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祟歪过头,他只能感受到温度,但温度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团在嘴里咀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应长临也想咽下去,拼命咀嚼,但这冰棍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得牙齿缝里都是冷的,他张开嘴,往外吐气,像是吐出烟雾一样。
柏祟伸手捏住他的脸,“还说我,自己冷成这样还吃。”
他不高兴了,将头扭到一边,把自己脸颊上的肉解救出来,“哼哼,我这是为了谁啊?”
余光瞥见了一个佝偻瘦小的身影,那人身上穿着件灰色短袖,一条宽大的沙滩裤,和一双人字拖,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左半张脸上覆盖着的黑色胎记。
应长临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拍了拍柏祟的肩膀,带着股苦尽甘来的喜悦说:“我们好像等到了!”
柏祟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个男人脚步虚浮,一看就知,身体底子早就被掏空了,摇摇晃晃的往这边走过来。
他的视线落在对方手背上,一颗突出的黑色肉痣,就是这人无疑。
他才刚刚确定这个人的身份,就见应长临已经迈步迎上去了。
矜贵自持的小少爷,哪里和这种人打过交道,站在这地痞面前,还遵循着自己世界里的那套规则开口:“你好,我叫应长临,不知道您叫什么,我这边有个事想和您商量。”
酒鬼虽然还醉着,但一瞧见应长临浑身上下掩也掩不住的,老实、好骗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有钱,眼里划过一丝算计的光。
他打了个饱嗝,陈年烂菜叶在牙缝里腐烂的气味混合着一股啤酒味冲了出来,“什么事?”
应长临闻见这个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被熏得吐出来。
他连忙屏住呼吸,“我想知道,您前些日子买的骨灰被带去哪里了?”
酒鬼晃荡啤酒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他迈开脚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挥挥手,“我都没喝醉呢,你这小子就喝醉了,净说些子胡话。”
两人见他这副姿态,就知晓,他绝对知道些什么,但恐怕轻易撬不开他的嘴。
可他是谁,应长临。
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原本一无所有的裤袋竟然凭空多了一百块钱,他将钱塞到酒鬼手里,“现在我还醉着吗?”
酒鬼犹豫了一下,将钱对准太阳来回看了看。
最后叹了口气,“跟我来。”
旁边摊子上坐着的都是这酒鬼熟人,见他要走,连忙招呼道:“老赵,怎么就要回去了?来喝酒啊。”
酒鬼还是那副猥琐样,头也没回,“有事。”
穿过狭窄闭塞的道路,眼前是一条小巷子,巷子两侧是店铺。
酒鬼从怀里掏出钥匙,卷帘门发出巨大的声响过后被蜷成一团挂在门上。
他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人招手,“进来吧,站在门口干什么。”
一行三人,穿过下面堆满货物的杂货铺,到了二楼,一间铺着瓷砖的客厅,两张老旧的沙发和一台小小的电视机,就是这里的全部。
他招呼两人坐下。
应长临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上。
酒鬼举起酒一饮而尽,将玻璃瓶往茶几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问:“你们来这的目的呢,我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们,我专程干这种生意的,卖出去容易,买回来却难,看你们那么诚恳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沟通,提前说清楚,成也不成,我负不起这个责任。”
哪里是看着他们那么诚恳的面子上,明明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应长临心知肚明,但也并没有拆穿 “好,劳烦您尽心了。”
“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酒鬼斜睨了他一眼,他最近只做了一单,问都不需要多问,就拨通了电话,“买回来肯定要加钱,你能出多少?”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赵叔,你找我啥子事啊?”
酒鬼咳嗽两声,将电话开了免提“还记得你伯伯那事吧,缓两天成不?”
“啊?”
“她家里人想出高价买回去。”
“赵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这边已经开始操办了,再说了,高价?连这都卖的人,能出得起什么高价。”
酒鬼捂住传声筒,朝着应长临动了动唇,你能出多少?
应长临心领神会,伸出手三根手指。
酒鬼松开传音筒,“对方愿意出三十万。”
电话里还在絮絮叨叨的男人一下就收了声音,“你确定?”
应长临心里想的价格是三百万,但是听他们这个语气,少一个零好像也行,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嗯。”
“其实吧,我伯伯这辈子都没结婚,估计也是没这个意思,晚几天还是早几天都没有区别,你们什么时候来?我派人来接你们。”
事情的顺利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目的地要开一百多公里的车,现在已经下午了。
酒鬼看他们两个年纪轻轻的,怕他们吃不了苦,提议道:“要不然明天一早出发?”
“好”/“今天不行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说完纷纷侧头望向对方。
养母已逝,骨灰也已经和对方谈妥在安全的地方,他不放心再让应长临连夜奔袭了。
如若生了病,那才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你好好休息,晚一天也没事。”
应长临望向他,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如果说柏祟之前消失的三天,是在他心里种下的种子,那么今天见到的这些,就是这枚种子的催化剂。
他心里长满了酸溜溜的葡萄。
养父好赌成性,在要不到钱的情况下,盗走了养母的骨灰作为威胁他的筹码。
而他在寻找的路上,死在了路上,毕竟柏祟除了家里面的情况,别的事儿都不会瞒着应长临的。
他一直以为是柏祟不愿意介绍家里面人给自己认识,毕竟同性恋也只是近些年大家接受度高一点了,父母那辈还是很抵触的。
现在想来,还不如是他不愿意。
应长临将手掌缩回袖子里,他很想将手掌扶上对方的脸颊,奈何这里有一盏亮堂堂的电灯泡,于是作罢,“现在就去,今天就拿回来。”
柏祟眉头拧着,对他的独断专行第一次发表出来反对的意见,“不行,等你休息……”
话还没说完就被应长临甩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他闭嘴,他还是坚持将自己的话说完,“休息好了再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