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屋外的惨状，在场几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这个基地的管理方式，太过严苛了，保安竟然有射杀底层居民或是来访者的权利。
王苏“嗖”地站了起来，满脸怒容。
他握着拳头就想出去，被许婉滢唤住。
“王苏，你想去干什么？”
“干什么？”王苏茫然回头，看着几名无动于衷的人类队友，“你们看不到吗？他们无缘无故杀了一个人！而现在，外面的那个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许婉滢冷静地问：“把人救下来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苏卡壳了，救人还需要怎么处理？
许婉滢示意他看外面的情形。
母子组合里的母亲直挺挺躺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六七岁的孩子扑在母亲尸体上，痛哭不已，旁边的保安很不耐烦地用枪指着他的头，在大声呵斥着什么。
可小孩执拗地抱着母亲，满是仇恨地瞪着保安。
“这么小的孩子，没了母亲，他要怎么活下去？”许婉滢问，“你能带他去寻找一个新的庇护所，替他找可靠的收养人吗？”
王苏怔住。
他当然做不到。
他太弱了，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加没能力照顾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可是……
“难道就因为没有后续安置方案，所以要眼睁睁看着他也死在这帮人的手里吗？”王苏不服气地问。
他扫过在场三位人类的脸。
真奇怪。
死的明明是她们的同类。
她们却表现得这么冷淡，反而是他一个怪物，在替死去的人类打抱不平。
“当然不是。”
出乎意料的是，许婉滢否认了他的说法。
“在末世，‘新生’可是最珍贵的资源，它意味着人类血脉的延续和承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新生儿是未来的曙光。”
“哪怕是再穷凶极恶的人，在建立起人类基地后，都不会轻易抹杀一条年幼的小生命。”
“同样，女性也如此。”说这句话时，许婉滢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反而夹杂着一丝厌恶，“我在基地时，曾听说有些基地会把没有觉醒异能的女性作为性资源和生育资源。”
“而现在，这种‘性资源’和‘生育资源’，却被轻易地消除了。”
许婉滢语含讽刺，毫不掩饰她对这类行为的憎恶。
几人都来自欧阳基地。
欧阳基地物资较为丰富，异能者可以通过出卖异能、接取任务而获得可以兑换物资的大量积分，而非异能者也同样可以通过出卖劳力、接取任务而获得少量积分。
许婉滢提到的这种情况，在欧阳基地是几乎不存在的。
因为，欧阳基地的创始人，是一名女性。
作为一名女性，她会天然地反对将女性当做性资源和生育资源。
她甚至反对基地出台鼓励生育的措施。
越是穷困潦倒的底层，就越爱通过生孩子来解决难题。
是，新生儿的确是未来的曙光。
但谁又能保证，以末世现有的医疗环境，可以保证母体和孩子的双重安全？
谁又能保证，新生儿不会在母体里被感染？
让新生儿出生在有毒的土地上，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为此，欧阳、康医生跟许婉滢起过无数次摩擦。
他们说：“人类如果没有新生儿，离灭绝就不远了。”
“所以，你们想把责任转嫁给女人的肚子，从而逃避问题吗？”许婉滢冷笑，“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是病毒！是感染！只要解决了这些，让人类生活回到正轨，医疗技术水平回到巅峰时期，人类捡回丢失的道德伦理，自然会有新生儿诞生。”
她说：“新生儿应该诞生在‘爱’里。而不是作为一种工具，在算计和危险中出生。”
他们说她太理想化。
人类的难题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或许，终其一生，也解决不掉。
难道，真要等到人类老得老、死得死，没有后人来承继人类文明吗？
许婉滢却道：“是你们太悲观了。你们似乎已经认定了人类会在这场战斗中失败，末世会作为新的纪元蔓延下去。”
不管怎么样，许婉滢作为基地创始人，取得了初步胜利。
但她从不否认，新生儿是未来的曙光。
她只是觉得，想要迎接曙光，前提是需要保障母体和婴儿的安全，确保每一个生育的女人出于自愿，而不是出于被迫，又或者想要用生育来换取物资和福利。
生育权，应该掌握在女人自己手里。
新生儿，也不应该出生在地狱。
正因有了许婉滢的努力奋斗，欧阳基地才会像一片世外桃源，才有了李盼这样没有异能、却依然可以靠加入物资队维持生存的普通人类女性。
此时站在玻璃房里的人，均从欧阳基地出走，自然没有遇到过“拿女人当资源对待”的情况。
但多多少少有耳闻过，有的基地确实存在这种情况。
晨曦基地随意杀掉一个没有犯大错的女人，其行为非常可疑。
许婉滢对王苏说：“现在跑出去，你或许足够走运，可以救下一个人，但却失去了救下无数人的机会。”
王苏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懵懵懂懂，听出了许队长并不是不想救外头的小孩。
但，许队长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青缇解释：“如果你想对某个家庭里的小孩做点什么坏事，你会怎么做？”
王苏从记忆里搜索人类的行为模式，不确定地问：“先把小孩单独骗过来？”
“如果小孩的监护人发现了，阻止小孩被你骗走呢？”
“那就……”王苏背后密密麻麻爬起一股凉意，“解决掉监护人。”
他复又将目光投向玻璃房外的草坪。
草坪上，母亲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哭泣的小孩被保安粗暴地夹在咯吱窝下带走。
褚青缇继续道：“晨曦基地不惜杀掉母亲，也要夺走小孩，只有一种可能性。”
“小孩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
晨曦基地背后，可能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利益链。
她看向自家队长。
队长目光冷然。
“可是，小孩能给基地带来什么利益呢？”王苏费解地问。
他从人类王苏的记忆里提取过片段，小孩是很烦人的东西，又爱哭又爱闹，又不服管教，养着还费钱。
“我有过某种猜测。”许婉滢慢吞吞开口，谨慎地斟酌着措辞，“如果我们打定主意要管这件事，可能会得罪很多、很多、很多大人物。”
她一连用了三个“很多”，来强调这次行动的危险性。
扶医生笑得意味深长：“许队长，从你决心踏入物业楼的那一刻，你不就已经决定要管到底了吗？”
“至于我们。”
“褚小姐是你最忠实的拥趸者，她会无条件追随你。”
褚青缇没有情绪地瞥他一眼。
“王苏懦弱但善良，从他方才的表现来看，正义感已经战胜了他那点懦弱。”
王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嘀咕：“我也没有很懦弱吧。”
“而我，我只想找我姐，别墅拿不回来也没什么，我没有任何理由参与你们这次冒险行动。”
“你有。”许婉滢肯定地说道。
扶医生那双总是弯起的桃花眼微微下垂，“什么？”
“扶医生，不知道你照镜子时，有没有经常被自己的容貌惊艳到呢？”许婉滢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我做了什么，对吧？”
僵持片刻。
扶医生失去笑容。
扶医生表情裂开。
扶医生面目狰狞。
他头一次失态：“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许婉滢满脸无辜，“没办法，谁让你长得太烧了呢。”
褚青缇和王苏听得不甚明白。
褚青缇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扶医生脸上转了一圈。
不可否认，扶医生确实生了一张十分魅惑的脸。
他那总是懒洋洋、不着调的腔调，总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特别吸引人。
褚青缇了然，问：“是因为‘美貌”？”
早在体检时，管理层曾说过一句话。
“美人儿，在我们晨曦基地，可是有特权的。”
一开始无人在意。
大家只以为这个管理层是颜狗。
又或者出于朴素认知，大家对长得好看的人拥有更多耐心。
仔细想想，刚才在草坪上被带走的小孩，也长得特别可爱，像洋娃娃。
许婉滢直接承认了：“对。”
褚青缇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这种猜测，令她感到非常不适。
令人作呕。
队伍里有三个聪明人，一个傻蛋。
现在，只有王苏还没搞懂什么情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不清头脑。
早在基地大门口时，许婉滢和扶医生就已经注意到，晨曦基地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关注。
在管理层出现后，猜测进一步确认。
而此后，许婉滢单独踏入物业大楼，完成了某项交易，拥有了某种特权。
褚青缇突然意识到，队伍里颜值最高的人，猫少年小白，自从被带走后，一直没有回来。
“小白呢？”褚青缇直勾勾盯着自家队长，“队长，你们是一起离开的，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许婉滢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容，“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当然要用来换取‘特权’啦。”
“三花猫，真不愧是公认的美人坯子。”
她感慨道。
“所有人都会为他神魂颠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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