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图的公司食堂在饭点热闹的实在是过头的,董花辞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美女,并且是吃饭还坚持带妆的美女。她跟着钟情走过去的时候明显受到了很多人的视线关注,不过很多人也只是看她一眼,又埋头吃色拉,或者玩手机。
原来有些饭,看上去就是这么地让人索然无味。
钟情又穿了她那双很爱的高黑大亮靴,但今天换了件黑色无袖搭着,头发却又是大波浪的黑,但这种黑在这种穿搭下就不显得成熟妩媚了,反而更添另外一种冷艳的风情,像是已经锚定了要走她独一套的御姐风格。董花辞一直搞不懂这个审美,但是她尊重,并且承认,钟情在那么多美女里,还是能让董花辞第一眼就看见她的脸。
本来一直是钟情走在前面,她们在路上什么都没说,现在到了,她转头:“吃什么自己买就行,400内存账单截图,月末前报给财务就行,等会儿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吧,我估计你还没加。”
董花辞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没买新手机,她打算去买个二手的智能机先用着,但这行水又深,就想熬一熬,晚上去找个兼职。没手机真是寸步难行。她就这么犹豫的一两个瞬间,钟情就看出了她的窘迫:“啊,我想起来了,你还没手机。先等等吧,我今天帮你买了,在你选好新手机前有什么你就和我说吧,我帮你一起报了最后。”
董花辞自然千恩万谢:“谢谢你,钟情姐!就一份色拉吧……如果可以的话,这里有没有绿冰豆沙呢?”
钟情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了,表情更奇妙,这人怎么动不动叫姐:“你和她们一样,叫我钟情吧,本来就是原本的真名特地改的艺名,也好记。”
“好的好的,钟情……钟情。”董花辞差点又没忍住惯性,但第二次念她名字的时候,就自然了很多。她的嗓音也软糯,像棉花糖一样。
于是,董花辞就这么和她的新室友面对面吃了第一顿“索然无味”的午饭。说实话,听说食堂这一份色拉卖的比楼下的“高级便利店”还贵时,董花辞瞬间懂得了什么叫做“资本家”。
她们没有多聊,吃了一顿甚至可以称得上相敬如宾的午饭。钟情点了一份蟹肉的色拉,她吃得也兴致缺缺,明显就是为了进食而进食。等董花辞放下一次性叉子,开喝绿豆冰杯时,钟情才说:“下午两点舞蹈课。新人也要参加,你肯定和我们一起,跟着我走就行。”钟情又看了董花辞手上的绿豆汁一眼,“你不爱喝碳酸饮料,倒是好习惯。”
和钟情吃完午饭过去,董花辞发现大家都有了固定的老位置,也不完全确定这节舞蹈课她能做什么,倒是有些在门口不知所措了。
舞蹈老师已经到了,姓王,钟情没忘了在来的路上和她介绍这个。王老师正在练舞室最前面叉着腰翻手机,没多久就点了董花辞的名字:“前台和我说了,你是新进来的吧?以前没有舞蹈基础那个。”
董花辞不停点头,如获救星。
王老师手机一方,连上舞蓝牙:“行,那你热身会吧,你们体育课应该会有吧……”
董花辞脸红了:“我们高中体育课都被占了,没有体育课。”那么自然也就没有热身。
“什么高中啊,这要举报的。”王老师没想到董花辞这么不会接话,明明就是给个台阶,倒也觉得她傻得可爱,“你家哪里的人啊?”
“河南,我是河南中原人,我们那里高中,不瞒您说,和监狱一样,懂得都懂。所以老师,我不会划水的,再苦再难也比数学题简单。人逼急了什么都会,除了数学。”董花辞虽然初来乍到,但是话一说起来倒是自来熟得很,哪怕是长辈。
教室里的所有女生都笑了,包括钟情都忍不住上扬嘴角。
王老师摆摆手:“好,好,那你就跟着我们依葫芦画瓢就行。等会而动作什么的你先尽力跟,我会多来看看你的。”
前面的单人动作,如果说董花辞勉勉强强还在浑水摸鱼的话,等到了双人动作,她真的是怕出洋相,连训练都不好意思找搭子了。王老师去找了因为前固定训练女伴缺席而同样落单的钟情,不知道是不是董花辞的错觉,钟情好像犹豫了一下,但董花辞肯定她对自己是没有意见的。但最后,钟情也算是不扭捏地应了下来。
“二转,你转呀,钟情,人家是新人,你也是吗?”
这段是双人互动,董花辞更多的时候是在站桩,钟情的这个双人舞曲段的训练更有难度一点。她得先搭肩,再转步,最后搂腰,带着董花辞旋转到另外一个定点。董花辞后知后觉,这种仿国标参韩流的流行舞,是不是让钟情跳男位了?
董花辞站桩都站得有些汗流浃背,她感受到钟情的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和她的身体保持距离,又没办法,总是有几个节拍得贴上。
“你最后那个搂腰节拍,到底在等什么呀,钟情。贴上去呗,都是女孩。”王老师平等地不给任何人好脸色,无论你背后是什么出身,家境,容貌。在她眼里,只有做得好的学生,和没做好的学生。
钟情松开董花辞,脸色泛着奇异的红:“王老师,我今天状态不太好,先请假了。”
“你这样缺课,爱来来,爱走走,你当自己是什么?大明星吗?我会等开会的时候和老板点名说能比的。”王老师明显带着气,言下之意,就是威胁她扣工资了,严重点还会影响她在公司的风评。
钟情没回,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一个人紧绷着神情,连解释都奢侈给人,甩着手推门走了。
课后,一群又一群的小女孩哗啦啦地从董花辞身侧流了过去,董花辞不知道去哪里。她回了寝室,一个人都没有。她坐在床上,发呆。她此刻在上海这个曾经她听说传闻已久的城市,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容貌并不是一张非常可靠的人生手牌,也是头一次在听到“下课”两字之后,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孤独。她没有作业,没有目标,苦练一天的舞蹈突击也不会让她一夜之间变成舞蹈天才,这条路更没有一个明确的节点如高考告诉她“结束了”,没有一个明确的参考告诉她努力的方向对不对。
唯一的参考,就是虚无缥缈的未来:她能够有多火;她能够为公司赚到多少钱。
不想了。董花辞摇摇头,又开始在乎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钟情直到舞蹈课下课,也再也没有回过舞蹈室,好像从此要隐没消失在人群的一张又一张青春的面庞里。
到底应该要去哪里找钟情呢?
董花辞又出了门,在公司楼廊里搜寻着熟悉的面孔,找不到钟情,她就只能去找何西姿。何西姿已经和另外一位女伴手挽手对着手机笑什么起来,坐在休息大厅堆满杂物的沙发空地,何西姿略有些惊愕地抬头:“你问我钟情在哪里?”
董花辞满头大汗地点头,第一次参加舞蹈课的训练让她的身体感觉好像死了一遍,现在这种无枝可依的感觉又再让她的精神经历第二道考核:“是……”可她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原因来。
何西姿和她的女伴面对面看了一眼,眨眨眼睛:“天台吧,她一不开心就往那里跑。老板本来想把门锁了,被钟情赌到办公室里闹了一通,又开了。”
“天台?”
“逃生楼梯上到顶,直接推。看到一个消防设施,旁边那锁坏了,是装饰品。”何西姿低头,“不过我说,她就那性格,老是莫名其妙的冷脸,也不知道给谁看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你让她自己消化一下,不用太管她。越管她啊,她越来劲。”
董花辞“啊”了一声,不自然地拨了拨头发:“好吧……还是谢谢你,西西姐。”
何西姿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我没这么老吧,我只是比你早来,辞职妹妹。”
像是被这个称呼感染,何西姿和她的女伴又在一起笑成了一团。这个笑话也没什么恶意,单纯她们拿董花辞的这股刚来兴图的学生气打趣。董花辞自然感受到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就也继续混进人群了。
逃生楼梯……哪扇门呢?
董花辞在心底碎碎念着,左冲右撞着,突然找到一扇和宿舍门很不一样的破败厚重的门。她用两只手终于把门推开了,脑子里又浮现了一个问题:兴图是几楼?顶楼又是几楼?这好像是一座大厦来着。
她没想到坐电梯这么“聪明”的招数。等她到达天台时,已经又过去二十分钟。她气喘吁吁地推开第二扇门,迎面是红灰缠叠,将晚未临的天。钟情就盘坐在天台的边沿,以一个危险又稳妥的姿态,远眺无穷无尽的钢筋对楼。
听到声响,她头也不回:“何西姿,别来烦我了,我等会儿就回去。”
没听到回答,只有风声浇灌钢铁林木。
钟情这才抿着唇回头,看清了那个狼狈中带着点可怜的来人:“是你啊。”
“训练的时候,你为什么当时不想和我继续练了呢?”董花辞不知天高地厚地凑过去,后来回想起来,大概是凭着董花辞还不了解钟情,所以拥有别人都没有的勇气,“肯定不是因为我吧,我才第一天来。我知道你肯定因为什么不开心。”
“你怎么能就这么确定是我不开心呢?”钟情用了情绪管理,好歹算是平着气回答。
“我能感觉到啦。包括我的那个床位……她们是你的好朋友吧。她们为什么辞职了?”
“还没有辞职。”钟情好像强迫症一样地纠正她,却用的单数称谓,“她还在和公司打官司,目前还是员工。”
抱你一下吧,抱你一下。你别难过,虽然我理解,好朋友一下子不在身边了会很难过,但你还是先别太难过。
董花辞很自来熟地碎碎念着。到最后,其实那话已经不是在说钟情了。她一点都没有设防地在天台的沿边抱住了钟情,也许如果当时她们两个因为这个举动起了一点激烈的斗争,那天晚上的钟情和董花辞就能够有一个非常浪漫的同死结局。
可惜,董花辞朝着钟情突兀地抱来时,是那么天真,纯情。温暖随风裹住了钟情,把一切过激反应的可能都融化在云雾里。董花辞那时候还没有养成喷任何廉价玫瑰香水的习惯,天台工程的安全措施还没有让铁丝网把危险坠楼隐患完全隔绝,钟情就这么醉在了董花辞铺天盖地的温柔香内,那股香气来自公共的沐浴液,洗衣液,或者是一种天然的通感,触觉转嗅觉,神秘而无从探究起源的香,后来钟情才慢慢意识到,也许最后这种带有安抚人心的香,来自女子天然所具有的优势与能力:同情与爱。
钟情本来想说:“你猜错了啊,你在乱猜什么?和这个一点关系都有啊”,可是她的心一下就安静了,她自然而然地把头埋在了这位刚认识不到两天的新同事怀里,仿佛这是一件十分自然的,本来就应当发生的事。此刻,她还不知道,原来和有的人一眼、一句、一抱就能抵得上和一些人的亲情血缘,十年相缠。在她接下来的生命里,他人是他人,而董花辞是董花辞。
董花辞对付她,永远独有一套,永远很有本事。
下一章回现在的时间线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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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在天台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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