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山盼将匕首刺进魏奚止胸膛的时候在想些什么,答案是千变万化。
一会是她有点想回魔教处理那些人,一会又变成她不想让魏奚止和她回魔教,一会估摸是想让魏奚止尝一尝背叛的苦,一会则是迎着无数目光做出的迷茫之举,一会又变成她如今思考的一个答案。
她貌似更想让魏奚止继续做他的正道魁首,继续受武林众人景仰,继而成为新一任正道盟盟主。
但盼着他太好了,让她很是苦恼。
山盼蹲在院子的树下沉思,旁边屋外一个柱子上绑着阴森森盯着她的阿目。
“呜呜呜呜——”
阿目挣扎地想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山盼拿着一根小木棍在雪上涂涂画画,画着画着,又写下魏奚止三个字。
她不可思议盯着这三个字,随即凶巴巴地用木棍扫乱它们直到看不清内容。
“呃呃呃呃——”
阿目见山盼无动于衷挣扎愈发强烈。
她难不成真爱上魏奚止了?
这辈子非他一人不可,为他死去活来的那种爱?要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爱?
山盼捧着自己的脸蛋,丝毫不慌地思考着。
“啊啊啊啊啊——”
阿目像是在骂什么。
从前她对魏奚止最多也只是喜欢,见色起意对皮囊的喜欢,她现在或许是日久生情的一点点爱。
但在她将病治好,不会走火入魔,再将魔教管好后,她才会去考虑和他在一起,毕竟他可是要继承正道盟的人。
可那时两个人会不会爱上其他人?
“哇哇哇哇——”
阿目挣扎小了许多。
山盼不想再去思考魏奚止,将小木棍丢下起身走到阿目面前。
阿目整个眼部已然猩红。
山盼凝神盯了她许久,才慢悠悠道:“那人让你学了什么功法?或者说让你吃了什么东西?”
边说边将阿目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阿目呆愣了许久,猩红无神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山盼,在山盼的等待中,才嗬嗬嗬笑出了声。
“少主,阿生和阿目都很想您。”
她说完时嘴里吐出一大块血肉。
乌黑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流至雪地上晕染开,像是墨水打翻在其中。
山盼看了血肉好几眼,没有退后,拧紧了眉。
阿目又双目无神地继续气喘吁吁道:“阿生每次回山都给少主准备了许多礼物,堆满了好几个屋子,只不过少主从来都不会看。”
山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阿目眼角流出乌黑的血,像是正常而又透净的泪水,“阿目给少主准备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只不过它们全部都脏了,只有阿目一个人吃,一点都不好吃。”
山盼只觉胸口传来恶心想要呕吐尽一切东西的**,她很想骂他们恶心,从头到尾都要恶心她。
“主人太坏了……少主……”
“阿生阿目喜欢少主的,少主……”
“只能听主人的话……”
阿目情况愈发不好,耳鼻眼口都似要流尽身体里剩下的血,只能断断续续说着山盼不想听的东西。
“不要……去了,少主……”
阿目说完,又吐出一大块肉块,红色的正在活泼跳动的肉块。
“蛊……毒……主人……”
“阿目——”
阿目一动也不动了。
终于没有声音再响起了。
山盼眸子剧烈一颤,心口处传来阵阵似啃噬的剧痛,她只能跪下身子,用手使劲按压胸口企图减轻痛苦。
明明是严冬时候,山盼全身如同水洗,眼前一片黑,在痛苦的晕乎时,她听到她等了许久的声音。
“少主——”
……
“阿生阿目最讨厌的就是少主!”
“我也最讨厌你们!”
“阿生阿目最喜欢的就是少主!”
“?”
……
“盼儿,师尊对你已经足够仁慈了,那两个你最恨的人命都在你的手中,你死了,他们也得死,开心么?”
灯光昏黄中,年幼被毒虫所伤而奄奄一息的山盼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得毫无生机,穆年说罢垂眸打量着她的脸容,又陷入一种恍惚之间。
“你应该死的。”
他随口说道。
“要是……”穆年的眼神刹那间温柔至极,却又迅速满是怨毒,“不会有要是了。”
“你还不能死,我也是。”
……
令人沉迷不愿苏醒的平和宁静中,忽然响起道人声。
“少主何时会醒醒?”
“不久。”
“不久是何时?”
“不久。”
“……”
十三的声音。
山盼迷迷糊糊认出来附近的人是谁,另一个是谁?
和十三在一起的人,是她吗?
额头传来温热的触感,随即是毛巾的柔软,她听得见对方断续浅薄的呼吸声,山盼想要睁开眼,最终只是睫毛颤了颤。
“有……”
好像是十三的声音,有什么?
山盼又沉沉睡了过去。
山盼能够睁开眼的那天是冬天里一个罕见的大晴天。
阳光顺着窗沿爬上床侧,温暖地抚弄着床上坐着发呆的人的乖顺散落发丝,与她红润的脸蛋。
山盼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比从前好了许多。
仿佛剧痛都是她的幻觉,她本该健康得如同一只小牛犊。
她舒活筋骨似地在阳光下伸了一个懒腰。
等到十三走进屋内,见到的便是自家少主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她紧绷的嘴角松了些,拿着热水盆与毛巾快步走到山盼面前。
“少主。”
十三喊了一声,将热水盆放至一旁。
山盼一点也不在意在十三眼中的形象,见她来了也只是问:“我睡了多久?”
“七天。”
十三回道。
山盼晃了晃脑袋,“有些久了,本来是要直接回教中的……”
“哦?醒了。”
另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山盼抬头看去,便见到多年未见依旧熟悉的一人,举世闻名的小医仙大人。
身着简单的青袍,长发发簪束起,一张脸淡淡无什么表情。
年纪轻轻便有此造诣,山盼不由觉得自己的眼光是真的好,救过医仙大人这件事传入武林,她只怕是会一夜出名。
“醒了,许久未见,青衣你好像也没有怎么变。”山盼笑着说,又快速问道:“殷昭飞身体还有问题吗?”
青衣挑了挑眉,“不问你自己吗?那人自然没有问题。”
“那就好,所以我怎么样?”
这句话山盼停了许久才说出口。
青衣斟酌道:“嗯……死不了。”
“?”
山盼一时语噎。
青衣又缓缓说:“你身上的东西是有人**而成,我没有原料,推不出来具体过程,也无法将里面的东西逼出来。”
“治不了有什么后果?”
山盼幽幽问她。
“走火入魔,或直接丧命。”
好像做了那个梦对她依旧无用。
只不过因为它,她下了魔山,第一次见识到世间有着另样的风光,遇到了足以铭记一生的人,吃到了难得一见的食物,看到了一场雪。
山盼坐在凳子上,吃着碗里黑乎乎的药膳,思考着阿目那句话。
毒蛊。
主人。
十三说去找药的人还在路中,找到药不知要到什么猴年马月。
她得回魔教了。
再如何,她也是魔教少主,下一任的魔教教主,她要回去把便宜爹踹下去自己上位,清理教中的害虫,再把那个人找出来。
山盼掰了掰手指,要做的事有些多。
只不过,她好像没有把魏奚止加进去,她许久未见他,大概今日就要离开这座城。
去没有雪的地方。
她要不要去见他一面?
偷偷地,让他不要发觉,毕竟下一次见面,他们就要拔剑相对。
山盼望着罕见的蓝天上飘浮的白云。
等到山盼摸索到他们曾经的“爱巢”悄悄躲在窗边隐蔽气息时,天上的云已变了颜色。
屋内没有魏奚止的气息。
山盼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睁大双眼往里头瞧。
同样的摆设,同样的位置,丝毫未变,如同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魏奚止不在?
山盼抿了抿唇。
她来的太不巧了,或许是因为他们二人有缘无分。
山盼正欲离开,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声,轻轻的,吓得她立刻站在窗后躲了起来。
又没了声响,山盼便又伸出了头。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隔着一扇打开的窗的距离。
他怎么变得这么瘦?
好像一片雪花就能将他吹开压弯。
比初见还要瘦,与她在一起时长的肉都不见了。
明明才七天。
不知为何,她心里像是吃了一颗好奇摘下的酸葡萄,进肚子里涩得她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咳。”
他又咳了一声。
她的视线随他而动,看着他站着不动许久,又慢慢走到床沿,暖帐落下,她便见不到他了。
山盼摸了摸微干的眼睛,准备等魏奚止睡着去里面瞧瞧他。
这一等并未多久,在山盼感知到魏奚止平稳的气息后,她谨慎地从窗外跳进了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往他最先站的地方看去。
桌上摆着两套大红色的衣裳。
叠好放在木盒之中,只露出最上面一层,被复杂的刺绣大面积盈满,金线在烛光下生灿,其上的珍珠圆润可爱。
山盼思索片刻,记起许久前他们二人在城中裁缝店所看见的一套大红色衣裙,装饰没有这件多得繁琐。
店长不知为何给他们二人介绍起来,说这是从前一位郎君亲自为妻子所绣的嫁衣,如今二人幸福美满,妻子便将嫁衣放在店里希望每一对夫妻白首永偕。
她依稀记得那时的魏奚止目光长长停滞在那件嫁衣身上,转而目光炯炯盯着她。
只不过见她不感兴趣,他没有再看那件嫁衣了。
回过神来,山盼用指尖碰了碰它们。
是嫁衣吗?
她在的时候魏奚止不拿出来,她不在的时候又拿出来,难道他还想要嫁给其她人吗?
想到这山盼重重戳了上面的珍珠一下,收回手不再去看它们,视线在屋内晃悠。
一点也未变。
魏奚止的东西并不多,她第一次来这个屋见到里面空荡荡的还以为来错地方了,后来,她的东西将这个屋填满。
山盼可惜地看着它们。
她的衣裙,她的首饰,她的玩具,她的收藏品,她都不能带走。
视线下移,她又瞧见了一个木笼子。
里头的溪奴被养得胖胖的,此时和魏奚止一样睡大觉。
山盼不舍又想摸摸它,最后还是放弃了,直奔魏奚止所在的床。
越拖得久越舍不得。
可站在碰过无数次的暖帐前,山盼又不知怎么掀开了。
魏奚止瘦了很多,人会憔悴,她不想看见他憔悴的样子。
会心闷,会难受,不想看。
看一眼,就看一眼。
山盼咬唇,轻轻掀开了暖帐。
二更补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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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小松不慌了。
因为小黄猫人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穿着另一身黄裙子,细细的眉毛皱了皱,看起来好不开心。
小松揪着衣服,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让小黄猫人开心。
但不等她想出来,小黄猫人闷闷不乐问她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累,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小松不知道怎么回她,脸热热地支支吾吾说没有人欺负她,她一直在想她,一直在想她会不会讨厌脏小孩。
小松每天要洗许久的澡,从上到下搓干净自己。她从前只有在下雨的时候将自己淋湿当洗澡,因为她偷偷去河里洗差点死掉了。
所以怕自己会洗不干净,小松总是要搓到每天晚上身上滚烫,又痒又疼,身上长了好多难看的疤。
艰难卡顿地说完后,小松看到小黄猫人红了脸,偏过头说不要想她,她不讨厌脏小孩。
小黄猫人说完红着脸给了她一根从未吃过的糖,是她藏在背后的,是专门来给她的。小黄猫人说它是糖葫芦,她说完就飞快地跑走了。
小松将糖葫芦藏了一周,直到老头说她的糖葫芦坏了,小松才哭着将糖葫芦吃掉,在老头的嘲笑中跑了八次茅厕。
小黄猫人给的糖葫芦,是最好吃的东西!
小松不慌了。
小松永远喜欢小黄猫人。
只不过小黄猫人总是很难过,总是躲起来偷偷一个人掉眼泪,总是藏着不开心的烦心事,是她偷偷发现的。
小松知道小黄猫人的娘亲消失了,也听到很多人说小黄猫人的爹不好,还有,很多人看不起小黄猫人,明明小黄猫人是尊贵的少主。
小松不敢去问小黄猫人,只能问师傅老头。
老头说小黄猫人命不好,命中注定如此。
小松问老头怎么让小黄猫人的命变好,老头只是桀桀桀笑着让她求他教她。
小松磕了很多个头,求老头教她。
老头只是不停说她傻。
小松听见了,每天都骂老头傻。
命不好的人太多了,她只求小黄猫人不要是其中一个,她想要她不要再掉眼泪了。
那么大一颗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一定很痛。
小黄猫人一定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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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江湖第七十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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