池惊夏,你,太幼稚。
“再说了,那么好的日子,你要干什么?”池惊夏甚至懒散的打了一个哈欠,“我都困了,没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季竹野气的想要把他打趴在地,季清欢生辰在即,往年先不谈,今年宫里一定是要大办的。而往往在举行这些大型庆生宴的时候就是最适合生祸端的时候。
“我得到消息,季眠最近不太老实。”
“其实我认为季临北他未必就一定会传位于我,你们的猜测没有依据。”晚上的光线昏暗,季竹野看不清脚下,于是她便扶着墙移动。
池惊夏好像来了点兴趣,这个季眠他有印象,出身很卑微,听说是下人生的。
季眠生母还是贵妃的陪嫁丫鬟,不过生下季眠后没几天就被贵妃扔进雪地里活活把人冻死了。只不过让池惊夏好奇的是这季申才死了多久,贵妃真就一点也不顾及那点亲情了吗?
虽然平日里就听说贵妃同端王母子不和,但真看到贵妃找到另一颗棋,下在谋权这棋局上,池惊夏还是不得不佩服贵妃于权位的看重。
既然只拿人命当做自己掌权的工具,池惊夏自打知事后方才知晓并不是所有的亲情都是那么纯粹的。
包括季竹野和季清欢这对亲生的兄妹,季清欢虽爱护自己的这个小妹妹,却也要提防着季竹野得位。
人真的是很难懂的生物啊……
池惊夏把玩着手上的珠串,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季竹野。
“季眠你还怕他不成?”
“贵妃真的就想走这步棋吗?”
季竹野看样子是真的想了一会,其实对于季眠季竹野自然是无所谓,只不过贵妃母族的势力实在庞大,这也是为什么宫中众人皆不敢怠慢贵妃的原因。
而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是贵妃想拉拢自己母族势力,站在季眠这一端。
其实说起来季眠在某些方面确实要比季申好上千百倍,不论是头脑还是与人交往的技巧,他确实会讨人喜欢,只不过出生太低下,在季临北眼里根本就不存在这号人物。
所以……其实贵妃走季眠这颗棋就等于已经陷入了僵局,翻盘没可能。
除非其他的皇子都能无故离世,这也是季竹野所要关注的,贵妃手段狠辣,这并非不可能。
“那你觉得她还能怎么做?”季竹野反问池惊夏,池惊夏假意“嘶”了一声。
“我们现在的劲敌竟然就只是贵妃了吗?”
“不先挑菜的打,你是想直接杀到季临北寝宫吗?”季竹野说完这话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说起来上辈子季临北中毒至深,卧床不起,还真就是季清欢杀进了他寝宫里头。那时候说起来也烦,季临北死了皇宫里才是真的乱了,党派斗争不断,尽管当时只剩下四个尚有余力夺位的皇子,可依旧闹的一场腥风血雨。
“在你眼里连贵妃这样有家族背景的只能算上菜吗?那其他的岂不是……”池惊夏一脸的惊讶以及他还极力的表示着自己的恐惧。
这池惊夏究竟还能不能有个正型了?季竹野要不是看在自己实在找不出人来做同谋,她是绝对不会继续放纵池惊夏的,这样的烦人,季竹野没空陪他闹。
“贵妃说到底只会仗着族中势力为虎作伥罢了,深宫里的女人再有权势也不及自己聪明。”
“是吗?那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对付她吧?”池惊夏还是改不了玩扇子的习惯,说到关键处还喜欢突然合上扇子敲一下自己的手背。
季竹野被他敲这一下一激,她直接一把夺过池惊夏的扇子摔在地上,她是真的不想再和池惊夏闹下去了。
池惊夏有点诧异的把眼睛睁大了些,只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罢了,宁宁怎么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呢~这真是一点也不像她,怎么突然就开始在意权力了……
“殿下,现阶段对我们不起威胁的人可以先放一放,你太急了。”
“况且,贵妃要是真的连个季眠也没了,那她可就真到了绝望的边缘了。那时候你还指望有谁每日给老皇帝下毒?”
“说白了,季临北这个隐患不是比季眠更棘手吗?”池惊夏弯腰拾起被季竹野摔到地上的扇子,都沾上灰了。
池惊夏把扇子拿到自己面前吹了吹,顺便还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扇柄。
“我只是说他不安分,没说要先下手。”
“况且我谅他也不敢在皇兄生辰那天做些什么,我只是分享情报。”季竹野这话一点没掺假,她确实不把季眠放在眼里,就算贵妃再怎么心急,季眠那么聪明倒也未必就会同贵妃胡闹。贵妃虽下手狠,但说到底她还不够聪明,世间所有事须先思方后行,显而易见贵妃并不符合这一点。
“看你刚总走神,我才想着还有季眠这么不打紧的事要简说一番,我们不急着对付他,他现在对我们还没有构成任何的威胁,所以不急。”
夜色太暗池惊夏看不见季竹野的脸,但他现在明显可以感觉到季竹野身上带着的那种凉薄的寒气已然透了出来。
季竹野早已转过了身,她其实现阶段还不知道谁会先对她不利,她又想起了上辈子季清欢生辰那日有人将她推入了季清欢殿里的那亩池塘之中,塘中其实本就只有些残败的枯荷,可那日有人投了蛇。
季竹野那时候并不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害她,所以那时候她在被蛇咬了后也没有太在意,若不是到了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季竹野或许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才是众人眼里的那根刺。
季清欢生辰在即,季竹野这次一定是要查出当年的那人是谁的。
“殿下时候不早了,先回去吧,你那宫里估计找你该找疯了。”池惊夏学着季清欢的模样用扇柄敲了敲季竹野脑袋,季竹野方才还在出神,突然回过神来的她点了点头。
其实季竹野要找要害她的人是完全可以告诉池惊夏的,可季竹野现下却很纠结,她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池惊夏会突然找到她要同她合作,她,季清欢,池惊夏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那么了解,谁都知道从前的季竹野根本对皇位提不起兴趣,饶是如此,季竹野才会对池惊夏有防备。
所以告诉池惊夏季眠的事也只是出于他们还是合作关系,其实本来她叫池惊夏出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些,可真等见到池惊夏,季竹野的心里也不免有顾虑。
可惜了池惊夏怎么会看不出季竹野对他的有所保留,可是他并不想表现出来,他现在静观其变就好,至于下一步怎么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看着季竹野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池惊夏哼着小曲儿就也往回走去。
“小宁宁这么看不上季眠这可不太行呢~”池惊夏半夜里冷不丁的笑了一声,这好在是周遭无人,否则活人也得吓成死的。
他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回头又想拉季竹野说两句,可季竹野却早已不见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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