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暖炉撤了!”
贺偃归快步掀帐而入,几步近榻。他抓过李元漪的手,将袖子推开,紧锁了眉,只见那经脉之中,早已乌紫可怖。
侍女们迟疑片刻,然到底是大人吩咐找的贺将军,不敢再疑,急忙将大小暖炉撤下。
而待最后一人走出时,他人空了手再回,便发觉那屋子已自内锁上了。
“????”“贺大人!”
“你从未服过药?”他盯着李元漪迟缓眨弄的眼,只觉这人疯狂至极。
“真是疯了。”他暂时锁住李元漪的穴位,而后一把掀起沉如石头的被子。“这帮丫头”顺道诽了一句。
“李大人,你也算落到我手上了?”倒不知是急中作乐还是如何,他将李元漪全身盖过,抱于怀中,还有时间说笑。
李元漪一片冰火中,压根看不清来人,亦听不清话语,她只抿着唇忍痛,吞咽着鲜血。将头往外侧靠。
“近来点别摔了。”贺偃归收紧手,一脚踹开屋门,还未待侍女们上前,便轻功跃上墙头,带人上了李府马车。
“出关。”一声果决。伴着萧索风声。
“这…”大人吩咐过不得离京。马夫一时左右难办。
“废什么话。”
奈何“原则”此时正在将军手里。马夫接过被抛来的御赐玉牌。即刻启程。
李元漪本就只着单衣,寒冬剧痛之下,故而如何做的事,都是下意识间得。
“!”贺偃归一手掐住她的下颚,一手制住她欲自咬的手。
李元漪皱紧了眉头,倒显得委屈。
“啧。”贺偃归撕下她袖内衬,叠了几层递去。
“!…啊嘶……咬错了!!…”手上刺痛。李元漪似是痛极了,咬得狠厉。贺偃归如何甩亦甩不开,然到底还控制着力道。
“姑奶奶——!”
迷糊中的人哪听得懂,她只觉得咬着自己不疼,又能所缓解,故而咬了便就不松嘴了。
“…”贺偃归好歹是上过战场,受的刀伤箭伤多如繁星,然也不知这李元漪使得何等巧力,只疼得他失了话语。
“…你,属,狗,吗?”每一字都带着颤音,自牙缝里挤出。他一边忍痛,一边给人苦生生得输送内力。
无人应答,唯有一口牙。
“…快点…!”贺偃归转移着痛楚。只能不断“鞭笞”车夫。
车夫攥着玉佩。贺偃归每嗤一句,他便口头上安慰一句。“将军且忍忍。”
“大人没事吧?”
…
“大人肯定不是故意咬您的。”
…
“将军您忍忍。”
……
“大人没咬到自己吧。”
…………
“劳烦将军您先让咱大人咬着。”
“………………”
贺偃归垂目,起了杀心……
好在是内力起了作用,不知多久,李元漪自行松了嘴,窝在角落闷头忍着。
“………”贺偃归擦掉手上血渍,狠剜了李元漪一眼,便欲报复人,然真看向了那缩得小小的一人,到底是转叹了口气。
方铃曳曳。
“………就当被狗咬了。”
马车亦于此临京关,被官兵截停了下来。
贺偃归目光转移到了车帘上。
只听一官兵刚欲扒开车帘,便被呵斥了下去。
随后总兵恭敬得交还那玉佩。着人放行。“叨扰李大人了。”
车行出关,路开始变得颠簸。
听着马车渐行渐远,贺偃归短笑,于他而言,竟从未如此顺利轻松得出过关。
然再一低头,却见李元漪通红着眼看他。
“????”这甚么表情,倒好似被咬的是她。“祖宗,干什么。”
下一刻,那冰凉的手便伸了来,贺偃归敏巧躲过。“做…”
于是那手便变作了巴掌,一声啪得贴在了贺偃归的脸上。
………………
士可杀不可辱!贺偃归当即便要抓着人绑起来。
现下的李元漪眼前并不聚焦,显然人还不清醒。只做着潜意识的事。
觉出自己的脸转而被捏住,贺偃归愣住了。凌厉的长眼都睁大了。
李元漪唇瓣划弄几下,没有声音。
傻逼。
“…………………”贺偃归却看得是一清二楚。连着那语气都似于脑中显现。他深呼吸。忍住。
便是此时,马车已至关外十里。
贺偃归叫停马车,一把抱起人窜进树林里不见人影。
徒留马夫一人在原地挠头。
贺偃归身法轻捷,抱着人亦不马虎。
而李元漪此刻死钻着,不想暴露一寸于风雪中,夺取那唯一的热源。
三肠绝,阴阳颠倒,灼烧肺腑,愈热愈烈,故而畏冷却生热,因其实则为蛊虫,除了下蛊人收回,药物只能压制。且每发作一次,蛊虫便于心脉中扎深一寸,届时,即便下蛊人来了也无济于事。
“你能被她下毒,想来,是作恶多端。”贺偃归乘着李元漪无法回应,肆无忌惮得逞着嘴快。
半月前扎营于关外时曾发现过一山中天然寒潭,竟是赶巧了。
枯枫数株,倒悬潭畔,寒烟升腾袅袅,泠泠荡壁,碎冰如玉泣。
“事先说明啊,我只能帮你压制。蛊虫的事…”
“你自己想办法。”他扒开茂密枯木,就地取材了藤条,将李元漪绑住,牵入池中。
由着内力护体,且常年寒潭练功的习惯,贺偃归自是如常,李元漪却绝不好受。
亦是料到此,贺偃归才事先锁住了她。
然李元漪却出乎意料的乖。只是埋着头,靠着塘石。
潭水盖过她的身,连呼出的气都似无形,她浑身战栗难持,唇亦被咬烂了。
贺偃归一时无言,她李大人当真是何时何地都克制己身。
他解了藤条。
“忍好。”他低低一声,远盛于适才的内力自三方穴位注入李元漪体内。
“嘶……”未想每次先发出声的都是贺偃归自己。
只见李元漪扣紧了他原先的那只胳膊,越扣越紧。
好在是李元漪指甲修得很短,如何用力都只能印出浅浅痕迹。
“你能不能换只—胳,膊———!”空谷回荡。
贺偃归生无可恋,扶着人的力道却稳。
李元漪身弱,常人尚难忍受的内力,她更莫说。若非寒潭护体,蛊热相抵,是万万遭不住的。更莫说梳理经脉了,便是在此之前已然爆体而亡。
李元漪再度醒来,入目便是嶙峋粗陋的石壁。她撑手坐起,手中却一阵刺痛。掀掌看来,细长杂乱的伤口,应是沙石划的。
“…帮我处理了?”李元漪怎不记得贺偃归那般细心。她看去面向洞口的人。
贺偃归亦只着了单衣,此刻大喇剌蹲着,用枯树枝扒拉着火堆。
听得问话,他侧目。“什么?哦,没注意。”
李元漪挑眉,站起身。
“!”腿下却凭得无力,径直跪倒在了石壁上。
贺偃归乐了,他走来。“大可不必行如此大礼。”
李元漪撑着他的手坐回去。她掀开裤脚。
贺偃归一同看去,分外稀奇。“不是吧,这样就破了。”军营里都是些皮糙肉厚的,倒真难得一见。
下一刻,便见李元漪用指甲豁深了伤口。
“!你”贺偃归急忙扼住手腕。“脑子不清醒?”
李元漪淡淡看向他。揉擦着指腹鲜血。现在,才感觉到一丝疼痛…
“蛊虫压迫经脉了。”她下了结论。任贺偃归转过手腕探了脉。
贺偃归站起身,神色肃然,抱着手,居高临下得看人。“以你现下情况,不必秋后了,再发一次就能去见祖宗。”
他压低声音,“你究竟为何中蛊。”
“贺大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李元漪指指远处晾烘的裘衣,语气耐人寻味。
贺偃归走去拿来,“我好歹是救了你,你便这般打发我?”
李元漪注意却不在此,只见她摸着狐裘的毛,几分慨惋。“可惜了…”
“李元漪…!”他这一急还好,直直牵动了右手的伤,痛得他直抽气。
李元漪脑中倒是还有记忆,她眨眨眼。“这次多谢。”
“抵消了。”
“等等等等…抵消?算计贺家军的人还敢提抵消?”贺偃归又痛又想做出表情,致使五官有些扭曲。
“呼汗本愈偷袭,不过是提前让你等先回了罢。”
贺偃归未置可否,他正于脑中盘着地势局势。那一战打得酣畅,每一步算无遗策,除非…
“呼汗中有你的线人。”他说此话时便已然笃定了。
“陛下的线人。”李元漪直视他。
“………”贺偃归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人,从小时候的次次榜首,到现下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执棋手,就连只当个尚书都是她算好的。
“那我的兵权不也是你求缴的。”贺偃归扁嘴,扬了扬头。
“那是在救你,呆子。”李元漪无奈。
胶东案牵扯众多,这小子真扯进去了,还不知道被算计成什么样。
“是。但你敢说没有其他意思?”
“……………”李元漪倒不介意被拆穿。
贺偃归似扳回了一局,喜上眉梢。一时忘了被缴了兵权的还是他。
“现下怎么打算。”他走去篝火旁将衣服穿上。
李元漪眸中深意,掩于睫中。
“回京。”声音回荡在石洞中。
“回去?”“让那帮豺狼知道了,怕会生吞了你。”“你真不打算管蛊…”
“不会。”
贺偃归不知李元漪为何如此确定,然她李元漪做什么,也与自己无关。自也就吞了话。
“你…为何不吃药。”不然亦不会此次来势汹汹。贺偃归问出了口。
李元漪反问的目光投了过来。
三肠绝解药虽能抑制,然每服用一次,下蛊者便愈可控其心智,直至彻底为其所控。
“你知道会死吗?”贺偃归看着那总蕴含着许多的眼,问出的话竟带了不忍。
“知道。”李元漪仍是那般静如止水,恍若不是说她。
“……………”贺偃归坐回石头,捣着火堆。良久,“我这人鲁莽,我知道。你那些谋略,我想不通也学不会。说白了你也是为了大乾,我………”
声音没在火星子迸溅里。
李元漪无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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