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看着眼前这个还穿着黑色工装裤,神似异陨成员的男人迟迟不说话,起了一丝耐心:“有什么事么?”
林谙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颤抖,“那个,先生,请问您有在卫生间捡到一块硬币项链么?”
一定要捡到啊,求你了。
沈觅的掌心出现了一条闪闪发亮的有着王冠印花的硬币项链,“是这个么?我正想把它送到前台。”
“是的,这是我的。”林谙将项链从沈觅手中接过,“谢谢先生。”却迟迟没有走的意思。
“你是异陨的键盘手?”沈觅转角看不清他的脸,只在掌心感触到他骨节分明又有老茧的手。
林谙握紧了项链,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嗯,这是我的名片,我是异陨键盘手江南。”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林谙礼貌地让他先接电话,自己待在旁边安静地等待。
沈觅致歉,接起电话,站在阴影下,看不清林谙的表情,只直觉眼前是一个英俊温柔的男生。江南,是个温文尔雅的名字,跟摇滚、金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嗯,我知道了。”沈觅用英语讲完一通电话。朝着林谙走近,“抱歉,还有事。”
林谙大方地挥挥手,“后会有期。”走前他不经意地补上一句,“先生帮了我一个大忙,有空我请先生吃饭。”
沈觅礼貌地点头,没拒绝,却也没答应。江南的语气似乎有些熟稔,让他感觉莫名的警惕。
天上不会掉馅饼,对陌生人的邀请,沈觅是见怪不怪,只是,眼前的人,让他有些生不起拒绝之心。
林谙没多说话,他知道,沈觅温柔的点头,是拒绝的意思。拒绝这个献殷勤的陌生人。
沈觅大概看清林谙的长相。心里第一句话冒出的就是:他好白。
白皙的脸颊,自然上挑的眼尾,形状标致的唇,典型的江南美人的外貌,雌雄莫辨,莫名有一股勾人的意味,他似乎闻到了刚才已经饮尽的沁爽柠檬味。
他的心跳不自觉加快,超出了正常的频率范围。
林谙回休息室时,大家都收拾好了。郑岩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谙谙,找着了么?我都睡了一觉了。”
“找着了。”林谙把项链吊在手中展示了一秒,又戴到脖颈上。
“我去!”郑岩垂死病中惊坐起,“命运之神我天!”一语成谶了。
他瞟了瞟背着贝斯包的顾云之,见他没什么表情,松了口气。
林谙看着明显高兴了许多,顾云之多看了林谙几眼,眉眼淡淡的,“遇上什么乐事了?”
林谙眼尾上挑,笑得魅惑,“找到他了,还是很帅。”
“咦,白月光回归了。”鼓手孟霄然伸了个懒腰,“祝贺SA演出成功!”手指勾住车钥匙转起来,“皆大欢喜,送你们回家!”
四个人戴着口罩慢慢出了酒馆,冷风吹得人瑟缩起来。郑岩不自觉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裹紧了大衣,孟霄然闻声,脚步快了些。
“都忘了是冬天了,一把老骨头还穿着短袖表演。”郑岩瑟瑟发抖,声音都颤成电音了,“谙谙,以后冷的时候可以派我上去秀一段电音特技。”
众人莞尔,林谙捂着嘴巴笑,“冷不死你。”
“呵,还老骨头呢,”孟霄然打趣,“那我就成骨灰盒了。”
顾云之在后面揽住两人的肩,“走快点吧,小鲜肉们。”
四人其乐融融,大步流星。
顾云之还是以往地不苟言笑,难得对林谙他们有点耐心。
“林谙,今天的状态不错。”
林谙愉悦地点点头。
“记得来医院复查,别再发生那次的情况了。”
“哎呀,知道了顾医生。”林谙点头称是,用手抱着头。
“这是对你好。”顾云之凝视着林谙,他是真的担心这个朋友兼病人,生怕他出现一丝闪失。
今天的林谙很高兴,车上,几人约着下一次会面。
“我这怕两三个月脱不开手,公司新季度考核开始了,不多赚点钱养不起我的吉他。”郑岩坐在副驾驶上,朝窗子吹了口气。
“我也忙起来了,科室轮到我值夜班了。”顾云之闭着眼睛休息。
“市外出差考察。”孟霄然叹气。
“要去学校帮忙了。”林谙摆手。
综上,四人得出结论,一段时间是没办法搞乐队了。
“可怜的社畜人生啊!”郑岩垂头丧气。
回到家里,林谙没怎么拖沓,洗漱一番上了床。
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他消化了好一阵才睡着。
身体变得轻盈了起来,他像只懵懂的小鸟一样,跌跌撞撞地,又飞回了那个桥段。梦中的沈觅和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他们穿梭在绿叶中,涉过浅溪,踏过小路,隐匿在小巷深处。
林谙把门反锁了两遍,一步步沉默地走下楼。
五,四,三,二,一 ——
“外婆,我走了!”
“你下次再不吃早饭就走撕了你的皮!”
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链转动的声音迅速响起,楼下的少年像离弦之箭驶出了巷口。
很好,今天又准时了,林谙想。
这是林谙在楼道看着沈觅上学的第一个月。六十五天前,他遇见了这个奇怪的人。
那是暑假中旬,烈日灼烧着叶阳县这个人口不算太密集的小县城。
上早班的工人们趁着天还没亮就走了,上午街道里吐着舌头喘气的看门狗。
家里空调坏了,没人修,老不死的林伟才不知上哪喝酒去了。林谙下楼买了根冰棍,打算又去山口坐着写生。
隔壁楼突然喧闹起来,他瞥了一眼,一辆白色小车停在了楼下。车门砰的一下打开,一身白色运动装的小麦肤色的少年兔子般跳下车,背着黑色旅行包上噔噔噔上了楼。
车里的女人大声嘱托,“小心着点!等你爸回国再来接你。”
“知道!”
新邻居,鸡飞狗跳的,很吵,林谙压着遮阳帽下了楼。
一块钱的可乐冰棒是林谙的最爱,今天太热,他买了两根。
他穿过小卖部的巷子,朝着叶阳山走去。叶阳山上的树多,即使是大中午也比街道上凉快些,树枝缝隙漏下的扑闪扑闪的碎影让林谙感到舒适。
刚要出巷子,一股大力突然把他摁在了墙上,掀开了他的帽子。
林谙手撑着墙,反手就是一肘,打得对方闷哼一声。
他眯着眼睛,眼里透出寒光,大夏天却让人感到手脚发凉。
“哼,林谙,身手好了!”林谙白眼,找茬的又来了,转身想走。
两个小弟见老大被打了,马上把林谙擒住,脸色不善。
赵永福恼了,他可是街头霸王啊,平时那些人见了他唯唯诺诺,这小子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按住林谙,粗鲁地从林谙兜里掏出了小写生本,撕成渣渣,猛地捏起林谙的下巴,阴险地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我说,小子,你老子欠我的钱还没还呢。”
林谙毫不畏惧直视他,“你也知道是我老子,又不是我,自己找他去。”
赵永福摁着他的肩,林谙的脸撞在墙上,磕得疼出了眼泪。街霸拿出裤兜里的欠条,往他脸上使劲拍,“看到没有,你老子林伟才叫你还,还盖了手印呢。”
林谙一眼也不看,赵永福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林谙疼得直不起腰,咬牙切齿,“我不认,又没盖我的手印。”
“嘿,你小子!”赵永福仗着自己的体格,想把林谙拎到巷角里收拾一顿,两个黄毛把林谙按住拳打脚踢,林谙奋力挣扎,刚抠起地上一块摔碎的砖还击。
一辆自行车突兀地在巷角停下,那人拿着羽毛球拍和手机,大声叫喊:“放开他!我已经报警录视频了!”
“妈的!”赵永福转过身,发现是个新面孔,扭了扭脖子,是时候给新来的点教训了。
“上!”他指挥着两个黄毛,两人冲上前,沈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挥舞着球拍,大喊:“要打人了,正当防卫!”
反手一拍下去,打得两个黄毛眼冒金星,恼羞成怒,两个人伸着手要抢他的手机。
巷角偶尔路过的行人见了这一幕,加快了脚步,窃窃私语,“收保护费的又打起来了。”
“那不是林伟才家儿子吗?又被打了,他老子也是个不争气的。”
沈觅身手矫健,躲开了黄毛狗刨似的攻击,迎面又是几拍子。赵永福压着林谙,气笑了,“这身手,哪个道上的,收做小弟也不亏啊。”
林谙趁着他分神,拿着砖猛地朝他手上砸去,赵永福哀嚎一声,给了林谙一巴掌,抄起砖要砸回去。
警笛长鸣,警察匆匆像这边跑过来。三人条件反射地想跑,一个身材魁梧的民警大喊,“站住!谁都不许动!”几个民警维持现场秩序,把他们一一拷了起来。
沈觅装作柔弱的样子,“警察叔叔!抓住他们,他们打学生!”
两个黄毛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敢再插嘴。
几人被带回了警察局做笔录。巷角的监控常年失修,无法查证,好在有沈觅的视频证据。
三个混混因有聚众斗殴加之殴打未成年的前科,无法狡辩,被拘留了起来。
临走,其中一个脸上带着球拍印的黄毛还在哀嚎,“啥学生啊,是头牛吧,力气恁大!”
民警教育了沈觅林谙一番,让他们回了家。
看着眼前少年脸上的伤,谷羽还是忍不住心疼,她住在隔壁栋楼,只是略微知道林谙的家庭情况,没想到还被要债的殴打。
她接到警察局电话时,既心急又害怕,担心她外孙刚回来就惹上事,生些是非出来,这怎么跟她妈交代啊。
沈觅没受什么伤,旁边站着脸上红肿,手臂青红交加的清瘦少年看起来才是相当的狼狈,谷羽简直吓坏了。沈觅还在给林谙换药,一边询问他的情况,“你叫林谙?还好吗?要去医院吗?”
林谙只是愣着,不说话,半晌,才说一声,“不用。”还没等沈觅把药给他贴上,就溜没影了。
谷羽还没来得及拦他,少年就消失得没影了。
沈觅一回头,就见着外婆红着眼,惊慌失措:“外婆,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谷羽抹着泪,她是应该表扬这孩子的,可沈觅太不小心了,她又该骂。
“我这是见义勇为啊,姥,你不知道我当时再不过去阻拦,林谙就要被拖到巷角里了。”
谷羽一把抓过沈觅,“不是说你做得不对,是你太冲动了。你上楼我一忙去,你就没影了。再说,你怎么能光拿个羽毛球拍就上去阻止呢,你,好歹拿个棍吧。”
沈觅一脸无奈,“谁家好人出门还拿棍啊。”
谷羽啐他一口,“我看你就不像好人!”沈觅一个178大高个,吊在谷羽的胳膊肘下撒娇,“先不说这个,林谙跑了,我得去追!”
谷羽心疼又泛上心坎,“你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那孩子,从小就这个样子。”
“您怎么知道?”沈觅挺直了身体。
“那可不,我还算看着他长大的,就在隔壁栋楼,也多多关照下他吧,挺可怜一孩子。”
沈觅沉默地听完了外婆的讲述,心里不免揪着,以至于他捡起被打弯的名牌羽毛球拍,也没有心疼。
这世上,还真有那些俗套小说里的惨淡人生。
谙谙的童年很可怜,但沈觅在那时成了他的光[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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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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