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书情死都不会结婚。她强撑身体,左手握镇魂索,右手拿枪,等待黑雾进攻。她回顾这起连环杀人案,理清自己的思路:邓女的尸骨被丁夫人或孙夫人挖走了,邓女不仅杀掉安排她“出嫁”的村委会后代,还杀死了孙夫人希望死掉的男人,也就是卢某。
虽然法医给的结论是卢某的牙齿由孙夫人拔掉,但孙夫人可能借了邓女的力量完成。可丁夫人在这之中充当什么角色?她为什么撒谎,还要致岑书情于死地?她脑袋痛,或许推测都错了,丁夫人才是掌握尸骨的幕后元凶。
一具肿胀□□缓慢飘向岑书情,外凸的眼珠和掉皮的嘴兴致满满。那是卷宗管理员的尸身,他身着大号西服,腥臭无比,伸长了双手接近岑书情。
两边的恶魔开始起哄,朝岑书情身上扔臭虫和垃圾,就像扔婚礼上的花瓣。
“书情,书情!好美的城里人,好香的气味!”管理员快贴上她单薄的身躯,“当我的妻子,和我结婚吧!”
这和岑书情想象中在人间的婚礼没什么区别,不过一个是表面上的恐怖,一个是潜伏在幻象下的恐怖。
管理员抓起一把虫子递给她,黑色牙龈因过于兴奋翻出嘴唇。岑书情忍住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向管理员开枪,镇魂索套上它的脑袋。
她与管理员对视,发动第七感【烈焰】,火刚沾上它的外套,恶魔就化成一滩污水。欢呼的黑雾停止声响,火焰从管理员蔓延到黑雾里,岑书情已经停下第七感,火却越烧越旺,越燃越高。
......
十一小时前,傅祺然来到雷临川家,听从丁夫人的指路,前往村委会找人。村委会在山北边,需要飞过盖满墓碑的山头才能到达。
傅祺然驾驶石板至墓群上方,大片乌鸦从树林里冲出,搅乱了他的方向。傅祺然尽力维持石板的平衡,操作面板却停止运转,飞行蒸汽像被掐灭的香烟,几秒内他就失去对石板的控制,人和石板一同落入坟堆中。
傅祺然压在石板下,头破血流,丧失了意识,入夜后他才被伤口的疼痛唤醒。傅祺然的身体和座椅紧密相连,安全带被砸烂了,他得以慢慢往外挪动身体,花费半小时才彻底离开破碎的石板。
意外来得突然,没想到石板这么不经踹。天色已晚,傅祺然不想着去居委会了,他现在必须回去见岑书情。
恶魔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响起,傅祺然走了几步,跌在地上。如果无法驱逐恶魔,傅祺然就此放弃任务,和岑书情打道回府,大不了他受降职的处分,总比和同伴一起死在山村好。
打更声从不远处传来,傅祺然回头望去,坟墓深处闪烁微弱的亮光。
“噔,噔,噔!”
一排细长人影有节奏地跳动,打更声愈发响亮,队伍正在靠近傅祺然。亮光刺眼,他遮住眼睛,向亮光走去。傅祺然并不是没头脑地往前,他看见了雷临川,死气沉沉的雷临川。
细长的人影是一列男人,而在队伍最后面,孙夫人笑意盈盈,怀抱陶瓷罐,直勾勾盯着傅祺然。
一共有十个男人,虽处在尸体状态,它们还能行动,俨然一群活死人。
“雷……雷临川村长?”
雷临川猛地回头,驴嘴上落下几块泥似的肉。
“嘘,别吵!”孙夫人飞到队伍前沿,阻止尸群前进,对傅祺然说,“他们要接新娘和新郎入洞房。”
傅祺然预感情况不好,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要加入我们吗?”孙夫人的嘴角快咧到耳根,“小神父,你应该加入我们,为新人送去祝祷是神父的职责。”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孙夫人后背不是皮肉,她的身体由一根木头和一只发光的红绣球支撑,绣球上下移动,孙夫人就开始说话,做出动作。
尸队□□和孙夫人是同样构造,而尸队没有意识,无法发声,只能遵从孙夫人的旨意行动。
新人?有人要结婚了。法医那通电话无意或有意地成了催命符,为清除阻碍恶魔的势力,调查员非死不可。
傅祺然取出锁魂枪:“她在什么地方?”
孙夫人眉眼弯弯:“就在这附近。”
傅祺然念出驱魔咒,向孙夫人开枪,他身受重伤,出手过慢,孙夫人不会功夫也能灵巧躲过,
她从傅祺然手上夺走枪,操控尸队攻击他。尸队遵从命令,机械地撕咬傅祺然的胳膊,一口就是一长条血印子,眼看尸群掩埋傅祺然,孙夫人难掩从眼眸持续到脖子的快乐。
“咕噜咕噜”几声怪叫,呕吐声传来,雷临川转身跪在孙夫人面前,向她展示自己破败的右肩。他的脖子被镇魂索拴紧,差点就能掉落在地。
傅祺然在雷临川右肩上咬下一大块肉,那是变质的猪肉味,来一具活死人,傅祺然就咬一具。恶魔的身体松松垮垮,皮肉组织类似臭泥巴,只要忍着恶心,就能咬得很轻松。
孙夫人的快乐戛然而止。她冲进尸队,推开一众没用的雄性活死人,尖利的指甲刺入傅祺然身体,上下撕扯,疯狂抓挠。
邓女不知踪迹,它的影子却无处不在,能远程操控尸体,甚至造出下仆级恶魔,保守估计,这能量起码是地狱S级恶魔能做到的。要赚10000块,的确不容易。
傅祺然的目光落在孙夫人身后的陶瓷罐上。她为什么抱着陶瓷罐前进?她们要去哪里?
麦子酒的香味袭来,陶瓷罐里很可能藏着傅祺然心心念念的尸骨。孙夫人已经不是人了,它是恶魔。傅祺然忍痛夺走枪,边念咒边开枪,黑雾从孙夫人体内飘出,进入镇魔瓶。
瓶上显示:
【能量计算中......】
【评估为下仆D级恶魔,最终报酬50元】
伤痕累累,只赚这么点钱。傅祺然把手指伸进喉咙,呕出胃酸,他踢了脚雷临川,确定他已死亡。除了恶魔孙夫人,其他尸体都只是“尸体”而已。
见尸体不再有动静,傅祺然抱上陶瓷罐,疾步离去。他放出金属球,小球变成一只搜救犬,趴在地上追踪气味。
“小电,我们走。”傅祺然推了把小球。
......
火焰燃烧黑雾,包围岑书情,从她的脑袋开始烧,烧干她的眼睛,烧穿她的喉咙,烧至她的心口,魂珠受到刺激,岑书情念出的驱魔咒才发挥作用。
火烧得慢了,岑书情用锁魂枪在火圈中打开缺口,镇魂索扩大了缺口,逃出包围圈。她被烟火熏到,泪水不断流淌。
一层蝉翼似的薄膜附在她眼上,岑书情瞎了。她只能靠嗅觉分别自己所在的地方,当下最要紧的事是逃出去,仅凭这样的身体她无法驱魔,何况岑书情连邓女的影子都看不见。
又是那种怪味,泥土香和烧焦的刺鼻味交杂一块,岑书情没走多远,就被石头绊倒在地。她干脆趴在地上前进,探路的手碰到一块大木头。
她调转方向,想避开木头,一股吸力却将她吸进木头中,随后“啪”一声,木头合上,牢牢关住她。
岑书情捶上木板,反应过来,她碰到的是一局棺材。
她的身体很单薄,在棺材里难以动弹,每次呼吸都伴随浓重的怪味。她扭动身体贴住棺璧,朝棺盖开枪。一缕泥土从枪洞掉入,她还是没碰到外界的空气。岑书情又试图推开棺盖,但棺材上了锁,不能从内部推开。
如果她大喊大叫,很快就会丧失力气,剩存在棺材里的氧气也即将耗尽。岑书情放出电粉肠,但它已经没电了,现在什么都变不成。
小电闻着气味,跑跑走走,最终停在邓女坟前。它汪汪叫着,变成一把铲子,躺在地上。傅祺然举起铲子,拼命挖泥土,速度比他吐尸肉还快。
挖了足足二十分钟,破洞的棺盖终于重见天日。通过那个破洞,傅祺然好像看见棺材里的人。他扒拉棺材,声音颤抖:“岑书情,是你吗?”
傅祺然?他还没死?
岑书情擦了擦眼睛:“傅祺然?我出不来,我被锁在棺材里了!”
“你不要动!我在铲土,马上就能拉你一把!”傅祺然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挖土的动作更加迅速。
是岑书情,她还没死。
大半座棺材暴露在空气中,傅祺然射穿棺材锁。棺盖揭开时,岑书情呼吸到今天第一口新鲜的空气,她坐直身体,大声咳嗽,像要把肺咳出来。
她被傅祺然从棺材里半拖半拉地抬出,在这片漆黑的世界里,岑书情只感觉到两具冰冷的身体正挨在一块,没一点生命的气息。
傅祺然为她擦去脸上的污渍,急着把找到尸骨的消息告诉她,却没注意到岑书情瞳孔上的薄膜。
“好事,我们能解决掉恶魔了,我找到尸骨了,是孙夫人,和雷临川......”
“我什么都看不见,”岑书情抬头,紧紧抓住傅祺然胳膊,“我以后不能驱逐恶魔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引以为傲的第七感在邓女面前不堪一击。
岑书情眼睛周围的皮肤黑黢黢的,皮肉快掉,血和骨头露出来,眼泪无法控制地从她眼眶滑落。
傅祺然愣住,他想到人匣的事。极品人匣要求原料身体健康,原料的驱魔能力越强,人匣容纳就越大。人匣任务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情,后悔?羞愧?愤怒?
傅祺然露出假笑,说:“等我们抓住恶魔,回去了云顶一定能治好你,这不是什么大事,知道吗?我可以对你保证。”傅祺然对他们能否活着回到云顶没有任何信心,他能做的只有按部就班地劝人,驱逐恶魔,离开任务地。
岑书情苦笑:“你在骗人。只有你是这样说话吗,还是你们云顶的,都这样说话。”
岑书情能从他不着边际的话里听出他的无奈和担忧,她擅长捕捉别人的情绪,但她会抽离出来,一旦去感同身受就会特别痛苦。
沉默半晌,傅祺然说:“尸骨在孙夫人手里。我在飞往村委会的途中,石板突然坠毁了,等我醒来就看到孙夫人领着一队活死人,说要去参加婚宴。雷临川在活死人的队伍中,队伍里全是男人,全是案件的受害者。”
“孙夫人的背部被掏空,她的身体里有一根木棍和一只控制她的红绣球。”
岑书情很淡定:“孙夫人死了?我认为她不是始作俑者,丁夫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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