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是真的远，皮蛋带的早饭又都是味儿大的，在车里吃的味道都大到散不出去，几个弯路直接给程幸怀拐得想吐。
“还有多久？”程幸怀眉头都皱起来了。
皮蛋看了眼导航：“一小时。”
“那么远！你舅在上面还有田吗？买菜生活怎么过啊。”程幸怀望了眼这山，这上面真是什么都没有。
皮蛋笑了，这人还是这德行，还说什么要对他改观的话，他说：“卖菜的车会上去的，放心吧。”
“我家比这个还远。”孔离山突然开口。
程幸怀光想到都头疼，他问道：“那你都怎么回去？”
孔离山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都在镇里等着，有面包车可以坐，给你送到一半再转车。”
“转车？”程幸怀再次头疼，这个路程对他来说实在太远，换作是他，估计都懒得回去。
“嗯，等着热心村民载。摩托车、拖拉机、三轮车，哪个都行。”孔离山看着窗外，语气淡得就跟这是件小事一样。
程幸怀沉默片刻，又问道：“那等不到怎么办，不回去了？”
“到现在我只碰到过两次这种情况，那几次我走到夜里才回去，”孔离山又说：“不过那附近都是田地，还是能碰上好心人给你带回去的。”
程幸怀“嗯”了声，反正他也经历不了这种事，安慰什么的好像也用不上，他只好说：“那你回去一趟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没觉得不容易。我现在能从平坦地路走进那山里去，但那里有太多人走不出来了。”孔离山依旧看着外面绵延的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程幸怀也看向窗外，过了会儿问了一句：“镇里不能工作吗？”
“只能卖卖菜什么的。干别的要投资，大部分人都没这个钱，只能靠着家里的几亩田地活着，盼着家里能有哪个孩子走出这个地方。”孔离山说完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带着些无奈。
程幸怀安慰道：“人不会一直穷下去的。”
“那是你没见过。”孔离山看着他说。
他当然没见过，孔离山这句话听着挺让人不爽的，但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程幸怀连共情都做不到，安慰更是敷衍，他自认为自己没有回嘴的理由，更不该回这个嘴。
皮蛋在前面也叹了口气，随后停下了车：“走吧，干活去。”
从停车的地方走上去差不多需要五分钟，路不远，但不好走，爬上去还是热得不行。
他们走到门口就看见皮蛋的舅舅蹲在铁门那，正抽着寂寞的香烟打着跨市电话：“你今天不用赶回来，我请了人了。”
“哎别担心啊，我每天能吃能睡的，你反正也回去了，干脆就多休息两天。”
“放心哎！我不会亏待他们的，我发工资的啊，别瞎操心了。”
皮蛋也跟着蹲在那儿听，舅舅挂了电话后，皮蛋赶忙站起身介绍：“这两个就是来打工的。”
舅舅笑着站起来发起了烟：“来来来，事情突然，得麻烦你们几天哈。”
这两人都摆摆手，程幸怀说：“谢谢舅，不抽烟。”
孔离山十分有打工人的自觉：“去看看猪吧。”
还得是孔离山，想挣钱的人就是积极。
舅舅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一长条矮屋子旁边，木门边上还拴着条狗，这狗看到他们就直往前冲，挣得铁链“啪啪”直响。
“好了，好了，大黄别叫，”舅舅冲他们招招手说道，“进来吧，这就是养猪的地方。”
他们只是站在门口，就已经听到了一片猪叫声，吵得程幸怀都快耳鸣了，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臭味，他开始庆幸自己早上没吃多少，不然现在肯定得吐。
孔离山倒是挺自在，程幸怀还在努力适应的时候，他就已经和猪打起了招呼：“睡着呢？”
舅舅看了眼孔离山，露出满意地笑，他说：“味道有些大，委屈你们这些天忍耐一下。每天的工作就是清洗猪圈、喂猪，有时候猪会跳出来，要当心，”舅舅回头看向后面的三个人，“那咱开干吧？”
“舅，我现在开直播行吗？”程幸怀抬手挥了挥空气中的臭味，随后掏出手机问道。
舅舅点了点头：“行啊，别把我录进去就成，要皮蛋跟在你俩后面。”
“行，谢谢舅。”程幸怀应道。
几人走出猪圈换衣服，程幸怀拿出手持直播杆和手机交给了皮蛋，说道：“手别抖啊。”
“不至于，”皮蛋甩甩手说：“就算等我到80岁，这手都不会抖！”
他们穿上一件连体防水的黑色衣服，程幸怀还多了戴假发和戴口罩两个步骤。
这件衣服穿着不太好看，但孔离山身材好，程幸怀都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他在心里想着，果然找孔离山合作是正确的选择，这人天生就该出现在镜头里。
“装备齐全，引人注目啊。你这打扮，连猪都偷不走。”皮蛋在边上叉着腰夸道。
程幸怀挑了挑眉：“谢谢，直播时不必过多关心我，镜头都给孔离山。”
皮蛋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了。”
几个人消完毒便再次进了猪圈，舅舅示范了一下怎么清洗猪圈，随后便让他们从后面洗过来，他自己先从前面开始洗。
皮蛋举着自拍杆挥了挥手道：“那我开始了？”
程幸怀点头，朝边上挪了挪：“开始吧。”
皮蛋按下“开始直播”，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啊～现在给大家带来的是铲猪粪、洗猪圈，请欣赏。”
直播间里马上就有人进来，现在虽然还早，但也不缺上网“冲浪”的人。
【哇，这是怀遇的声音吗？好听！】
【清晨的早饭就应该配着铲猪粪的直播一起服用，爱了，已关注主播。】
皮蛋“哈哈”笑了两声：“我不是怀遇，我是他今天的小助理，我的声音确实好听，我了解。”
镜头给到孔离山身上，一身黑的寸头扛着铁锹跨进了猪圈里。
腿够长，动作流畅，熟练得就像跨了半辈子的猪圈栏。
【寸头！】
【猪圈里的男人，不错。】
孔离山轻车熟路地把所有猪粪都铲到一起，然后又用高压水枪冲洗地面，顺便还给猪洗了个白白。
皮蛋走近问道：“你怎么这么熟悉流程？”
孔离山边冲地面边说：“以前我家里养过猪。”
【是谁在吐啊？】
【是有人在吐吗？我以为是背景音乐……】
【我也听到了！还以为是小助理！】
皮蛋将镜头转换到后方，一彩色头发的男子正在默默地铲着猪粪，时不时还抬起头干哕一声。
皮蛋顿了顿，说道：“这位是怀遇，他吐了。”
满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幸怀在一次次的干哕中尝到了生活的苦。
猪圈味道大，他本来就有些控制不住，现在这一铲子下去，视觉冲击让他彻底憋不住了。
【好像有只猪在怀遇身边徘徊？】
【不会是要拱他吧？】
【直播能暂停吗？我不敢看。】
【不要担心，捂住屏幕就看不见了。】
皮蛋刚看到弹幕上的字，马上着急地看向程幸怀，他边上有一头白白胖胖的小猪一直晃晃悠悠地跟着他走。
皮蛋还没来得及提醒他，这猪突然就冲了过去。
“小心！”皮蛋手还是抖了，他没穿雨靴，这一脚跨栏差点儿就迈了进去。
结果这猪没有撞他，反倒在程幸怀腿上蹭来蹭去。
程幸怀摸了摸它说：“哎哟，撒娇啊，”他边打哕边摸，和猪打着商量，“去边上等我，还在给你洗窝呢。”
皮蛋在边上松了口气，程幸怀抬起头问他：“你进来干吗？”
【怀遇的声音也好好听！】
【像断了弦儿的小提琴、坏掉的钢琴、像是嗓子卡了痰。】
【楼上的，是不是黑粉？管理员给他赶出去！】
【没有管理员。】
【他应该不是黑粉，怀遇边哕边说话，可不就是嗓子卡痰的声音嘛。】
皮蛋看了眼自己的脚，手机也跟着他的动作朝下照着，镜头马上挪到了他的脚上。
他说：“我刚准备进来救你，可惜我这鞋了……”
【限量款，可惜了。】
【寄过来，我会洗。】
【所以怀遇也很有钱？小助理这装备可不便宜。】
皮蛋看了一眼弹幕，立马答道：“想多了各位，我这是喊了150个好友给我刀出来的。”
【少侠好毅力！】
【原来这不是资本家的游戏，那只是考验我的能力罢了。】
【什么！】
【点进此链接帮我刀一下，相遇即缘。[链接]，还差最后三刀！】
皮蛋将鞋在地上蹭了蹭，拿稳自拍杆说道：“好了，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寸头小哥正在干什么。”
镜头刚转过去，皮蛋都忍不住感叹：“请他来是真不亏啊。”
【请务必到我的猪场来上班。（如果你真来，当我没说，毕竟我没有猪场。）】
【寸头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我看着寸头的效率，又看了看我招的人的效率，现在头都快摇掉了。】
【加工资，我说的。】
孔离山已经洗完好几个猪圈了，还在努力干活中，嘴里还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然后下铁锹。
唱到“嘿”的时候抄起猪粪，第二句“咱们工人有力量”时猪粪升空落地。
简直完美操作。
相比孔离山，程幸怀那边简直是劝退现场。
20个猪圈清洗完毕后，舅舅开始拌饲料，具体怎么做的没教，他们反正只负责给喂了就行。
程幸怀凑近闻了闻：“挺香。”
孔离山研究了一下，认真地说：“喜欢吃我以后给你弄点儿，我以前做过差不多的。”
【哈哈哈哈哈，寸头小哥在线投喂！】
【（冷漠脸）不管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了。】
【吃的时候务必直播，怕你忘了我，打赏一个！】
皮蛋“诶”了声：“谢谢这位‘便后要洗手’送的大火箭一个！”
程幸怀拍拍孔离山肩膀，小声说道：“我们开始挣钱了。”
孔离山愣了下，转头对着手机喊了声：“谢谢这位‘便后要洗手’！”
好几位网友被孔离山这个劲儿逗得不行，一连好几个礼物炸满了屏幕。
程幸怀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愣了愣。
这几个礼物不值多少钱，孔离山的反应却像是挣满了这一整年的生活费一样。
“谢谢大家，接下来是寸头的时间。”皮蛋将手机递给孔离山，用眼神告诉他，现在是感谢时刻。
孔离山把打赏过的网友名字一个个念过去，还特真诚地说了“谢谢”。
程幸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朝孔离山招招手，招呼他过去喂饲料。
孔离山便又把手机还给了皮蛋。
他用水泥桶铲了一桶猪食，提着朝食槽里倒，程幸怀跟在边上一起忙活。
干体力活确实饿得快，早上吃得那点也不抗饿，程幸怀肚子都在叫。
他一边想着等会儿会吃些什么，一边又操心自己会不会被这通折腾弄得吃不下去。
“诶！”孔离山突然指着程幸怀背后喊道。
“哟，猪猪猪！”皮蛋也跟着喊了起来。
【跑了，猪跑了！】
【追，追，追，我爬行着追，我倒立着追。】
【追到了，我啃啃啃啃啃。】
【……怀遇还没反应过来呢。】
程幸怀还呆愣在那里，手里提着水泥桶，他彻底饿得没力，迷茫地问：“猪怎么了？”
“猪跑了。”孔离山淡定地说。
“那还不去追啊！”程幸怀反应过来，立马丢下水泥桶，“舅舅呢？”
皮蛋喊道：“舅舅去厕所了！”他也跟着跑起来，兴奋地说道，“现在插播一条，怀遇追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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