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薛翎看着自己面前似带不忿的独苗薛卿相，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破口大骂：“你这孽障，为父是缺了你吃喝用的，还是我薛家缺银子，需要你这么黑了心肝去挣这一笔钱？若不是……”
薛翎手捂着心肺都气裂的胸膛，跌坐在圈椅上。若不是年前接到帝王号令，彻查拐卖，他作为九州副财使协助，甚至是盯梢督促着府衙，也一同打击江湖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忙忙碌碌连轴转了一个多月，尤其是年节，那更是熬红了眼睛盯着。
平平安安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也算出了年。都顾不得松口气，又是审讯拍花子，着重调查与张来旺的关系，可万万没想到最后抽丝剥茧的，竟然还剥到了自己头上。
他都不知晓这江南拍花子背后的靠山之一竟然是自家儿子。
看着一夕之间就似乎颓然老矣的父亲，薛卿相捂着被掌掴到流血生疼的脸颊，忙不迭双膝跪地，含泪开口：“爹，您……您莫要生气。孩儿也不知晓竟然是如此龌龊的买卖。只是听闻人说南北贩货需要个便利，我……”
“你就耐不住你那爱妾所求是不是？”
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薛翎愈发气闷，直接猛得一拍案，红着眼眶，字字咬牙：“我煞费苦心舔着老脸为你求娶了王家女，是想你等老子走后，能够好生利用这姻亲的关系，步步稳扎在官海中，彻彻底底为我薛家改换门楣！”
他求娶金陵县伯王家女的时候，主子也没什么反对，甚至还派人送过贺礼。
他就知晓自己日后若是为君殉忠，以泰和帝之性，定会许了他临终的恳求，赐进士出生，在看翎儿品行，若是得了人青睐，还会赐个官。
不管品级如何，只要是个官，薛家就是有了门楣！
否则，紫薇舍人名号在好听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帝王的家仆，内务府管辖下的一个皇商而已。且，昔年帮助太、祖爷的商贾又何其多？他们薛家能够走到今日，无非是立国时期，金陵的能人辈出—武得有一门双公的贾家，保龄侯史家，县伯王家，文官也不少，甚至还有个后宫裙带关系立身的甄家。
相比其他的商贾，他们薛家弯得下腰去，所以那些官员也乐意抚照老乡一分。老乡的作用就有这般厉害，否则朝廷势力分派上，又何来的乡、党呢？
薛家弯了两代的腰，终于他薛翎得了青睐，能为帝王办事，在皇帝面上挂得上号了。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娶了伯爷家的女儿，舔着脸，也算与一门双公的贾家算得上姻亲了。
贾代善的次子贾政娶的便是县伯王家的长女，与他家这个不孝孽障，是明明白白的连襟。这样一层的关系在多好，薛家只要踏踏实实的，何愁未来没有官身。
至于贾家会不会有朝一日覆灭的问题，他又不担心。莫说瘦死骆驼比马大，便是他薛翎也不求登高，连做梦想个六部侍郎都没有，就只愿子弟为官。
再也不是士农工商，最最最卑贱任人宰割的商贾之家。
只要为官，钱那是源源不断的有人送过来。当然，他们薛家不能收这样的门人，这样的钱。薛家三代积攒下来的财富，足够让子弟当个清官。不需要为民请愿留名青史，也不能遗臭万年，鱼肉乡里，就普普通通的官，一辈子奋斗到四品，甚至能当到三品，那就是薛家的功臣了。
“我……”薛翎看着跪地，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解释的儿子，老泪纵横，“我每当出一次任务，回来就做一次的梦。梦到我孙儿给我烧香，说祖父我当官了，我能够给娘请诰命了，我能够给咱家修祖坟换门楣……”
这话语恍若刀刃一次次的戳在了薛卿相的心窝里，人也顾不得脸颊上的疼痛，重重磕头，“孩儿知错了，我一定会改的，您莫要生气了。”
“这是你能改的问题吗？你自幼被我带身边可以说悉心教导，就怕你出了差错，可终究结果如何呢？”薛翎冷笑了一声，“自以为薛家权势滔天了不成？自高自大，竟然连后院都管不住，枕头风一吹，你姓什么叫什么都忘记了吗？！”
“你跪为父没用，帝王金口玉言，胆有牵扯，还与张来旺有牵扯的，杀无赦！为父能为你周旋的，也就是你现在去，多生些孩子。我跪在薛家宗祠前，求老祖宗保佑你能有个遗腹子。否则我便只能过继你二叔的孩子。为父不能毁了薛家。”
“什么？”薛卿相不可置信抬眸看薛翎。
薛翎看着人额头上那咕咕外流的血，望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一脸惊骇的模样，眼眸闭了闭，随后睁开了眼眸，面色带着狠厉开口：“这就是你当初自大的代价。”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话语，在这静寂无声的夜晚，都能够传到外边去。听在贾代善耳朵里，颇为不是滋味。
说实在的，不光薛家，便是他们贾家，甚至帝王，也都犯过这个错—自大。被眼前的繁华盛世迷了眼睛，只觉得苦尽甘来，可以享受胜利果实了。
若不是有贾赦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贾赦又那无所谓无惧的都说了出来，后果还真真不堪设想。
贾代善没了寻人问事之心，身形一闪去了听风的据点—真宗西北烤全羊铺。这里早已有九州气使带着一杆暗卫提前而来在查探。换句话说，帝王是要彻查江南一行，连自己原先分布的暗卫都监察起来了。
喝口烧刀子，贾代善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气使—总觉得人还真人如其名，气死人不偿命的。
“这世人呐，都觉得是娶妻娶贤，纳妾纳美。可作为男人，大多是爱美的。”气使不急不缓喝着酒，慢慢说来薛家为何会有如今的这一幕，“薛卿相也没宠妾灭妻，薛王氏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求娶里的，自然是尊着敬着。可这薛王氏不是嫁过来一年了，还没开怀，不就急上了，按着世俗的潜规矩啊，正房都得大度些，提个姨娘给丈夫。”
“薛王氏是个大方的，直接陪房丫鬟开了两，薛翎他媳妇给儿子又送了两。”
“你能说重点吗？就薛翎那谨小慎微的，能让自家出现不明不白的人？”贾代善气噎，“本统领命令你说重点。”
“是，下属领命。”气使行礼过后，语调还是不急不缓的，像是在说故事一样，“但这件事从中透露出来的某些缺漏，真需要缓缓道来，贾统领您稍安勿躁。”
贾代善深呼吸一口气，“好。”
“薛卿相也不是个贪图享乐的，都拒绝了。为此薛王氏还挺开心的，薛卿相他娘虽然不开心，却也知晓自家丈夫的谋划，不愿因为这等小事得罪了王家。再说了，商贾本来就没有纳妾的权利，顶多通房丫头乐乐而已。民不举官不究。”
气使说着面色沉重起来，“但就像您家大公子，当您回京述职前，总要揍个纨绔闹个事带着侄子横行京城的，为得不就是吸引你注意力，简言之叛逆。薛卿相人如其名的，承受家族胆重担，压力忒大了些。且王家女的教养您也懂，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教授些基本管家之道，认识几个字而已。”
“然后遇到了升级版的仙人跳。这名为芊芊的丫鬟是薛王氏上香祈福的时候遇到的绣女。薛王氏的性子没您家二媳妇那般爽利些，有些温和，见人哭得伤心就赠衣施药的，久而久之往来薛家后宅。这女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有时候温柔小意，有时候带着些娇纵，据说有时候又落落大方，甚至还听说床上还开放，薛卿相就这样收进了房。”
“这芊芊也是能人，哄得薛王氏也开开心心的，还时常给人赏赐。”
“哪怕她是薛王氏做主纳进府的，薛翎会不查身份不成？”贾代善听完之后，面无表情的开口，“都是为君为国办事，什么世间险恶没见过？自家不干干净净的，都是男人，蒙谁呢？”
他贾代善后院也挺乱，那也仅限于内宅几个女的争风吃醋上，可但凡他点头收入房中的人，就差把十八代祖宗都查了。哪怕贾史氏给丫鬟开脸，那也是会调查。
不明不白的，一不留神就坑了全家。
“这不是富贵权势眯人眼？一不留神以为胜利唾手可得了？”气使叹口气，“薛翎调查了，他也是让家中仆从去调查。贾统领，不是谁都能一气之下，让听风九州替您查家务事的。当然，也不是谁都能有你这底气，让帝王知晓贾家所有事情。”
贾代善听到这话，沉默的喝酒。其实他……他也不是那么底气十足的，但相比神神叨叨的鬼神对皇权的威胁而言，贾家那些**都不算什么事情了。
再说，他惧怕皇权，却也不怕泰和帝。
泰和帝到底还是有些人情味的帝王。
“薛家的事情让薛翎自己去跟帝王请罪，没准戴罪立功的，还能给他儿子还能有条命。”贾代善一口酒下肚，感觉腹内燃烧着火苗，问道：“那芊芊背后的黑、手查出来没？”
—这些躲在暗处的下作玩意，真是太太恶心了。一个家族小心翼翼的，却也是能被钻了空子，用如此恶心的罪名毁掉。
当然，男人也的确太过自大，亡在了女人手里。
“扬州瘦马幕后的东家，盐商会长秦离培养的。至于秦离背后还在调查。江南巨富太多，都好这一口。”
瘦马人选哪里来？
除了买人外，自然还有拍花子拐来的，一批批的集中挑选多方便。几乎全国的拐子卖货的第一站都是扬州，供各家瘦马妈妈们先挑选。
“我去信跟跟巡盐御史聊一聊，就说他们送进京城的瘦马，兜兜转转进了我荣国府，坑了我儿子。”贾代善毫不犹豫的给自家儿子背了个锅—反正中、毒事件，皇帝可是当着满朝文武说的，换言之全天下都得知晓了。
“我儿就是因此中毒的。这瘦马牵扯了前朝余孽，让各家自查。不查直接宰了。”
“自查的呢？”
“看谁不急不缓的，查。” 贾代善说完这话，声音压低了一分，“尤其是你们联合查查有没有跟番邦勾结的。这有些部落跟咱大周混血，生下的孩子从外貌上都分辨不出来。”
“是。”
说完由拐子引发的后续，贾代善问起了他此行最重要的一个目的，“那么多拐子，就没有拼凑出六十八的消息？六十八要得应该是身体健康的孩子，与瘦马挑选类型不一样吧？”
听到这话，气使面色一僵，“我等不过提前五日到达，这些基本的消息还在副财使身上。因得到的最后消息，故而我就先把薛家调查了一番。”
“贾副统领，提醒您一句，金陵四大家族可是有苗头了。”气使面色沉了点，“王家比薛家还想要上进。您当初为何要为从科举的次子选择王家？”
“这个问题，皇爷也挺好奇的。”气使最后一句话，压在了贾代善耳畔，悄声道。
贾代善握着酒坛的手一僵，而后默默喝酒。
能为啥啊。
王家捏了他们贾家老祖宗的黑历史啊，还与大定七年案有关。
可他当时哪里知晓他那大伯来头如此大啊！
都坦诚点，不就没这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都坑死他贾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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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红楼，贾赦感觉自己超幸运，因为“全家的希望”—亲爹贾代善还在，活得倍健康，一天三顿揍人不带喘气的。那贾史氏偏心眼，亲弟贾政伪君子假正经弟妹佛口蛇心等等都不是事儿了。
于是，贾赦便留书一封，绑着贾政闯荡江湖去，名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不当武林盟主势不回家继承家业。
贾政怒而咆哮：“我、要、杀、了、你！”
“我敢立马让爹休妻再娶另外生个小弟弟。”
贾赦得意洋洋的威胁，但万万没想到扭头他爹真给他弄出个失散多年的兄弟来，还送过来一同奋斗。
贾赦：“…………贾政上，咬死他！”
贾政默默垂泪写家书：“娘啊，您当年下了嘛药？这妾生子，气质不说，身高就比我高。”
“哼，我还有江湖普法系统！”贾赦拿着律书，骄傲：“嫡长子继承制懂不懂？小弟弟，好好听哥的话，指哪打哪，咱们称霸武林，笑傲天下。”
顶着贾代善之子身份而来的某皇子：“……我就是来查个案。”
“哦。”
“顺带平个魔教扫个山匪，当个武林盟主贤内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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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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