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睿很专业,非常专业。
他在萧永慕的身边起到不可或缺的统筹管理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向口头禅是少爷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的老管家发工资、接送大半夜被喊起来治三毫米伤口的医生朋友,以及三分钟找某一个人的全部信息。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此时此刻也不由自主暗骂一句。
你吃错药了吧。
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专业的微笑,他重新向自己的老板确认了下,“您是说,您不去了?”
“对。”萧永慕掷地有声。
“您那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项安排吗?稍等,我加进您的日程里。接风宴的流程也可以按您的时间安排稍作挪动,提前或者后移一些也可以。”
“单纯不想去。”萧永慕揉揉眉心。
“那您后天晚上的安排是?”
“睡觉吧。”
项睿终于无话可说。
花了那么多心思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所有的布置都是按着人家的喜好,所有的菜色都是按着人家的口味,大张旗鼓到动员了身边所有人出席,以至于没瞒住云安有这么一位的存在,于是怒吵一架提了分手。
然后自己却不到场。
这什么脑回路?
萧永慕听不到他的腹诽,但即使能听到,也会翻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懂个屁。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走剧情,那么无论是替身还是白月光,都和他没有关系。也不是说讨厌书中的云安或者苏念这两个人物,他只是单纯懒的进行不必要的社交、维系没兴趣的感情联系。
所以不去,不给苏念无谓的希望,和两个人藕断丝连的可能性。
也不会取消,大张旗鼓兴师动众了这么久,说取消就取消,认识的人莫不是会纷纷误会他为了挽回云安一怒之下浪子回头金不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千言万语构成一句。
他想找个1。
很明显,云安和苏念并不在备选范围里。
但说是这样说,萧永慕还是安顿项睿,时刻关注云安和苏念两人的动向,别给他闹出什么剧情之外的乱子来。
“那云安的东西?”项睿问。
“还给他吧。”与过去做个割舍也好。
并不同于季源和兰希一个主动找事干一个被动走剧情,他目前的想法就是能掰一个是一个,对剧情主要任务以一个装死的态度一刀切。
但没想到,第三天晚上,项睿给他打电话,“老板,云安出现在了宴会场外。”
嗯?原剧情里他让云安去云安也不去来着,这怎么突然变了性子?萧永慕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大约是他干脆利落退回了云安的东西。
而原剧情里的渣攻,既要又要,根本不会这样干净利落。
“他进去了?”
“没有,只是宴会外围花园角落里站着。”
“所以,老板,您有做打算吗?”电话那头的项睿问。
书中的剧情在脑海中走马灯般滑过,萧永慕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过来接我,就你一个人,低调一点,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半小时后,猫着腰低着头,穿着随意休闲装戴着口罩兜帽的萧永慕偷偷摸摸趴在树后,他身后,西装笔挺的项睿表情略带愁苦地按了按眉心。
“在哪?噢噢,我看见了。”萧永慕探头探脑。
项睿抱臂,面无表情。
“你站里面点,别让人看见。”萧永慕的声音压的很低,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人探知他的情绪一般无甚波动,但逐渐外放的做事风格很好地冲销了这一点。
项睿认命往阴影里移动了一大步。
人来人往,觥筹交错,豪车停了一派,下来三五好友或勾肩搭背,或优雅握手,这接风宴俨然已变成背靠萧家的一批世家子弟的小型聚会。
本次聚会的主角也已经到场,白皙精致的脸蛋,昂贵的礼服配饰,与每人游刃有余打招呼的架势完全看不出他已离开这个圈子五年之久。
“不愧是白月光哈。不过没我好看,我艳压他轻轻松松。”萧永慕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你好,现在是艳压的场合吗?
项睿顶着这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腹诽,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
花园角落,云安孤身一人倚靠着墙边栅栏,很认真地盯着宴会主角看了很久,没有起身进去的架势,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他在很平静地观察,与对比。
“其实你与他完全不同。”身后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男声。
云安一怔,空洞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纹,有些不可置信地,缓缓回头。
身后是项总助,和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站稳、左顾右盼生怕别人发现导致偷感很重、穿的很恶心,且给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萧永慕。
其实云安过来一趟并没有出现在萧永慕或苏念面前的打算,他没有自取其辱的癖好。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在想,万一,万一撞见,光芒万丈的他身边跟着另一个光芒万丈的人,如此相配,他该如何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过丑陋。
体面些,最起码不能可笑,不像之前丝毫没有自知之明一般深陷泥沼,被人轻易玩弄感情,沦为他人背后的茶余谈资那样的可笑。
所以他想了很多种场合下的很多种应对方式。
比如平静无波地无视,比如理智地怒斥他是个烂人,比如洒脱一笑称自己毫不在乎,比如把随手够得着的东西砸在这狗男人身上,最好是一杯酒,于是萧永慕淋成一只落汤鸡,站在那里狼狈地任人围观,就像他一样。
就是没想到是现在这种。
称得上诡异的一种。
“你?”云安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言,“你在这里做什么?”
“怎么,这地方长你名字了你能站我不能站?挺霸道的你还。”萧永慕伸出食指冲着他脚下指指点点。
项睿难以言喻地看了他第二眼。
云安愣了下,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下看,他脚下的地面,为了获得绝佳视野走过泥泞花园后沾了些土的鞋,干巴巴无任何装饰的牛仔裤,无聊的纯色短袖。他的视线由下而上端详过整个他自己。
“我说的对吧,不一样吧。”萧永慕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接了他心里的话茬。
“是……确实很有差距。”云安唇角泄出一丝苦笑,他也不想在萧永慕面前露出弱势,只是亲眼目睹后实在云泥之别,憧憬坍塌成一地废墟,诘问也似痴心妄想。
“所以。”
“你为什么要信你是他的替身?”萧永慕歪头,很真挚的神情,似乎在非常真情实感的疑惑。
云安周身的空气都凝滞了半响,他一寸寸抬头,几乎是有些茫然无措地看萧永慕。
萧永慕一直看着他,用他们自相识以来,从未流露过的陌生神情。
不同于看向前任,情人,朋友与其他任何身份,不掺杂任何爱恨,只是仿佛一束皎洁又冰凉的月光,穿越银河自光年之外跋涉而来,轻轻笼罩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云安只说得出这四个字,不知为什么,他的嗓音已经完全沙哑。
“我不喜欢苏念。”萧永慕说的很笃定。
项睿难以言喻地看了他第三眼。
一切寂静,只余下这六个字随着他一张一合的唇在他的感官里迅速膨胀延伸,在一片寂静,心口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眼框发酸。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他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地抹掉了眼角流出的什么凉凉的东西,“你大张旗鼓的来这一出不就是为了显示你对旧情人念念不忘?”
“不,我从不吃回头草。”萧永慕表情变也没变。
他说的那样确定,有那么一瞬间,从心底冒出来的声音占据了云安的大脑,他是认真的,他说的是实话。
但是,只有一瞬间,萧永慕以往的行径不值得他信任。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花言巧语。”云安抽了抽鼻子,愤恨扭头。
“没关系,时间会让你确信。”萧永慕并不做强求。
三人站着,远处人头攒动,银叉与瓷盘的碰撞混合着人群的嬉闹声,密密麻麻地由远处传过来。水晶与高脚杯碰撞出的光闪闪的世界里,面前的花瓣干枯了褐色的小边,脚边的蝉在嘶哑着鸣叫。
“你是来做什么的?”云安终于问。
来劝你不要冲动。
“来劝你一直向前。”萧永慕说。
一直向前。不要低头。不要回头。
水晶吊灯跟着二楼翩翩起舞的脚步晃啊晃,香槟塔被吊灯折射出的光晕跟着晃呀晃,云安的心跟着萧永慕说的这七个字晃呀晃。
“也为了让你知道。”萧永慕继续道,“我们也只是普通世界里的普通邂逅,缘聚缘散。”
云安的神情很复杂,他无意识撇撇嘴,像笑,又像哭。
“你是来对我解释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传言我不是你白月光的替身,是吗?”
“是也不是,我在向你陈述事实,而不是向你解释。”萧永慕却轻轻摇了摇头。
“云安,”萧永慕好像是第一次喊这个名字,也像是做好了最后一次喊这个名字的打算,“我刚说过,我从不吃回头草。”
言外之意——
包括他。
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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