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大礼堂里,正在进行毕业晚会的最后一次彩排。元檀溪等人作为优秀毕业生结束演讲后,不能立即下台,还有一个环节——低年级的优秀师弟师妹会一对一送上表达祝福的鲜花。
一般都是给向日葵、郁金香、满天星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元檀溪这里,竟然递上来一大束或是浅金或是纯白的玫瑰,递花的还是在场唯一一个师弟。
吴鲤穿着件白衬衫,扣子没扣到顶,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少年人的朝气蓬勃。他长手长脚,偏生此刻听话地过分,笑眯眯地垂下脑袋,像个示弱又求人亲昵的巨型猫咪,乖乖喊她:“师姐。”
男色当前,元檀溪无心欣赏犹如枯藤老树坐怀不乱——并不是。她只觉那花跟手雷似的烫手,原本还能以“至少不是红色”来安慰自己别多想,谁知,坐在台下第一排的指导老师弗雷德一句话直接给她说炸毛了。
“好一对金童玉女!”
乍一听是夸赞,或许没有过多的恶意,或许只是单纯评价外貌和气场,却仍旧让她不快。
这是一种被随意凝视、点评和摆布的不适感——在未知二人关系的情况下,给一男一女扣上潜在的“般配感”帽子。全然不考虑这样的“玩笑话”会给被评价双方声誉和形象带来怎样的影响。
更过分的是,若说这话的是年长的上位者——人民教师、工作单位领导、叔伯长辈七大姑八大姨——这些话似乎就有了“免死金牌”,被套上“人情味”的泡沫包装,光明正大地摆到台面上来。
对男性来说,跟一个女性捆绑起来似乎是值得炫耀的资本,但对于女性来说,只觉得恶心。
要命的是,这些微小的凝视和潜在的伤害实际伴随着一位女性的一生。就好像下水管道里的经年污渍油垢,你以为离得很远,其实就隔着薄薄一片金属漏网,蛰伏在你脚下的每一寸地方。
元檀溪对这种典型仗着自己老就贴脸开大的行为恨得牙痒痒。横竖在游戏里,她这次不惯着了。
“老师这你就不了解了,我可是恶霸。”
彩排没有开音响,她的陈述声不大也不柔和,在舞台上空回荡,刚好能清晰传到弗雷德耳朵里。
后者有一瞬间的错愕,似乎没料到元檀溪会直接反驳他,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来,抿着嘴站起身,像是要发作。
绝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元檀溪一把从同样愣住的吴鲤手里薅过来玫瑰,附上一个面对观众和镜头的标准假笑开溜:“谢谢师弟啦!”
反正后面的节目她又不参与,弗雷德要指导更没法追出来说她。她一路畅通无阻下了大礼堂外面的阶梯,却被人从后面叫住。
高个男大的白色衬衫换成了黑色斜挎包,乖巧的羞涩微笑变成了紧张和犹豫。吴鲤喉结滚动,大拇指无意识拨弄着包上的一个绿眼睛小猫咪毛绒挂件。
“檀溪师姐,不好意思,刚才弗雷德老师的话的确有些冒犯了,我来道歉。”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虽然弗雷德真的让她有点儿厌男,但一码事归一码事,那话不是吴鲤说的,也轮不到吴鲤道歉。
“不过,你给我的花怎么是玫瑰?”人都站到面前了,元檀溪没忍住,直接挑明了问:“我看别的毕业生都是其他的花。”
“啊,你的那束......是我单独买的......”
这师弟果然对她有意思!
她的开门见山明显打乱了吴鲤的预设,但元檀溪莫名从对方的慌张里头看出来了些不加掩饰的惊喜——这师弟不会误以为自己留意到了这个是在给他回应吧?
吴鲤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最近不是毕业季嘛,昨晚从健身房回去的时候看到一楼花店橱窗里摆了新的花,觉得特别适合师姐你,又想起你之前说你导师桌上总是插着一两枝花,我就买了。”他猛然一抬头直视元檀溪,眼里的清澈霎时倾斜而出:“师姐是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买别的——”
“没有不喜欢。”
只是不想说重话,谁知吴鲤一听眼里就重新燃起了雀跃的火星,吓得元檀溪赶紧给他掐灭了:“那多浪费啊!多少钱啊?我转你。刚才其他几个师姐师妹也跟我说挺喜欢的,毕业典礼结束了我就拆了一人送她们一支,说是你给我们这些毕业生的心意,你不介意吧?”
“啊......不介意的,我不介意的。”
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不介意的样子。啧,纯情男大啊!
感到罪恶的元檀溪又安慰了下对方,赶快结束话题送走了这个师弟。不过经吴鲤提醒,她意识到现在的确应该找找她那个一直消失的导师了。她去了趟学院楼,导师办公室大门依旧紧闭,兜里的手机倒是响了。
【秦愈:到饭堂了,档口只有一个老人家干活,我先排队,你慢慢来。】
她跟秦愈约了午饭吃饭堂二楼那个老式麻辣烫,差点儿给忘了时间。那档口开了很久,脏脏旧旧的,学生们都不愿意去吃,只有元檀溪馋那口麻酱,时常愿意光顾。
回了个好,元檀溪往饭堂赶,脑子不受控制地又记起自己上次鸽了他的汤饭,心想若是秦愈真的是现实生活中的男朋友,估计免不了同自己置气。
带着这点儿抱歉,她今日对秦愈的态度十分不错,甚至称得上百依百顺,以至于敏锐的警探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忍不住问道:“我做了什么还是你受了什么刺激?”
“没有啊?”元檀溪挑眉,裹满麻酱的豆皮搭上米饭,往嘴里塞:“怎么这样问?”
“就是你今天,特别的嗯——”
警探拉长了声音,搜肠刮肚地寻找着最适合的形容词。突然,桌上凭空飞来一根筷子和半碗米饭,啪嗒一声落在他身上。与此同时,尖锐海豚音在耳边炸开——
“啊啊啊啊啊啊!手指!是人的手指!”
歇斯底里的惊呼犹如一瓢凉水落入滚烫油锅,瞬时炸起四周沸腾的人群和喧闹。
元檀溪一口饭尚在嘴里,还在理解当前情况,对面秦愈却登时起身,掏出警官证:“我是警察,都别慌,大家坐回原位!”
他的话起了些作用,但那声尖叫传得更远,并且内容实在扣人心弦。慌乱转变成窃窃私语,人群空开一圈,眼神齐刷刷盯着元檀溪隔壁那桌倒在地上死死扣住喉咙干呕的人。
元檀溪回过神来,立刻找来保安,同时帮忙将人带进隔壁的包间。不多时,饭堂负责人和学生辅导员也闻讯而来。
好在当时并非用餐高峰期,秦愈又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持秩序,是以除了当事吃到手指的学生,没有其他人身体受伤。当事学生被立刻送往医院检查身体,元檀溪作为离得最近的目击者,和秦愈一同去警局做了笔录。
那学生身体无大碍,只是心理上受到了极大创伤,学校找了治疗师进行心理干预,说人一会儿就来。
元檀溪却觉得不够,向辅导员提议:“不光是那位学生,在场的其他学生同样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如发下通知,学生若是有需要,就直接去咨询室找老师疏导。”
元檀溪的建议得到了学校的支持。对人的处理尚在控制范围之内,谣言却像蟑螂一般肆意繁殖。当晚,这事就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各种阴谋论都有。
有质疑学校食品安全的;也有嘲讽是当事学生博取关注的;有断定是AI生成假新闻的;还有占卜算命说这是大灾预兆的。隔日警方的通告发出:嫌疑人已被刑事拘留,正是麻辣烫档口那个年过五百的吊死鬼老头。警方在后厨的辣椒油、醋桶以及冰箱里,还发现了更多的人体器官。
初步审问结果显示,这个看起来像是老实人的吊死鬼,实际有吃人的癖好。这次是不小心弄混了自己和给学生的饭。而他所食用的人类,还未调查出来源。
随着吊死鬼员工的身份公布,他的生活细节也逐渐向大众展开。出身低微,家境清寒,少时因偷窃入狱,是个死了得有四百年的老光棍,放出来之后用全身积蓄盘下来大学里这个原本就快要倒闭的麻辣烫摊位。没有别的员工,唯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两人相依为命。
网评霎时有了精准出口,且愈演愈烈。有人提出有关部门要立刻停止吊死鬼的监护权,同时调查那女孩的身份,或许是他拐来的也不一定。
三日后,案件侦查结束,警方发布了最新通告:吊死鬼得了重病,时日无多。找了偏方说人骨磨成泥,混合人肉服下有治疗功效,于是从学校后山墓地里挖来了这具尸体。而那个他收养的小女孩,则是他圈养的“粮仓”。
此消息一出,他的“犯罪事实”很快上升到了整个吊死鬼群体。网友们纷纷分享与吊死鬼相处的不愉快经历。有亲身经历的,有亲朋好友经历的,有玄学算出来的,还有做梦梦到的……吊死鬼的风评一下子变得很差,甚至出现了在校吊死鬼学生被围攻孤立,职场吊死鬼员工被不认识的人直播谩骂的事件。
元檀溪一开始还只是简单吃瓜,直到刷到未打码的那根断指照片。她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拨通了秦愈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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