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态各异但都如出一辙地诡异的娃娃们被银白的剑牢牢钉在地面上，但这仅仅只是让它们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二十四个娃娃排列得整整齐齐，泥瓷金得顺序三个一排，一共八排，个个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巴，哇哇地发出尖锐的叫声，扭动着身子挣扎。
沈栎的攻击并没能够杀死这些堕种，反而是他自己受了不轻的伤。在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蠢人，当即意识到这种名为“问三娃”的堕种存在共伤或返伤的机制。
血族喜欢鲜血，偏爱鲜活的食物，用于进食的捕食牙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凸显出来。尖利的牙齿刺进身体却没有给沈秋和带来痛苦，因为捕食牙有着极细的中空结构，同时连接着能够分泌特殊激素的腺体。
沈秋和观察过也切身体会过，在血族进食的同时，捕食牙会向猎物注入这种麻痹感官、带来愉悦的激素。这种激素会在捕食牙刺破皮肤的瞬间攻占猎物的大脑，以求让血族在猎物沉沦的同时得到愉快的进食体验。通常，高级血族一次完美的进食绝不单调，而且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现在时机不对，不然沈秋和不介意喂饱沈栎。
沈栎有个很好的习惯，该吸血的时候绝不拖沓，会吃得很快。
估计着他两口已经吸了自己大概十分之一的血液，沈秋和又揪着沈栎的头发用力。沈栎顺着他的力量停止了吸血，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两个创口贴贴住了眼前脖颈上两个细小的伤口。沈秋和偏着头方便他动作，目光落到发出吵人噪音的堕种上。
“是共伤。”
沈秋和的声音响起，刚才自觉非礼勿视的人才都把目光投过来。他没管那些或平静或探究或意味深长的眼神，面色如常地说出自己的判断和决定：“沈栎，收回臣剑。有笔吗？在这些娃娃身上做好标记，我们去找陆谞。”
玩家一共八个，三种形态的堕种各八个共二十四个，很明显每个人有着各自对应的泥娃娃、瓷娃娃和金娃娃。沈栎二十四次致命的攻击换来三次需要使用分身抵抗的袭击，应该是只对应了他的那三个娃娃，所以这种堕种和玩家之间存在“共伤”，而不是将攻击返还给攻击者的“返伤”。
臣剑没能杀死堕种，共伤机制依旧存在，沈栎即使避开了最开始几乎是的必死攻击，但之后也无法避免持续被堕种影响而受伤。
虽然沈栎把堕种排得整整齐齐，可他们还是和很难分辨出娃娃和玩家的对应关系，单独行动或许可以解决这点，但堕种对应的探索任务——
娃娃有很多，不只这二十四个——沈秋和能听到远处的黑暗里传来的不驯之声——但“那个东西”只有一个。
就像【皮囊】那个任务一样，最后能得到的“那个东西”只有一个。
堕种不会只来找他们而放过陆谞——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您已触发探索任务「一个好娃娃」（已默认完成后共享）】
【探索任务Ⅱ：一个好娃娃】
【任务描述：娃娃，一个好娃娃，一个人的好娃娃，大家都是好娃娃】
【任务内容：请找到一个好娃娃】
在沈秋和思考的时候，埃姆拉在沈栎询问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拿出了一根金色的彩笔递给了对方，沈栎在每个娃娃身上画了个十字后就收回了臣剑。
而那些娃娃就顶着心口上透风的空洞，挣扎着站了起来。它们停止了尖叫，用形状模糊的眼睛看着玩家，在系统音停止的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尖声问：
“你不想要的，是这个金娃娃，还是这个瓷娃娃，或者是这个泥娃娃？”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没见过爸爸，没见过妈妈，全都种花花……
瓷娃娃，瓷娃娃，一个瓷娃娃，一见到爸爸，不再见妈妈，手脚分家啦……
金娃娃，金娃娃，一个金娃娃，家里有爸爸，什么是妈妈，妈妈好吃吗……
好娃娃，好娃娃，一个好娃娃，妈妈很爱他，他也爱妈妈，他们有个家……
黑暗里隐约传来孩童的歌声，飘渺诡异的声音挠着人敏感的神经。
冯非猛地打了个寒颤，听到旁边姜弛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调。
“我，我不……”
“不要对话！”沈秋和声音冷厉，“走，去村牌石那里。”
那里应该是“问三娃”的老巢，离山也很近。
面具下的鼻翼微微翕动，狼鬼沉声道：“陆谞的气味也在山的方向。”
沈秋和：“好。”
冯非回神，一个道具丢在了姜弛身上，把人弄晕之后叫上周平和吴胜，紧跟上沈秋和。
狼鬼无言，捞住埃姆拉夹在身侧，迅速跟上沈栎，消失在黑暗里。
夜色暗沉，月光清冷。
清凌凌的光将白色花朵照得雪白，成为无边暗夜唯一的亮色。远远地望过去，山间像是燃着一朵又一朵巨大的白色火焰。
漫山的荼縻花盛开，姝色妖娆，含苞待放的硕大花朵在山间尤为起眼，巨大枝叶的缝隙中隐约露出一张清艳的脸。
青年无声无息地立在花间，雪白的焰色将青年的脸照得惨白。他被吊在花叶之间，柔韧的枝蔓紧缚丰腴的大腿，在腰间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露出的肌肤比雪还白。细长的花茎支撑不起花苞的重量，花蕾低垂，几乎要碰到青年的脸，似要为他献上一个轻吻。
寡淡的色彩中唯有青年的唇色有着一抹红，登时让画面变得诡艳无比。
异能者的视力在异能的不断提高下也被不断强化，隔着很远的距离，在沈秋和等人远远看到山间有雪白的亮色的时候，他们就在下一秒看清了这一幕。
也看到了如潮如涌般聚集在山门外密密麻麻的娃娃们。
“靠！”冯非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他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
“那要看你逃回来之前遇到什么了。”沈秋和瞥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拉着沈栎往旁边走了两步，避开三个从天而降就要落到沈栎头上的金娃娃。
是的，三个。
看样子被攻击之后，堕种的首要攻击对象会转向攻击者，但不能确定共伤机制的对象是否也转移了。
怕波及到沈秋和，沈栎陡然发力，几个轻盈的起落后最终立在了山门牌坊上，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此时，他是和陆谞距离最近的人，所以一低头就对上了青年悄无声息睁开的双眼。
沈秋和顺着沈栎的视线看去，看到陆谞怔愣的神情，似乎是一时间没有认出沈栎来。
但陆谞很快反应过来了，他视野里那只站在山门牌坊上的翅膀尖尖有白毛的黑红蝙蝠是沈栎。不远处新出现的“幻觉”里，深绿色的红眼蛇是冯非，长着舌头的带轮皮箱是姜弛——空间系异能者？而那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背生羽翼、眸生双瞳但双角和脖颈挂满粘稠的鲜血和荆棘的“鹿”，应该是沈秋和。
和上一次一样，一次复生将陆谞的生命值恢复至100，堕落值拉到99.99……。但脖颈依旧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生命值在一点一点往下掉，那张“皮”还在发挥作用，所以即使他已经在谜境里完成了探索任务，但迷途花的索敌对象还是他。
【潘多拉[个人]：恭喜您完成「探索任务Ⅲ：谁的梦」，任务获得副本内任务道具已放入背包——警告！您的生命值正在持续降低：99.7、99、97、94……】
陆谞的目光转回到不远处的白毛蝙蝠身上，虽然他不知道小蝙蝠的豆豆眼是不是沈栎真正的眼睛，但是他循着直觉对上了那道落在自己身体上的目光。按照沈栎沉默的性格，应该会对别人的态度很敏感但不喜欢听人说废话，所以陆谞向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藤蔓，声音冷淡却礼貌：
“劳驾，请帮我解开一下。堕种和新的探索任务我都比较有把握，之后交给我就好。”
之前陆谞就注意到了跟着沈栎而来的堕种，那数十个娃娃冲进围绕在山门外不敢进来的娃娃大军里，执着地向着沈栎的方向奋进，却被更多更汹涌、因迟迟不敢进山门而越发躁怒的娃娃捶得吱哇乱叫。
既然其他人也遇到了“问三娃”，那自然也会触发那个与之关联的探索任务。
沈栎嗯了一声，几柄臣剑同时出现，划开了束缚着陆谞藤蔓。
陆谞早有准备，在藤蔓碎裂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调整身体，平稳落地的瞬间就向山门的方向冲去。
枝叶摩擦的窸窣声响恍若蛇行般响起。与此同时，巨大的花苞翕动着，发出诡异的“咔咔”声。那洁白的花瓣突然生出一种莹润而坚硬的质感，不像绸缎练匹，而更像是——白骨。
花蕾一边鼓动一边绽放，隐约露出一点花心不同于苍白的艳色，花茎生长，向着陆谞逃离的方向探去。花瓣深处传来少女无忧无虑的欢笑和哀戚绝望的悲泣。
两道情绪截然相反的声音落入玩家耳中，所有人的堕落值顿时猛涨。
陆谞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他无所谓。
堕落值99.99……的面板锁了，再怎么也不会涨得更高了。
而且对那些理智与慾望的撕扯、无从分辨的呓语和一点就要爆的情绪，他差不多都习惯了。
一张晶红的长弓出现在了陆谞的右手，他将将停在山门的界限，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堕种露出一个笑。
精致的弓臂像是拉长的蝶翼，上面雕刻着缠绕的莲枝和精致花朵，丝线般的深红光芒在弓身里流动着。弓臂最末端的弓梢没有刻出弦槽，这好像是一把无弦的弓。
陆谞左手持弓，右手在空气中拉住了什么。
随着右手的用力，一道颜色逐渐加深的红光显现出了弓弦的形态，一支深红的箭矢也随之出现。
少女的笑声和哭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接近，逐渐和山门外娃娃的尖叫重叠在一起。
但陆谞没有回头，他像是感觉不到脖子上传来的剧痛，瞬间拉开弓弦朝着天上射了一箭。
深红的箭矢消失在了夜空中。下一瞬，无数的焰色光点点亮了夜空。
无边火雨落下。每一朵火焰，每一滴雨，化作都箭矢穿透了一个娃娃——除了最靠近山门、离陆谞最近、额头上有着红点的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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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拜山神（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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