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来为殿下更衣。”季愿是一个人来的,因为季竹野特地吩咐过只要她一人过来。
季竹野没多说什么,她移步至屏风后,季愿也跟着她走了进来。
季愿替季竹野梳着如瀑般的乌发,季竹野看着黄铜镜中的自己,这张脸眉眼间都和几年后的自己有几分不似。
季愿看着季竹野直盯着镜子出神也不说话,心下禁不住有些慌乱,她知道季竹野叫她单独过来定是有什么事要用她说,现在季竹野一话不发倒惹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殿下……”季愿试探着开口,她试图从镜子里补获季竹野的表情。
季竹野抬眼看着镜子里正盯住自己的季愿,她勾了勾手指,让季愿贴到她身边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季愿放下了手中的木梳,俯身侧耳到季竹野身边,准备听季竹野的指令。
“本宫明日向父皇请安后需走访新辰阁。”
新辰阁季愿自然是知道的,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不由疑惑,“殿下去寻国师作何?”
国师一向不喜与人交往,除了游历天下,国师便把自己关在新辰阁那一方小屋里,殿下又是如何结识了这位国师大人。
“这犯不着你来管,本宫自有打算。”季竹野斜视季愿,疏离淡漠的眼神看的季愿心里一颤,她不再作声。
“明日便是本宫该到父皇殿中请安的日子,届时小折会与本宫同去,那样平日里与本宫近身的女官便只有你一人,本宫早安排了人到永安殿主殿纵火。”
“永安殿烧的越干净越好。”季竹野眼底好像燃起了火,嘴边也挂上了压不下去的笑容,季愿睁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日里素然不同的季竹野,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些惧怕。
“什么也别留下,连带着母后那张画像一起烧了。”
毕竟,她算什么母后?季竹野早就知道一切了,想想以前的自己还常抱着那张画像哭的死去活来,现在的她就能笑的死去活来。
“殿下连皇后娘娘的画像也不留吗?”季愿甚至怀疑是她听错了,季竹野性情大变这件事整个皇宫也许就只有她一人知晓,可再怎么变,季竹野也不会变到要狠心烧了她母妃的画像。
季愿虽也为陛下的孩子,但碍于是下人所生,她出生后的命运就是成为同她母亲一般的奴婢,在和季竹野一般大的年纪里,她就要学会给季竹野端茶倒水。
在季竹野七岁的生日宴上,季愿看着季竹野抱着她母妃的画像就那么睡着了,连眼角的泪渍也没来的及擦,她才知道季竹野和她一样没有母亲。
可季愿还是恨季竹野,她只是没有了母亲,可她季愿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原本她打算暗中投靠其他的皇子,她要对付季竹野!可某天季竹野却突然笑着揭穿她的身份,叫她季愿。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逃不出季竹野的手心了。
“你不懂人话?还是做狗做惯了?”季竹野看向季愿的眼神总像锋利的刀刃,刺中季愿的要害,季愿从前是不怕季竹野的,她甚至看不起季竹野,不懂为什么好运都是这样一个骄纵高傲的蠢货的。
以前是怎样的看不起,现在就是怎样的忌惮,畏惧与痛苦。
“季愿,你想要的我会给你的。”季竹野神色突然就柔和起来,可季愿并不觉得放松,她只觉得这个季竹野根本就是一个疯子,折磨的她不行。
“当然,你不按我说的做,你就只能死了,本宫来算算啊~”季竹野从怀里掏出一支小金瓶,那么小的瓶身上却镶了足有五块成色漂亮的水晶。
“今天该给你药了对不对?”
提到药这个字,季愿明显颤了一下,季竹野看她这个样子便更想笑了,她就喜欢看季愿这副模样,因为当年季愿也是这样对她的。
她和陆公公为了让季清欢的皇位继承更有把握,嘴上说是要带自己逃出骨肉厮杀的血皇宫,实则差点在郊外就一刀捅死她。
那时候季愿把她在那么偏远的小村落里关了有一月之久,每日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笑的那么讽刺,她毫不遮掩对季竹野的恶心,她当着季竹野面穿着季竹野从前华丽的宫装,随意把玩季竹野的发簪。
要是说林栀年从前算计季竹野让季竹野想加倍的还回去,那么像季愿这样对她的,季竹野只想要她的命。
季竹野小心点拔开瓶塞,她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置于手心。
季愿咽了咽口水,主动跪在了地上,像只狗一样,季竹野鄙视地扔了一粒药丸到地上,她想戏弄季愿,她想看季愿像从前她求季愿那样求她。
“谢殿下。”季愿刚想拾起那粒药,季竹野就一脚踩在了药上,她力道不重,因为她没打算把药丸踩碎。
“慢着~”
“不准用手,趴地上吃。”季竹野挪开脚,那粒红色的小药丸又暴露在空气中。
季愿也知道不能惹怒季竹野,季竹野眼底含笑就这样看着季愿一点一点连带着那块地板都舔了个干净。
“恶心死了。”季竹野声音听起来是甜美的,清脆的,可季竹野说出的话是刺耳的,是不合乎她身份的。
“谢殿下。”
“……”季竹野不再多说话,她怎么也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在这样一个卑贱的面前求饶,她不想再多看一眼季愿,真恶心。
“记住本宫交代你的事,现在你可以滚了。”
“是,殿下。”季愿磕磕绊绊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给季竹野行完礼后便离开了。
季竹野实在是有些累了,看着黄铜镜中自己的那张脸,她竟然有一点不真实。她伸手想要拿近了看,却失手打碎了镜子。
罢了,总是要烧掉的。
烧了自己两辈子的住宅,季竹野其实也想了很久,虽然再过一年她会搬出宫,搬进属于自己公主府,可是这间屋子,这座永安殿,承载了季竹野过去包括上一世所有的美好回忆。
离开永安殿,季竹野好像真的变得不安了起来。
夜深了,季竹野也睡下了。
————
次日一早,季竹野便起身梳妆打扮,去给季临北请安时季竹野大都穿一身正红色宫装,体现其嫡公主的尊贵。
“小折,走吧。”
季竹野坐上轿辇,临行前她掀开一边帷幔朝站在门前的季愿抿唇笑了笑,季愿心领神会的点头。
二人的动作都很轻,除了她们自己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方才二人交换了眼神。
既如此,季竹野便放宽心出发了。
季竹野到季临北寝宫时,季临北还未下朝,按照规矩她理因侯在殿外,可季临北早就吩咐过,若是只有季竹野一人前来,便不必候着,直接先到他寝宫里稍作等待便好。
季临北的寝宫内还是上次季竹野来时的模样,算起来她有小半个月没来过季临北殿里了。
“陛下,公主已经在殿内候着了。”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让后厨备些糕点。”屏风后走来一个高壮的身影,季临北的身体好像看起来一日更比一日好,但季竹野知道这时的他早已经中了毒。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季临北走过去搀起季竹野,他让季竹野和他坐到一边好好聊聊。
这父女已有一段时间没再见了,季临北这一看见季竹野,话匣子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吾儿今已十五有余,父皇是时候为你寻个驸马了。”
季竹野对季临北说这句话一点也不感到震惊,她记得上辈子季临北说要替她寻驸马的时候,她要死要活的不肯。
“父皇舍得儿臣把嫁出去吗?”季竹野抽了两下鼻子,和季临北撒着娇。
季临北心里自是不想把季竹野嫁出去,可架不住最近朝堂群臣皆进谏要为宁安殿下寻一良人,季临北自然知道这帮老狐狸安的都是什么心,她自然不能让季竹野羊入虎口。
与其听那帮老狐狸的,季临北不如自己为季竹野寻一佳婿,正好明年也赶上开考的日子,届时再为季竹野挑选驸马也不迟。
“父皇怎么舍得呢?宁儿从小便知道父皇一直是最疼你的。”
“那父皇怎么还要把宁儿嫁出去,宁儿不想离开宫里,离开父皇。”季竹野委屈的样子看的季临北都心疼了,可没办法,确实算一算季竹野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像她的那些姐姐们早就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出嫁了。
“宁儿去了宫外的公主府后,父皇也允你常常回来。”
“父皇只怕到时宁儿反不愿意回来了。”
季竹野用力的摇了摇头,“才不会呢!宁宁恨不得永远永远都留在宫里呢!”
季临北明明都已经嫁出去两个女儿了,但想着明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季竹野便也要出嫁了,他心里就堵的慌。
季竹野长的太像那个人了,哪里都像,他为了让那个人的孩子有位份,不惜强娶回了那人的姐姐来做皇后。
要是看到季竹野出嫁,他说不定就想到那时,那个人也是那样笑着,那样风光的娶了另一个女孩。
“父皇真希望宁儿能一辈子都守着父皇。”
而不是像他一样,就那么辜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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