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英和纪鹏从茶馆出来情绪低落。
康亲王没了。
虽然知道他留下来没走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可猛地听到，还是叫他们难接受。
不同于纪溪和姜南嘉，他们记忆里对康亲王这个祖父是非常有印象的。
尤其纪鹏原身，他在孙辈里排行老四，哪怕不是嫡出，对康亲王来说也是稀罕的，幼时经常和其他兄弟一起被康亲王带着玩。
加上康亲王行事作风比信郡王这个当父亲的靠谱，在心里对祖父很是崇敬。
“……走吧。”许佳英叹了口气，道，“我们只能保全自己，想再多没用。”
康亲王自己选了留下，他们又没法混进王府去把人劝出来，就算真去了康亲王也未必会跟他们走。
纪鹏也只能道：“往前看，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他们只是平凡的普通人，只能保护好他们自家，这还是有空间帮忙，不然要逃出来更难。
回去告诉其他人也都只能感叹几句。
“下个月寒衣节，给康亲王烧点东西吧。”赵桂珍道。
姜庆生默默道：“我抄一遍经书，到时候一起烧。”
这是原身最熟练的技能，从前只要长辈生辰，他就亲手抄经连带礼物一起送上。
“咱们给原身也烧上吧。”许佳慧道。
虽然他们觉得是转世，万一不是呢，那不就是白占了原身的身体？即便不是他们主动的。
大家都没意见，连穿越都有了，说不定地府什么的也有呢。
反正多烧点总没错。
现代已经不怎么过寒衣节，这里却是十分重要的节日。
贵族上层先不管，九月中赵桂珍就被大妈们拉着去棺材铺定冥衣纸钱。
寒衣节要烧衣，普通百姓肯定不可能真拿一套衣服来烧，一个长辈一身，四个长辈就得四身，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便去棺材铺买纸做的冥衣。
赵桂珍去看了，好家伙，乍一看跟真的似的，从头到脚一整套。
“……可以叫他们写上你家长辈的姓名或者行辈。”方大娘仔仔细细给她说明，“若是有长辈的尺寸，也可以提早报给店家定制。”
一起来的还有三彩娘，她补充道：“家里要是有裁下来暂时用不上的布条，可以拿来给掌柜叫他们做成花蝶装饰上去。”
赵桂珍就一口气定了十套，一套给她家老许，一套给康亲王，剩下八套给他们原身八人。
尺寸就算了，写出来容易暴露，全按均码来，如果真能收到，自己裁吧。
对外肯定不能这么说，眼睛红红道：“我公婆，我爹娘和两个女婿家的长辈都死在瘟疫里了，我家老许也是，隔得这样远，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
扭头就光明正大给公婆父母和老许每人定了一个牌位。
女婿家的他们自己定去。
等到寒衣节当天，一家人在正厅收拾出了个小佛堂，把送来的牌位全供了进去。
大家对着牌位挨个上香，穿越前爸妈还活着的姜庆生有点别扭，转念一想他爸妈有三个疼爱的好儿子，不缺他这个废的，也就释然了，只当摆着装装样子吧。
到了傍晚，一家人刚学着左邻右舍把东西摆出来，巷子里立马哭嚎声一片。
“爹啊！我的爹啊！”
方大娘嗓门贼大。
“娘啊！我的苦命娘啊！”
王氏也不遑多让。
就跟比谁嗓音更高似的。
哭声震天响。
杨秀才家离他们不远，能看到杨秀才正对着火盆抑扬顿挫念自己写的祭文。
一家人哪见过这个阵势，赵桂珍倒是见识过哭丧，但叫她自己嚎实在嚎不出来。
“咋办？”
你看我我看你。
“咳，咱们是归人，头一回倒也不必非得入乡随俗。”许佳英道，“烧东西吧，烧完赶紧回去，不然一会儿满天都是灰。”
一个个立马跪下来埋头烧纸。
整套冥衣、金元宝、银元宝，铜钱……
纪溪空隙间抬头，天色已经渐黑，满巷子火光融融，光亮映照着各家哀凄哭嚎的人脸，诡异中透着温情。
过了寒衣节，天一下子凉了起来。
一家人虽然还没完全融入甜水巷，却跟大部分街坊都认识了，有几个开铺子的还跑来试探纪鹏口气，想知道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海外来的奇珍异宝。
有当然是有的，游乐园里好多东西扣下来都能在这边当奇珍，就说他们之前捡的可乐瓶吧，拿出来肯定能卖一大笔。
但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目前还是尽量不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最多他们自己用。
不过也不能叫人觉得他们回来什么宝贝都没带，他们这吃喝不愁大手大脚的做派，明显是有底气的。
就把从废弃公厕砸下来的镜子拿了两块出来。
镜子本来是长方形一大块，被他们砸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他们挑了几个便携带的收起来，作为对外完善他们海外身份的展示。
眼下既然专门有人来问了，想着接下来要开书店，几个大人一商量，决定趁这个机会拿出两块来。
来的三个人就见纪郎君从一个材质奇怪的方盒子里拿出了两块薄片，一块大一点的三角，一块方形。
“这是……”
来的三人一个是城东奇珍轩的掌柜，姓赵，一个是永兴银楼的掌柜，姓张，正是隔壁方大娘的丈夫张有福。
最后一个叫包奇志，纯看热闹来的，他不负自己的姓，是个包租公，祖上传下来好几套房，每月光靠收租就够一家子挥霍了。
纪鹏看他顿时感到一阵亲切，同为包租公，要是老丈人在这肯定和这位很有话聊。
“这是镜子。”纪鹏把方形的镜子举起来对着三人。
张有福坐在前面，立刻便看到镜子里清晰的自己，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前凑。
赵掌柜见状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立马往前窜去。
包奇志在另一边倒也不慢。
“竟有如此清晰的镜子！”赵掌柜赞了一声。
这时的铜镜如果打磨的好，也是非常清晰的，只是天然带了一层柔光，眼前的镜子却照得和人眼睛看到的一般无二。
纪鹏道：“这是拆那那边王室贵族使用的镜子，想必几位也看得出来是碎裂出来的小块，原本足有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我岳父偶然得了这两块碎片，我们回来时便带上了。”
三人挨个照着玩了一圈，包奇志闻言随口道：“这般大？若是能造出来便好了。”
两个掌柜立刻看向纪鹏。
纪鹏摇头：“这是王室造物，我们不过是平民，又是外族人，哪里能学得到。”
这倒也是。
两个掌柜表示理解，谁家有个手艺不是藏着掖着，有时连自家族人都不教，何况外族人。
赵掌柜捏着大三角的这块笑道：“郎君既然拿出来给我等一观，想必是有出手的打算？”
纪鹏干脆点头：“没错，我们一路上花费不少，如今又租了宅子，至少得租个三年，大家一个街坊，也都知道宅子月租几何，三年下来不是小数目，这些日子安顿又花去不少，再不想法子找个营生，年底便得坐吃山空，便想着赶紧拿这宝贝换些银钱租个铺子……”
赵掌柜摸着胡子笑说：“郎君敞亮，既是街坊，价格方面自然不会欺了郎君，否则传出去我往后出门要用袖子掩面见人了。”
张有福话不多，跟着点头称是，他这里还有一层，知道妻子这些日子占了人家许多便宜，妻子早年是跟他苦过来的，爱占便宜也是当时为了家里才如此，即便如今日子好了也难改。
他不能因此怨怪妻子，便自己私下找机会补上，眼下正好就是。
不管是买卖话术，还是真这么想，两人的态度着实叫人舒服，纪鹏也就不多拿乔，一副自己初来乍到不懂行情你们看着给的意思。
更叫赵掌柜和张有福脸上带笑。
都说商人奸诈，可两人不算商，只是接受雇佣的打工人，对他们这种掌柜来说，业界的信誉和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又是街坊邻居，纪鹏放心卖给了他们。
不过轮到谁拿哪一块时，赵掌柜和张有福争了好一会儿，都想要大三角，虽然是三角形，反而更适合回去叫匠人包边，再镶嵌上金银玉石，绝对能赚一大笔。
纪鹏不管他俩争执，和包奇志在旁聊了起来，都是能侃会聊的，几句话下来老弟老哥就叫了起来。
“我们打算开个书铺。”
“书铺？”包奇志惊讶。
纪鹏就把自家那些打算说出来：“……旁的生意我们初来人生地不熟，一时怕做不起来，想着借归人的见识写些话本，想来必定会有人感兴趣。”
“这倒是。”包奇志抚掌，“我听着都心痒。”
旁边讨论完的两人听出了纪鹏的意思，赵掌柜笑说：“郎君找对人喽，包老哥手里正攥着好几间铺子呢。”
“去去。”包奇志没好气，“哪来的好几套，说的我跟那富户老爷似的，我自个就一间，余下是亲朋托我一道照看的。”
想了想，道：“倒是有一间大小位置都适合做书铺，你若是想租，回头一道去瞧瞧。”
纪鹏自然一口应下。
张有福又主动道：“我听郎君还要找刻坊，我认识一间刻坊管事，改日介绍你认识。”
纪鹏自是喜不自禁，连说要请他们吃饭。
大家也不客气，直说等着。
说笑间纪鹏和两个掌柜签下买卖契书，两块碎镜子一共买了一千两，这个价格听着不算高，毕竟这两块镜子是独二的，但一来镜子是碎的，什么装饰都没有，回去肯定要再加工，二来靠他们自己拿出去也难找到合适的卖家，他们现在连个户籍都没有，万一遇上强抢的，根本无力反抗。
尤其此时正值政权交替，乱的很。
脱手出去被卖被抢就是别人的事了。
皆大欢喜。
而且对他们一家来说，还借此多了三个人脉！
在眼下这个处处靠人际关系的古代社会里，这才是更值钱的！
纪鹏当天下午就叫着包奇志一道喝茶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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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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