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暄和吓坏了,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像铁一样,难以捍动分毫,她几乎没有思考,张嘴便咬了下去,直到尝出铁锈味也没松口。
身后那人吃痛竟然一声不吭,腰间钳制的力道松了松,林暄和立刻伸手,往身后之人脸上抓去。
“是我。”一道朗润温和的声音几乎贴着耳朵响起。
林暄和瞬间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可手上已然收势不及。
腰间力道彻底松懈下来。
林暄和立刻惊慌回身,果然见到齐怀璋那张堪称清风明月的脸,只是右侧脸上的抓痕极为突兀,破坏了那层美感。
他左手微垂,雪白的袖口染了一丝血迹,林暄和那一口显然咬得不轻。
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林暄和眼中仓惶转变为惊愕,轻轻一眨眼,眼眶中聚积的水意便落了下来。
齐怀璋下意识抬脚,用未受伤的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
“啪嗒”一声,一滴血红从他微垂的左手滴落到马车上。
自那日扶华宫被拒绝后,林暄和明白二皇子绝不像表面的温和无害,他若想害一个人,绝对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
林暄和看着那血迹,立刻惶恐地跪下了。
对方微动的袍角瞬间顿住,旋即一道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
空气凝住了一般。
林暄和受不了这凝重的气氛,放在平常,她定然要先开口说些什么的,可她今日为改变声线吃了药,此刻药效未过,一开口便会露馅。
狭小的空间内一时只有沉默。
最终是齐怀璋先开口:“暄和小姐这么晚要去哪里?”
林暄和不答,将头埋得更低。
齐怀璋抬脚,缓缓逼近了两步,“小姐孤身一人,连个丫鬟护卫都没带,今日是我遇着了你,若换做什么歹人如何是好呢?”
他说着,见林暄和仍然没有反应,便蹲下身,将左手的咬痕举到林暄和的眼前,“……这样恐怕阻止不了他。”
他嘴上说着遇见歹人怎么办,可今日林暄和遇见的是他,堂堂二皇子,不只干出了当街掳人这样的事,事后竟还义正言辞地教育起了苦主。
林暄和听了这话,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误伤他后产生的紧张感不觉已消散大半。
被咬伤,全是他活该。
“嘀咕什么呢?”齐怀璋道。
不知是不是林暄和的错觉,竟从对方尾音中听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她来不及细究,突闻马车外一声爆喝,“前面的马车停下!”
齐云逍竟然追上来了。
林暄和一颗心瞬间提起,极力回忆自己在绮云楼与他擦肩时有何不妥,不知是否被他察觉出什么。
又听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头顶轻柔响起,“要停吗?”
那声调明明比马车外的春风还要和煦三分,林暄和不知为何突然激起一身颤栗。
话中笑意已完全消失,她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单独与齐怀璋在一起更危险,还是被齐云逍发现她在绮云楼所为更危险。
林暄和此番行事,极为大胆,处处透着险,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漏差都不能走到这里。如今高家已入瓮,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
偏偏这二人全是计划之外。齐怀璋不该来绮云楼,齐云逍又来得太快。
犹疑不定间,却见面前之人突然起身,作势要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下。
林暄和来不及思考更多,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摆。
齐怀璋低头,对上她盈盈双眸。
“你先起身。”齐怀璋搭着林暄和的手肘,将她扶起。
车外突然响起一声骏马嘶鸣,马夫怒斥,“什么人?不要命了!”
车舆剧烈晃动,林暄和还没站稳,就要歪倒,肩膀突然被一个稳重的力道扶住了。
马车停下,车帘立刻被掀开。
林暄和的位置正对着出口,看到车帘的动静,立刻低头,借着齐怀璋的身影躲了躲,离得近,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冷梅香。
齐怀璋看她模样,轻笑一声,突然问道:“怕他发现?”
他突然出声,声音也没有任何掩饰,林暄和一惊,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手心的触感柔软,还微微带了丝软弹。
林暄和手心微颤,慌乱抬眼,发觉二皇子正垂眸望着她,对方呼吸之间的温热鼻息也尽数喷洒在她指间。
他那好整以暇的模样,眼中全然是看热闹的兴致勃勃,林暄和看他那事不关己的眼神心中便是一凉,她不指望他能帮她了,思索着该如何脱身。
“放肆!惊扰了贵人如何是好?”马夫在车外拦了一把,车帘又被放下了。
“小爷似乎看到一位故人被强行掳上这辆马车,今日定要一探究竟,你休要阻拦!若小爷看错自会给你家主子赔礼!”
他说完,强行绕过了车夫,马车轻轻一晃,人就跨上来了。
一上来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举止亲密地将那神似林暄和的女子揽在身前!
他顿了一下,迟疑地唤了一声:“林暄和?”
没人回应,从他的视角来看,那一男一女还在旁若无人亲密相拥。
齐云逍指尖掐进手心,突然大步走了过来。
再向前一步,就能看到林暄和的脸了。
林暄和紧张得额间冒汗,赶忙收回了捂在齐怀璋唇间的手,她已想好措辞,刚想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下一刻,脑后突然搭上一个温热的掌心,她被一个温和又不失强硬的力道按进了胸膛,闻到了更清晰泠冽的冷梅香。
视线被遮挡,浑身暖融融的,林暄和被对方温热的体温包裹了,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视觉、触觉和嗅觉无一不告诉她这是一个极亲密的相拥动作。
可主动做出这个动作的人好似对亲密的理解与旁人都不同,或许这种亲密只是他用来拉近人好感的一种手段,等别人因他的手段而产生错觉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那双温和的眸子会闪过一丝惊愕,转而冷漠地拉开距离。
林暄和额头贴在对方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到胸膛之下那颗心正在有力地跳动,可她知道那散发着温度的胸腔之内是巨大的荒芜。
同样的错误,她不会犯第二次了。
几乎是被揽进怀里的同时,左臂突然钳上一个巨大的力道。
齐怀璋不吝惯了,压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男子一眼,他迫于知道那个熟悉的身影究竟是不是林暄和,没等到回应,便直接上前抓住林暄和的胳膊,要将她从那人怀中扯出来,用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巨大手劲。
林暄和吃痛,双手下意识攥紧了身前之人的腰带。
齐云逍看在眼里,钳在她胳膊上的力道更重,下一刻手腕一沉,被那男子按住了。
这厮使了牛力,齐云逍腕子快断了,只是顾忌面子很稳重地忍住了没有叫出声,他正要发作,一扭头冷不丁看到一张熟悉至极的脸,当即骇了一跳,“二皇兄?怎么是你!”
他神色几经变换,抓着林暄和的劲儿卸下来,却没松手,打量的眼神将齐怀璋一同包裹了。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他那一向被称作明净琉璃的二皇兄二殿下,脸上带着三道新鲜的抓痕,怀里抱着一个酷似他前未婚妻的女子。
自他和林暄和退婚之后,林暄和便三番四次跟在他身后纠缠不休,苦肉计美人计攻心借势……各种手段用了遍只求他回心转意……
可现今,那个酷似她的女子竟一副依恋姿态缩在他二皇兄的怀里,往常那个跟在他身后的镶金包袱竟当着他的面挂在他二皇兄的身上!
他捉了那女子的胳膊,那女子受惊,竟亲密地抓住了他二皇兄的腰带。
他二皇兄不躲不避,不仅任她抓着,还一手温柔妥帖地安抚那女子,另一手冷酷威慑地掐住自己的手腕。
一手是春风,一手是严冬,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同时出现在他二皇兄身上。
齐云逍觉得自己夹在二人之间活像一个棒打鸳鸯的棒子,可他心中始终有一丝异样挥之不去,因此尽管觉得不妥,却还是没有松手。
齐怀璋温和的声音少见地带了丝强硬:“胡闹什么?下去!”
齐云逍一直看着缩他怀里那个绛紫色的身影,身形气质都与林暄和一模一样,他与林暄和相识十余载,自诩茫茫人海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轻松将她认出,况且她腰间系着的络子……
可若真是她,她这么晚来绮云楼干什么?见了他为什么要躲?为何与他二皇兄在一起?两人还如此亲密?
答案就在眼前,他顶着齐怀璋的森然目光,倔强地强撑着不松手,又逼近了一步,问道:“这位小姐可识得我吗?方才为何见了我就躲?”
齐怀璋声音微冷:“注意你的分寸,松手。”
齐云逍不松,“她可是我熟悉之人?我看她一眼也不得?”
两人僵持,剑拔弩张。
“齐云逍。”齐怀璋面上彻底冷了下来,“你要不要看看我是谁,看看你在做什么!”
他向来温和,对旁人如此,对齐云逍更甚,齐云逍自小便亲近这个堂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般声色俱厉地对他说话,因为一个女人?
“我最后再说一次,”齐怀璋面上怒色已不加掩饰,“放手!”
他端出皇子之势,摆出兄长威严,齐云逍的手抖了一下,终于放开了林暄和。
齐云逍看看齐怀璋,又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女子,最终目光下移,盯着那女子腰间的络子,眼眶渐红,胸前起伏不定。
齐怀璋手指在林暄和颈后轻轻一捏,林暄和浑身颤栗,差点跳起来,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齐云逍看不见络子了,心中疑云丛生,谁料紧接着又看到那女子伸出纤白玉指,忽然两指一旋,在他二皇兄腰间拧了一把。
“嘶……”他二皇兄竟丝毫未生气,反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不安分的手按住,彻底拥入怀中,一丝肌肤也不露。
末了,轻斥一声,“莫淘气。”
齐云逍眼皮一跳,终于移开了视线。
林暄和绝不会有这般作态。
也许真是认错了人……
这个想法一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间骤然一松。
可是,真的太像了。那络子只有林暄和不嫌麻烦,先选了细线编绳,再打起来,这样打出的络子网眼细密,精巧好看,她也曾送过他一条,他瞧着好看几乎日日都挂在腰间把玩,几乎每个好友见到都要问上一句,后来……后来……
后来呢?那条络子被他放在哪里去了?
“二皇兄喜欢泼辣的?”齐云逍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抓痕,他还未放弃,半调侃半试探道,“不会还是上次那位小姐吧?每次都将你的脸抓花,是谁家的小姐这般大胆?”
“今日原是我的错,她尚未给我好颜色,你莫要再惊吓了她。”他说这句话时面色忽然和缓下来。
齐云逍咄咄逼人,“你的错?你错哪了?是你将人家姑娘强行掳上了马车?还是你终于撕破你那琉璃面露出虎狼之相吓坏了人家?不然怎么会被挠成这样?她是自愿的吗?”
“我错在让她伤心,让她害怕,让她落泪,让她夜里赌气一人走在路上,我错处许多,可以一一细数全部说与她听,可这是我与她两人之间的事,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做判官吗?”
他句句都在赶人,齐云逍偏厚着脸皮装听不懂,“二皇兄也太过着紧了些,他日岂不要建个金屋将人藏起?”
听罢此言,齐怀璋突然笑了一声,“先操心你和你的朝颜怎么过你娘那关吧。”
齐云逍蹙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林暄和埋在齐怀璋胸前,突然掐着嗓音娇呼了一声,似娇似嗔地道:“疼……殿下松松劲儿……弄疼人家了……”
那声音九曲婉转,十足的勾栏做派,两个男人同时头皮一麻。
齐怀璋身形略有些僵硬,呼吸都几不可察地沉缓了下来。
齐云逍听出这不是林暄和的声音,林暄和声音要更加清脆悦耳许多。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堵在心头那股涩意忽而疏散开了,看着这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瞬间顺眼多了。
他抱胸后退一步,脸上重新挂了笑,两颗虎牙明媚地露了出来,“原本以为二皇兄情路不顺打算帮帮你,结果是两情相悦,是我唐突了,这就给二皇兄和二皇嫂赔礼!”
“那你们继续……我……我有事儿先走了!”马车摇晃几下,齐云逍掀了帘子跳了下去。
马车外的车夫重新坐在前室。
齐怀璋松开胳膊,后退一步,他不看林暄和,就要转身,平日里多端庄清雅、慢条斯理的一个人,此刻动作却少见地透着丝慌乱和急切。
却被腰间束带拦了一下。
马车刚要起步,齐云逍突然去而复返,一个飞身,重新掀了车帘。
车舆内,齐怀璋猛地将外袍拉上,他俯着身,脖颈还勾了一纤白柔荑,头也不回,眼角瞟去余光,骂了一声,“滚!”
那女子却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除了那柔荑,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齐云逍心神俱震,连滚打爬地下了马车,末了还道,“二皇兄,你就不能忍忍吗?马车上……绝非君子所为!”
马车总算能安稳起步了。
“你倒了解他。”齐怀璋腰带还在林暄和手上,他整理好外袍,扥了一下,没扥回来,撩眼去看她。
林暄和确定齐云逍不会再杀个回马枪,才终于松了手。
“毕竟与他一起长大。”她的声音在刚刚已经暴露,索性不再沉默。
这两个人,一个仅凭背影就能将另一个认出,一个又对另一个行事作风了如指掌。
偏偏在面对他时,只会下跪,只知请罪。
齐怀璋听得直皱眉,关注点却在其他地方,“这次准备怎么谢我?”
林暄和眼睛微微瞪大,有些愕然,不知是谁将她强掳上马车,若非如此她也不用他解围,况且,就算他不解围,她也有办法将齐云逍搪塞过去。
“殿下,刚刚那个情形,臣女喊上一声,你就只能娶臣女了。”
言下之意,她没喊,就是谢礼。
林暄和已认定了齐怀璋对她无意。
齐怀璋挑眉看她,看不出对这谢礼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林暄和忽然轻笑一声,“说笑的,臣女这里倒有一物,可做谢礼,只是……怕入不了殿下的眼。”
齐怀璋果然问道:“何物?”
他做出一副认真苦思的姿态,又问:“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落在你那里了吧?”
林暄和解了腰间的络子,递给齐怀璋,“臣女亲手打的络子,赠予殿下,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这络子不知出了什么差错,齐云逍盯上了它,林暄和断不能再戴了,扔给齐怀璋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齐怀璋深深地看她一眼,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拿到手上翻看了一番,“瞧着与寻常络子并无不同。”
也不知道齐云逍一直盯着这络子是在看什么。
林暄和道,“就是寻常的络子。”
“嗯。”齐怀璋当着林暄和的面,将那络子系在自己腰间,“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什么?”
“暄和小姐这么晚去哪里?”齐怀璋系好,抬眼看她。
他们面对面坐着,车毂滚动间,马车摇晃。
林暄和睁着澄澈双眼,一脸真诚地说着假话,“出来喝杯茶。”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齐怀璋没有不问,只是终止了上一个问题,换了一个新问题,“暄和小姐的声音今日有些特别?”
“近日偶感风寒,略有喉痛,也许有些影响。”
她肉眼可见的敷衍,齐怀璋肉眼可见的不满意。
没办法,跟聪明人编假话太累了,还不一定骗得过他,林暄和索性透出拒绝告知的态度,让他自己查,他对她没兴趣,不一定愿意查,就算愿意查也不一定查得出,就算真的查出了什么,她也早大功告成送高忘津见阎王了。
齐怀璋:“换做齐云逍问你,你也这样答吗?”
“那殿下想听什么?总不能是臣女提前打探了殿下行踪,在此守株待兔吧?”
“你在怨我。”
“臣女不敢。”
沉默在车舆内漫延。
“那件事我帮不了你,下次不要这么晚出门了。”
齐怀璋留下了冷淡的一句话。
话音刚落,林暄和便觉眼前一花,马车内只剩她一人了。
齐怀璋的声音再度响起便已经在马车外了,他对车夫交代道:“先送姑娘。”
马车走了足够远,林暄和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四肢骤然失力,她支撑不住,终于委顿在舆座之上。
这才看到,座上放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帕。
林暄和处事周密,回到府上,又连夜打了许多络子,让莺儿送去玲珑阁售卖。
第二日,卫国公凭吊日。
林暄和穿了一身素帛,乌发以一支银簪挽起,浑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
今日朝堂之上必有好一番辩论,她不知最后结果会如何,心中担心,面上难免挂了一丝忧虑。
林暄荣道:“我们只管去就好,等下了朝,百官定然全都会来吊唁,一个也不会落。”
林暄和一路走来见到不少平头百姓,他们进不去国公府,便沿路为国公烧纸祭拜,以寄托感念之情。
他们无一例外皆穿了素服,上至七十老妪,下至黄髫小儿。
末了小儿还被大人拉着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起身时,大人小儿额前皆已红了一片,大人泪眼婆娑,小儿一脸懵懂尚不知事,却举了袖子垫着脚要给大人擦泪。
“卫国公民意竟如此之盛!”林暄荣感叹道。
民意如此之盛,皇上若是看到,恐怕心里不会好受。
林暄和与林明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忧虑。
国公府门前挂满了白绫,林暄和他们来得早,这会儿官员都还没下朝,宾客不多,都是一些小官小户,周全一些的像侯府一样先派了自家的小辈前来。
几人见到他们,先递来香和纸钱。
林暄和三人烧了纸钱,点了香,对着卫国公的棺椁拜了拜。
在他们之后来的一些世家子弟没接香火和纸钱,只简单慰问了几句,应该是被家中人特意交代叮嘱过。
林暄和拜完先去观察在场的都有哪家,意外地发现廖惜文竟然早来了。
他看见林暄和,立刻迈步走了过来,林暄和连忙往林明湛身后躲了一下。
见她明显的躲避姿态,廖惜文也没丝毫不悦,隔着林明湛对林暄和道:“高家不足为惧,你等着我上侯府提亲吧。”
林明湛讽道:“廖公子想来是今日起太早,还没醒神吗?”
林暄荣惊讶地看着林暄和,一副替她想不开的样子:“你怎么还是要招惹他?”
【净招一些苍蝇觊觎,缺了男人的追捧活不下去吗?后面看你怎么摆脱!】
廖惜文挑眉,先对林明湛道:“清醒得很。”
而后看了林暄荣一眼,“不是她招惹我,是我上赶着,如何?”
林明湛掰了掰拳头,上前一步,一拳打破了廖惜文的嘴角。
林暄荣不屑道:“你以为被你上赶着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可笑。”
廖惜文啐出一口血水,就要打回来,嘴上也不服输。
“可笑?好哇,爷就爱看人笑,你且等着,”廖惜文丝毫不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道,“爷娶了暄和妹妹做正妻,下一个就上赶着让你做爷的第十三房小妾。”
林暄荣被他无赖的口吻气得不轻,也拣着话噎他:“我都看不上你,你以为心比天高的大小姐会瞧上你吗?”
林明湛与廖惜文二人打得拳拳到肉。
林暄和惊叫一声,连忙去拦,她明显拉偏架,嘴里说着惜文哥哥你受伤了,手上却抓住廖惜文的胳膊,令他行动受限,白白又挨了林明湛几个拳头。
廖惜文接连被打了几下,终于顶不住了,手上推了林暄和一下。
他手劲儿极大,林暄和当即向后倒去,被人从身后撑了一把,“林暄和!小爷是不是说了让你离这个姓廖的远一点?”
林暄和听出是齐云逍的声音,却没第一时间回应他。
她刚刚被廖惜文推得站立不稳,口中也没有一句责备和埋怨,借齐云逍之力站稳之后,反而先对林明湛道:“哥哥,惜文哥哥腹上伤口还没好全,你别打他了!”
齐云逍昨夜回府之后做梦又梦到那柔荑,缠在一男子颈后,他就在后面看,那男子始终没有回头,柔荑的主人却自那男子颈窝抬头,露出一双灵动双眼。
赫然是林暄和的眼睛。
齐云逍心神大振,再次跌落下床,被长枫好一阵取笑。
今日见着林暄和,齐云逍原本想问她昨天晚上都去了哪里。谁知她根本半个眼神也不分给他,却关心着一个混蛋废物的肚子?
他立刻转头去看廖惜文腹部,看不出一丝没好全的架势,拳头挥得倒是有力,林明湛颧骨上挨了一下,立刻便红肿了。
“大哥!”齐云逍上前,挡了廖惜文的拳头。
林暄和逮着机会将林明湛拉出了攻击范围。
国公府上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终于来了人,在一旁拉架。
廖惜文气不顺,逮谁骂谁,“听高忘津那个孬货说,暄和妹妹是你让给他的?你的兄弟都是这么来的?两个孬货!”
这事本就是齐云逍理亏,他无可辩驳,廖惜文突然提起,他又想到高忘津竟然手持**笔见了**先生,那么当初绑了朝颜和林暄和来威胁他交出玄铁令与**笔之人想必也是高家了,甚至取了**笔犹不够,还在他腰间捅了一刀,他当时可养了近个把月才好。
新仇旧恨加一起,他是彻底记恨上了高家。
齐云逍不做辩驳,只问:“你来这里,太子知道吗?”
廖惜文将手挣出来,笑道:“你还不知道呢?殿下让我来的。你们家不是和**先生关系好吗?怎么**先生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怎么又跟太子扯上了关系?
忽听一道尖细的嗓音叫道:“陛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下相迎。
听到这声音,林暄和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跟在皇上身后,朝廷一众官员,无论是清流派还是激进派全部都来了。
皇帝允国公以最高礼制下葬,并亲自为其宣念悼词。
“国公此生,忠勇无双……”
大篇幅的歌颂其功德,林暄荣听得昏昏欲睡。
【果然,清流派大获全胜。】
谁知,一派溢美之词后紧跟着,“然其最后一份奏疏,言语狂悖,非人臣之礼。朕深知此乃其老年病重,神智昏聩所致,不忍苛责。念其一生功绩,一切皆不予追究。其忠魂赤心,天地可鉴,然其末言,不足为训。”
【什么?】
皇帝此番,借悼词向天下人表明了态度,他不争论奏疏内容对错,而是将此行为归因于疾病,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同时充分肯定其一生功绩,安抚了清流派,最后轻描淡写地否定其奏疏内容,保全了皇权尊严。
清流派系,国公后人,听到此番言语,皆感激涕零,堂内一时抽泣声呜咽声此起彼伏。
激进派也极为满意,那封奏疏被认定为昏聩之言,再不具任何杀伤力。
太子危机自动解除。
几乎所有人都很满意,只除了高家。
高尚书为达目的,连夜拜访官员,今日朝堂之上,可谓一呼百应,皇帝被半个朝堂的官员高高架起,眼见就要松口,谁知半路杀出一名不见经传的程咬金,只颤颤巍巍地讲了一个故事,便一举打破他所有计划。
他略微混沌的眸子瞥向了一旁青衣小官,此人日后怕要就此踩着他们高家得道飞升了。
悼言念完,之前拒绝供香的世家子弟皆老老实实跟在各自尊亲身后老老实实地上香拜了几拜。
凭吊结束后,高尚书拉着侯爷说着什么,侯爷的表情明显带了疏离,几句将其打发了。
林暄和只怕高忘津又干出什么疯事出来,便劝了侯爷几句,先稳着点高家。
谁料侯爷看她一眼,“你懂什么?回府待着。”
他这个态度,看来侯府与高家的亲事是不成了。
林暄和心下倒没有丝毫放松,回府后果然又收到了太子给**先生的信件,今日朝堂之上占了上风,太子尝到了甜头,立刻便约了接下来的会面。
林暄和这次提前准备了变声之药的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隔日,她照例先去祖母院中试药。
她喝了半碗,到祖母床前一边与她说话,一边等着。
她掐着一炷香的时间,准备将剩下的药喂给祖母。
刚递她唇边,手上却顿了顿。
“怎么了?”老夫人笑意微敛,眼角的褶子都舒展了。
林暄和碰了碰药碗,说道:“光顾着与祖母说话,药凉了都不知道,我让府医再重新熬一碗。”
林暄和说罢,立刻站起身,老夫人却抓了林暄和的手腕,重新笑了起来,“暄和啊,祖母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的。”
她一直叫她“翘翘”,还是第一次叫了她大名,“暄和”。
林暄和回她一笑,没有说话,匆匆端了碗走出房间。
刚将门合上,便再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了一口浓稠的黑血。
“小姐!”莺儿惊呼一声,连忙去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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