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选拔之期,朱苗请借的场地也终于走完程序空出来了。她从相熟的几位兵长那里借了些人,到时在现场帮忙和维持秩序。又和张、季二人在场地内清扫、布置忙活了三天。
七日后,万事俱备。
整个西郊军营但凡身上没任务、空闲的人都想来凑凑热闹。他们是没福分有机会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了,到现场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搭把手,万一能和太子说上两句话,混个脸熟呢。
兵长选新兵,事儿不新鲜,每年都要上演一回。
这新兵啊,被选进来后会先归拢到一处统一训练。时间短则半个月,长的,几年都有。这时间长短啊,就看你能不能被兵长选到手底下做事了。
成了,名字就会被编写入册,成为正式兵;
没成,那能怎么办呢,继续熬着吧。
不但钱领得比别人少,逢年过节的福利也没你份。上头批钱是按着人头数的,名字都不在里面,哪有你的份儿。待遇差点就算了吧,这没名没份的,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啊!这群人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谁都能使唤两句。
这也就算了,万一有人脸皮厚,不在意这个呢。
最关键的一点是,时间待满五年还没兵长要的话,就要清退赶人离开了。
所以每年兵长选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要冲到前头,一是争口气,二是不想被赶走。
朱苗要选人,诸位兵长立马化身情商怪,默契地把自己选人的日子挪到了她后面,不能跟太子抢人啊。朱苗被弄得哭笑不得,她还想先看看别人怎么选,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呢。现在反倒变成她先帮大家把坑踩了。
不过,事已至此,朱苗也不矫情了。
大家愿意把金子先留给她选,接下来就看她有没有本事,能不能把金子从沙砾里捡出来了!
新兵老兵们乌泱泱挤在一起往朱苗那里赶,远远瞅着跟一团马蜂云似的,又多、又吵、又乱!有心人见了这场面不由为朱苗暗自捏一把汗,这么多人,就她借的那几个人能维持住秩序吗?
等到了场地一看!
嚯!
只见门前拉布条分隔出了三块场地,中间划出来的地方最大最宽,最前头摆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都配了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桌子上还摆了纸笔。
众人正不明所以时,有守在外边接引的人高声喊道:
“前来参加选拔的新兵排列成队,从中间走,去记名领号;观看的人,请去往两边。场地两边都有准备茶水,诸位可自行取用。祝兵长说,这两日事忙,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诸位见谅。”
老兵们本就是不请自来看热闹的,太子不嫌他们添乱就罢了,居然还想到了给准备茶水!有多心的人抢先拿了一杯,一看,用的居然还是正经茶叶,不是用那种茶梗泡的水糊弄人!
见此,众人不由都对朱苗多了几分好感。
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要是真碰上不长眼的人起乱子,不用太子出手,他们就帮忙给料理了。
新兵里也有老有新,老人熟门熟路地记名领号,新人见场面这么大都有些怯怯的。
“把你的籍册给我。”桌旁站着的那名士兵,伸出手,公事公办道。
新人慌忙递上誊抄备份的户籍。原籍留在老家,这份籍册是另誊写的,上面有县老爷的章和签名,更大一点地方的人,还需要有刺史的证明才行呢。
士兵核对的就是这上面章和签名的真假。
“姓名、年龄?”桌前记名的士兵头也不抬地问道。
“李二牛,十七岁!”
“来历?”
“歪柳树村。”
“说什么县就成了。”
闹了笑话,李二牛脸涨得通红,喊道:“李家县!”
真是的,他怎么想的呀,这龙吟城的人谁知道歪柳树村是哪里,肯定要说到县才行呀!可是——李二牛悄默偷瞄了下写字记名的士兵,只见他神情泰然,并未因此露出嘲弄神色,与站着的那名士兵一样,从始至终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士兵一一记下后,抬头和站着的那名士兵确认,等他点头后,从桌肚里掏出一张红纸,提笔写下李二牛的名字后,将红纸交给了李二牛:
“可以往后面走了,下一个。”
李二牛糊涂了:“只问这些吗?我在新兵训练的时候成绩很好的,这些不问吗?”
“我们已经问完了,不要耽误后面人的时间,往后面走吧!”
李二牛接过红纸,失望地往后面继续走。他捏着红纸看了眼,发现最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二十三号”,下方的格子里就是他的名字,然后名字下面还有好几个格子。格子一分为二,前面标着数字,后面是空的,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你们说,祝兵长这是什么意思啊?设置这一关本就是为了摸清楚新人情况,快速筛选出资质优秀的人,只问这三样可看不出什么东西啊。”
“到底是年轻人,总想着搞新花样,老一辈的经验都不重视。”
“害,我们继续往下看吧。对了,祝兵长人呢,怎么没看到?”
朱苗人在后方,正在看今日过来报名的名册。
才不到一个时辰,数都排到三百开外了,看来在第一关速战速决是真的明智,不然一个个详细问过去,天都黑了,有人连名都没报上呢。
能来龙吟城当兵的新人都是正经征兵入伍的,像什么犯罪过往、身体残疾、精神病史这种东西就不用朱苗操心了,有大罪大病的人都过不了关,算是已经帮她粗筛选过一群人了。
第一关虽松,但也帮她筛掉了一批年龄四十岁往上的。
不是她歧视年龄,实在是她也没长到几岁,还要对年龄大自己那么多的人吆五喝六、指三道四......一来容易滋生矛盾,二来她自己心理压力也大,只能忍痛放弃让他们去其他兵长手底下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从后面几关的成绩,自然而然就能看出来了。问话有人会夸大作假,实打实的成绩数据可做不了伪。
第一关最大的用处就是报个名,取个号,到第二关才是正经开始选人。
朱苗想,她选兵,应该最看重什么呢?
要武力超群、以一敌十吗?
还是要足智多谋、赛过诸葛呢?
又或者是才比卫青,能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这些都很好,她也都眼馋心痒。
但是!
朱苗想,如果有哪一点最重要,有资格排在这些所有前面的话,一定是——她希望这些兵有自保能力,上了战场后可以活着回来!
所以这第二关,朱苗设置得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她考的是一个躲字!
李二牛紧捏着红纸,跟着排成一条的人流前往一处,心里忐忑不安。他踮起脚想看看前面是什么场景,却只能见到几间大屋子。有士兵守在大屋子前面把红纸收到竹筐里,然后每一间屋子都数了十五人放进去。
等人都放进去后,士兵捧着装了红纸的竹筐绕到屋子后面,其他士兵则拿出一个新竹筐,开始收下一批人的红纸。也不见先前那批进了屋子的人出来,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放了一批新人进到屋子里去。
李二牛纳闷了,他也跟其他前辈打听过,从没听说以前还有这种关卡设置呀?
终于,轮到李二牛了。
他把自己捏了一路的红纸交给士兵,全神贯注地去听屋子里的动静。有人拦着,他们全部都守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等,李二牛憋气踮脚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
“到你为止,前面的人全部进左边那间屋子!”
士兵点数正好到李二牛,拍了一下他的背,朝着前面排头的人喊道。
李二牛心一惊,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提心紧张了起来。这一关,看来要动真格了。
排在最后的李二牛刚一走进去,士兵就把门给关上了。李二牛四处张望,发现这是一间空屋子,正摸不着头脑时,听见有人喊道:
“快看,地上有箭头,我们跟着箭头走!”
众人跟着箭头往前走,来到了一间窗户全糊了一层厚纸的房间。外面天光大亮,这间屋子却暗摸摸的,得使劲儿努力看才能看清里面有什么。李二牛家贫,晚上点不起灯,来到这种黑黢黢的环境反而更心安了,在熟悉的环境里他是第一个发现屋里不对劲的人。
这间屋子里错列分布着几个分不清用途的木头人,双臂红通通的,李二牛一时好奇,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站在他身边的人忽然就捂着心口大叫一声:
“啊!血......血,是血!”
只见那人手掌上满是红色,而他的心口鲜红一点,跟被人挖出了一个窟窿一样。
突然出现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慌了手脚,木头人也赶来添乱,不知道怎么开始转起圈来,一拳一个,绊倒一地人。
最邪门的是,有人躲在暗处射冷箭,并且箭无虚发,准极了。
慌乱、无助的一群人在不大的房间里挤来挤去,疯狂拍着门想要逃生,可是大门却从外面被紧紧锁住,纹丝不动。
听着屋内凄惨的求救喊叫,外边守着的士兵从一开始的不忍可怜,听了一上午,现在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盯着香等规定时间到了。
他们心里都在念叨,这祝兵长是不是自己在弓箭队那里吃过亏,所以心里不平衡,也得让别人在这上面栽一下跟头啊?谁家选士兵还把人关小黑屋,又让一个弓箭队的人蹲在房梁上射冷箭的啊!
行事也忒刁钻了。
听听,这屋里的人声音都吓破了。
能不害怕吗?乌漆嘛黑的地方有人射冷箭,一看伤口还“血淋淋”的。也就是他们知情,换不知情的人,谁来一开始都得吓出一身冷汗。
还有那木头人,听说也是祝兵长的手笔,为了这次选拔特意做的。那木头人下方是一个转盘,转盘连接着一条绳子,有人牵动绳子的时候木头人就会转起来。
木头人刚搬来的时候,这群士兵提前见过,图新鲜拉了一把试试力道。
别说,打在身上还真挺疼!
“好了,香燃尽了,把人放出来吧。”
门开了,房间地上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堆人,骤见强光,都眯起眼睛。等到眼睛适应光线后,他们往身上一看——
呸!
这哪里是血啊,分明是红颜料!这不是捉弄人吗?想起刚才自己狼狈求救的样子,一个个都臊红了脸。
“现在我念到号码的人出来。第一个,三十五号!”
三十五号鼻青脸肿地走出去,难为情极了。
士兵上下扫视了他全身一遍,朝后面拿笔的人喊道:
“三十九号!心口一处,记三分!手臂、大腿共五处,记五分!一共得八分,不合格!”
后面拿笔的人在三十九号的红纸上画了一个叉,将红纸放在了一个竹筐里。
“三十九号,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下一个,四十二号。”
三十九号失魂落魄地从小门离开了。
四十二号倒是不错,得了六分,刚好合格。他的红纸就不是画叉了,而是签了一个名,又按了手印,放在了另一个竹筐里。
李二牛渐渐回过神来,从外面的情形看,他们应该是跟着箭头到了另一个地方,难怪刚才他都没听见什么声响。
屋里这群人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时候,一个士兵哼着小调儿,提了一个木桶进来,举着刷子给木头人双臂补颜料。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一处喊道:
“上面的小哥儿,你累了吗,要不要通知换下一个过来?”
房梁冒出一个头,嬉皮笑脸道:“不用了,我现在精神着呢!”
“害,你是畅快了,后面的人一直吵着要换你下来呢!”
“让他们等着!屋里有吃有喝的,他们还不乐意了?”
“也是。那你颜料够吗,我给你补点?”
“这倒是可以,颜料够多才能把他们吓尿啊哈哈哈哈!”
地上的人一齐拿冷冷的视线去瞪房梁上那人。
“二十三号!”
到自己了!
李二牛从地上起身,走出屋子,站在了士兵面前。士兵抬眼一瞧,神色突然凌厉起来,盯着李二牛质问道:
“二十三号,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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