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卡哇伊瓦，我姓卡瓦、叫伊瓦。你可以叫我卡瓦、也可以叫我伊瓦，但不能叫我瓦。”伊瓦指着防御工事对面靠河边的一个巨大的帆布篷，“那里有夸父族爱吃的烤肉，有羽族爱吃的寻树叶，有鲛人爱吃的生鱼，也有你喜欢吃的馒头和包子。我请你。”
晓武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两声。知道是该吃饭了，便说：“我叫泉晓武。”
“哦。人族姓泉的好多呀。我们苍茫山旁边有一个郡国，半个国家的人都姓泉。”
“瞎说。最多十分之一。”
“为什么都姓泉呢？你们家祖先是在山里出生的么？”
晓武点头：“我家老老老祖宗是中州的老神仙，住在灵山上的灵泉旁边的灵石下面的灵洞里。”
卡瓦惊奇：“人族不都是住房子的么？”
“人族是河络的老祖宗。长得矮的，只与长得矮的通婚。一代一代的基因传下来，就长不高了。”
卡瓦伊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大食蓬的长板凳上坐下去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你看，你们苍茫山的河络跟人族通婚之后，后代中边有了个子很高的河络。能达到五尺、甚至五尺二、五尺四。那，在人族女孩子当中，也已经不算是很矮了。”
“我也能跟人族的女孩子通婚么？我的后代也能长到五尺四么？”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五尺四的人族男孩子算是矮个子。长大以后是找不到人族老婆的。”
“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京城里有好多说快板书的、唱戏的、跳霹雳舞的人族男孩子个子虽然不高，但也是很受追捧的。”
“你一个苍茫山来的，能会什么文艺？”
“我们有好多歌手，也有好多诗人。”
“唱可怜可怜的河络被石头砸断了腿的歌手？说矿工儿子意志坚，单手也能来托天的打油诗的诗人？”晓武撇嘴，“山区文化，在京城缺乏必要的流行因素。”
“猎奇呢？难道不能作为猎奇文化么？”
“国家正在重建，热火朝天的。缺乏猎奇文化流行的土壤。你看看人家羽族，有一个名字叫做不会飞的蹦呀蹦的画家，画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故事。那才是迎合这个时代的读者需求。”
“不会飞的羽族啊，好可怜。”
“可什么怜？”晓武愤怒地吼叫起来，“你知道不会飞的羽族在京圈里有多么的受欢迎么？”
“这里有不会飞的河络、不会飞的人族、不会飞的夸父和鲛人。为什么不会飞的羽族会受欢迎呢？”卡瓦翻起蔚蓝蔚蓝的宝石眼，精光闪烁地望着泉晓武的脸。
河络的大眼睛，果然可爱。
但是……
晓武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为什么晨风那双眼不但不可爱，而且隐隐约约地传递给自己无形的压迫感？
是不是因为她太有钱，而又恰好是自己太爱钱了？
就这样，泉晓武皱褶眉头自我反省，边回答：“物以稀为贵。”
“那，就是猎奇心理在作怪。”卡瓦兴冲冲地问，“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当然不对。”晓武嗤嗤嗤地嘲笑，“俞建南的翅膀，是可以引来千人围观、百人赌博的。那不是猎奇，而是能有效地刺激经济发展。”
“赌博？”卡瓦皱眉冷哼，“我算是看透了。河络族一旦进入中原，就会沾染上你们人族赌博的坏习惯。”
“赌博是你们河络族的坏习惯好不好？”
“我们河络族在跟你们人族通商之前，是从来不赌博的。那是因为从苍茫山到京城的路太远，无聊，才从你们人族这里学习各种游戏。但，只有赌博这一项流行起来。”
“人族的游戏那么多，为什么只有赌博流行？”
“你们好多球类游戏需要跑需要跳，我们河络天生腿短。但赌博没问题呀。只要认真分析、仔细研究、充分掌握规律和概率，就能公平公正公开地赢得比赛。”
晓武瞥。
哼哼。个子矮见识短的矿区河络。等你见识了我们重骑兵赌博的阵势，才能充分理解，赌博的精华在与人品。是道德和灵魂层面的，而不是脑力与客观层面的。
要了三个包子、两个馒头、一碗粥，拿过桌子上放着的蘸料盘和免费的咸菜，问：“你有什么要请教我的？”
没想到，卡瓦伊瓦竟然一点也不着急，跟着要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半碗粥。学着他的样子，调蘸料盘，吃免费的咸菜。
随着第一口咬下去，卡瓦伊瓦深蓝色、亮如宝石般的大眼睛里瞬间出现浑浊。咧开嘴，哈巴哈巴地扇风。
泉晓武摆出一副成熟、稳重、靠得住的脸孔，指着粥碗：“喝粥解辣。”
卡瓦伊瓦抓起热粥仰起脖子向喉咙里灌。
接着，滚烫的粥与鲜香的辣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做到绝对的**鲜香。
“啊~~~~~”卡瓦伊瓦嚎叫着冲出大食蓬，一头扎进河水里，咕咚咕咚地喝水。
泉晓武微微皱眉，潇潇洒洒地从左边鼻孔里发出一声充满着同情与怜悯的叹息：“小泚喽，装什么社交达人？”
嘿嘿嘿嘿地冷笑着，一手端起热腾腾的粥碗，一手挖起红彤彤的辣椒，咔嚓咔嚓，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你害我！”身后传来湿漉漉的叫喊声，“我好心好意请你吃饭，你为什么害我？”
泉晓武转头，在卡瓦伊瓦的愤怒注视下，吃下一口比这个河络多十倍的辣椒，再喝下一口比这个河络多十倍的热粥。咕咚。好不眨眼地咽下去，冷冷地重复刚刚说过的话：“喝粥解辣。”
卡瓦伊瓦呆呆地站在河边，无话可说。
呯呯呯
泉晓武趾高气扬地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有什么要请教我的？”
卡瓦伊瓦有些发懵，不知道该怎样处理目前的状况。
“这位印池眼睛的河络小兄弟，我很忙。你要问，就马上问。不问，就付钱滚蛋。”晓武嘿嘿嘿嘿地冷笑着，以完全压倒的态势抛出诱饵，“我是星象师。在找映照太阳的铜、埋藏在煤层下面的铁、从粘土中提炼的铅、无风沙漠的金粉、以及天河水底流动的银。”
卡瓦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眼睛盯着包子看了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接着吃。包子这东西是人族的东西，刚进京城的时候就吃过。尝个新鲜。但，辣椒却是生平第一次吃。他知道那东西是辣的，苍茫山上没有。之所以要吃上那么一小下下，为的是跟泉晓武拉近距离。
第一次见面，看到人家算星星的绝活，上来就想学，那是情商为零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所谓交浅不言深。其内在的含义并不是不能深入地交谈，而是，你不知道别人的目的。泉晓武说他在搞科研，也许恰恰是在搞破坏。
一来二去拉近距离，探出对方的目的，知道他要什么，并且分析对方没有撒谎，才能说自己想要什么。
很显然，对面这个人族少年，是个狠角色。
想了半天，卡瓦还是拿起勺子来，又喝一口粥。然后拿起包子来，又沾了沾辣椒，虽然不多，但绝不比第一次少。
然后，他恶狠狠地咬下去。吧嗒吧嗒地咀嚼。
泉晓武的眼睛眯起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似乎是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河络男孩。
卡瓦伊瓦盯着他的眼睛，龇牙咧嘴地狠狠地咀嚼。
“看看你这副丢不起人的样子。”晓武撇起瞧不起人的嘴巴，嘿嘿冷笑，“我要找的东西，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卡瓦摇头。
“河络的地下商城，哪一家五金店的货最全？哪一家五金店的货最多？哪一家五金店去的人最少？”
卡瓦端起粥来猛喝。咕咚咕咚，把嘴巴里的辣椒一口气咽下去，嘶嘶啦啦地倒吸好几口春天夜晚的冷风，才开口问：“为什么要找人去的最少的五金店？”
“客人少，还能活下来的五金店。”
“我领你去。”
“且慢。你先说明白你想要得到什么。我不沾你的便宜，你也别白白付出。”
“我想要学习风水阵法、二十八星宿。”
“你怎么知道我会风水阵法？懂二十八星宿？”
“你用星宿做笔记。”
“用三个包子两个馒头一碗粥换这么深奥的学问，你认为现实么？”
“前天京城下暴雨……”
“大前天。”晓武纠正，“你们河络族在时间计算上是不是有心智障碍？”
“大前天我还没进京城。在环形山的外面。进到里面才知道下了雨。只赶上一个尾巴。”
晓武十分不屑地撇嘴：“犟种。不懂得谦虚。”
“对不起，是我记错了。大前天，京城下暴雨。”
泉晓武这才收回凶巴巴、恶狠狠盯着河络男孩的两只眼睛，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面前的两个包子上面。先吃哪一个呢？
大的这个？吃下去过瘾，有满足感。
小的这个？吃完了还有一个大的，有憧憬感。
接着，把头转向馒头。
是先吃包子呢？
还是先吃馒头？
哎呀。
怎么都到了十四岁，马上就要带头巾到草地里去踏青吹风了，还有选择恐惧症呢？
“这，就是我要学习风水、星象的原因。”
抬起头，看到卡瓦伊瓦张着两只充满期盼的蓝色眼睛，充满渴望地凝视着自己。
稍微一愣之后，沉稳地颔首：“不错。”
晓武边这样回答，边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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