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蓬莱中枢。
“喻渡秘书长,密特拉阁下三分钟前发来了电报,请您过目。”
“喻先生,这里是研司会第二次回声勘探发回的讯件,观测结果不容乐观……”
“伦理道德委员会正在审查新阳研究所的最新提案。”
“美洲、希腊与罗马已提交战时管制申请……”
“关于禁咒调动……”
“故宫廷……太常卿……白帝阁下……”
里奇艰难地跟在喻渡身后,以免被环绕在喻渡周身的人挤出太远。
各大魔法协会的代表、研司会的技术官僚、帕特农神庙的外务神官……甚至于,来自伦理道德委员会的审查官。在喻渡堪堪将脚踏入这栋建筑的那一秒,这些人就宛如发现了落单猎物的海妖,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而喻渡身上再无刚落地蓬莱时的狼狈恹态,他步履不停,接过了一份份被送至自己眼前的文件,回应着如流水般涌现的问题。在把签署完的文件拍进里奇怀里的间隙中,喻渡摆正了自己的领带,歪过头,用肩膀夹住了不知何人递来的电话,面对彼端的询问以拉丁语娴熟作答,同时一手从走廊边的水吧里顺过了早已备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挂断电话。然后,又是下一份文件,下一个问题。
不论周围如何嘈杂,那毫无起伏的呆板声音始终凌驾于任何质询之上,如一台依照预设程序运行的录音机,不厌其烦的在回答每一个问题的同时掺杂上一遍又一遍模版化的套话。
“好的,我明白了”、“这个问题会马上得到解决”、“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一切都只是正常调动”、“我会和太常卿继续商讨相关事宜”……
明明只是没有丝毫营养的词句,可那单调的音色却好像让所有悬而未决的问题都失去了重量。
唯独步履之声愈发沉重与匆忙。
直到在会议厅的大门前,不知何时行至喻渡前方的里奇为他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来自美洲的随行武官向着某一位欲要继续追问喻渡的议员露出了略带歉意的微笑,微微侧过身,挡在了他和喻渡之间。
送客了。
在大门彻底关上后,里奇才向喻渡低声询问道:
“大夏前线的战况竟如此胶着么?连办公厅的人都要专程来此过问……”
“只是被大夏的禁咒调令吓到了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喻渡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掏出随身的镜布,擦拭着凝结在镜片之上的水雾,冷淡道:
“无非是些瞻前顾后的货色。一旦对自己当前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就会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哭着跑到他人那里寻求认同。尝到了甜头之后,又心甘情愿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呵,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啊。”
喻渡转动手腕,在光线下端详着镜片。里奇的声音倏然从他身后传来:
“……真是傲慢啊,先生。”
喻渡顿了顿,那双宛若无机质一般的漆黑眼瞳望向了里奇,似乎饶有兴致:“在你看来,这算是傲慢的体现吗。”
“这难道还不是吗?”盯着喻渡的双眼,里奇一字一顿的反问:
“即便就在刚刚,真的有人因为信赖您、而对您那些空泛的许诺感到安心,可您却依旧理所当然的蔑视他人可能拥有的决心与勇气,否定这份努力与幸福……这难道还算不上傲慢吗?”
“这说明你看人很准,里奇。我开始期待我们之后的相处了。”喻渡重新戴上了眼镜,他略微偏过头,向着另一侧的空气发问:
“那么,太常卿又是如何觉得呢?”
“自然不敢苟同。”一个略显喑哑的声音漠然道:
“没有人能生来就有得一副铁石心肠,喻渡秘书长又何必如此苛责于自己的后辈呢?”
里奇悚然回首。
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苍老男人撑着沉重的手杖,神情严苛而冷淡,踩在了喻渡所投下的阴影之上。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等等,他怎么觉得这个剧本有点似曾相识?
一时间,想起了某张不久前才在电梯中看到过的欠揍笑脸,秘书长的贴身高手竟在麻木中感到了些许理所当然。而那个鬓角早染霜色的苍老男人却只是与里奇擦身而过,径直走向了喻渡。
当他前进的时候,右腿的裤管便勾勒出锋锐的轮廓,裸露的脚踝显现出属于金属的银灰色泽。面对男人冷淡的审视,喻渡只是将手掌摁在胸口上,平静道:
“或许是因为嫉妒有人能活在一个更好的时代当中,能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吧。”喻渡垂下了头,郑重其事的,向着眼前的苍老男人抚胸致意:
“封离阁下,真是好久不见。”
“称不上好久,我们三个月前才在迪拜见过面,不是么。”
封离无动于衷的收回目光,杖尖敲打过地面,向前推进。台上,身着黄色雨衣的学者轻声讲解着前线的状况,小腿以下的部分则逐段消散在全息投影的淡蓝光芒之中;身披漆黑长袍的苍老修女神情肃穆,垂眸拨着手中的玫瑰念珠,口中低声喃喃着圣典当中的经文;西装革履的美洲人难掩面上的疲惫之色,宛若证券交易所里彻夜盯着股票的经纪人,看见里奇后,只是有气无力的冲着他扬了扬下巴;在最后排,来自最高审判会的代表则偏过头,低声和一位监察委员会的执行人交流着什么……
完全连最后一点温情和体贴都懒得施舍。原本飘渺的人声与噪音变得越发清晰,仿佛果冻一样沉重的倒灌进肺腑之中。细嗅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沉重气压,喻渡却闭上眼,轻声的喟叹出声。
啊,对味了。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不把自己的骨髓脑浆都压榨一空、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三十年前,还在故宫廷里帮人端茶送水的温馨时光。
就好像奶奶的秘传食谱一样,闻到味道的那一瞬间就足以让人闪回甜蜜又温暖的家。其配方秘诀在于向空气中加入少量薄荷味清新剂,和焦虑症一起加以搅拌;过筛紧迫感,发酵出愧疚与责任心;大火收汁,得到决心的同时萃取猝死的可能性。以及,放入最为精华的……
“——他妈的忍不了了,直接和海妖爆了!!!”
在后排,一道身着军装的虚幻身影豁然起身。其他与会者只是扫了一眼,在看到军法师身上属于华南军部的徽记的时候,便都了然的收回了视线。
早已见惯不怪。
大夏军部、华南军区、隐秘战争老兵……这么几个BUFF一叠,不论是谁都会觉得老前辈现在还没开着嗜血冲到战线上大杀特杀,完全称得上一句菩萨心肠了。那面容苍老的军法师神情癫狂,震怒嘶吼:
“海洋神族的那帮死剩种竟然还敢回来?!来得正好!华南军部,今日有进——”
话音戛然而止。
封离黑着脸,顿了顿手杖。好像信号卡顿了一般,那道军装身影奋力闪烁了两下。军法师呆滞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了封离的方位,随后,勃然色变:
“■!姓封的你■■的敢挂我通讯?!■的!今天老子就是要站着把海里那帮■■■给■……”
“啪”的一声,军法师崩散为无数光粒,被强制弹出了投影,满口优雅动听的大夏话则被蓬莱贴心的进行了消音处理。封离捏了捏眉心,挥手,阻止了想要起身致意的与会者们:
“实在抱歉,罗先生曾追随过太一阁下,在隐秘战争时担任过南海战场的临时参谋官。导致他在面对海妖的时候……嗯,会比较的激动。继续吧,不用管我们。”封离落座,向着台上的学者示意:
“继续吧,刚才说到哪里了?”
“刚刚说到此次迁徙海妖的规模,前景不容乐观。”名为吴慈的学者从善如流的颔首,虚幻的雨珠顺着他的雨衣淌下,触地即散:
“当前阶段,单是由海妖大君亲自繁衍的巨型群落就达到了二十四个之多,在那规模之下的部落与族群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比起海妖,洋流的异常活动反而更加让人担心。能够操控这般规模的洋流。哪怕是有一头帝王在背后主导,我们都不会觉得意外。
若是根据研司会编纂的妖魔谱系表去追踪源头的话,拥有改变洋流能力的……便只有苍潮、利维坦与冷月眸妖神一系的妖魔了。”
也无怪乎军法师刚刚那么激动。
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排除法,便能大概得知幕后黑手究竟是谁:铸名者·苍潮没有眷属,自上一任乌列在南极洲陨落后,苍潮之祸便再无法突破那一道以身铸就的永燃之境;铸名者·利维坦已被成功讨伐,和贝希摩斯一样由研司会进行收容。其蜂巢思维所同化的大群触足,帝王级妖魔“克拉肯”则去向不明;冷月眸妖神虽然坠入了煞渊当中,可由它延伸的族裔却依旧遍布七洋……
袭击目标又直指大夏,恐怕也就只有海洋神族那帮在隐秘战争中被杀得七七八八的死剩种才有这般魄力了。
单是隐秘战争时期,大夏和海洋神族之间就已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仇。如今连身为大夏军部支柱的白帝都出现在了最前线,何尝不是在黄金时代缓过劲儿来的大夏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二十年前的隐秘战争可还没有个结果呢!既然现在大家都歇得差不多了,老朋友又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多少该有点表示呢?
魔法协会的四巨头里,大夏杀光了两代人,军部更是直接断代,失去制衡的龙脉则进入了动荡与活化期,遗毒无穷;希腊则背弃了神魂之道,以永绝后患。原本十二条足以横跨禁咒天鸿的通天之途如今仅余一半不到,诸多与神魂有关的古老传承被付之一炬,说一句自绝前路也不为过。
美洲为了拖住利维坦的步伐,在领海内动用了一度被魔法协会封锁的灭绝级概念武器,直接在五大免疫层上凿开了一条裂隙,因此而产生的数种大规模天灾至今仍在美洲大陆上肆虐,预计三个世纪内都无法自然消散;支撑罗马一系的七大天使如今仅剩三位,圣城之基烧却了三分之二。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的医院骑士团则全员牺牲在百慕大三角的战场中,自此彻底断绝传承……
虽然之前大家关系差的时候狗脑子都能打出来,但在隐秘战争里,谁还没给彼此挡过刀了?魔法协会和四巨头支援给各大战场的技术物资、后勤系统、魔具法门……谁还没有用过了?
而现在,大夏忽地跳将出来,说兄弟我要和海洋神族□□,你们随意。恐怕在其他三巨头眼里,故宫廷这是在一边桀桀怪笑着舔刀,一边在大家的耳边恶魔低语,“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在隐秘战争里被打成傻逼了还不还手吧”……
硬了。
拳头硬了。
——他妈的忍不了了,直接和海妖爆了!!!
迁徙的海妖部落?杀!路过的君主妖魔?杀!趴在海底老实睡觉的海妖大君?观测到了也得揪出来挨两下禁咒的**斗!
我踏马杀杀杀杀杀杀!
在一切人类文明的领海里,所有没有友军认证标识的生命体,全部、都得、死!!!
诚然,在这对人类满怀恶意的狗屎世界上有无数种问题,这其中,不是每个问题都能以暴力去肃清。但是,一旦解题思路里包含了“暴力”这一关键要素……法师们,总会爆发出惊人的创造力与热情。
譬如现在。
因此,比起一头不知道是否会出手的幕后帝王来说,有些问题反倒更为迫在眉睫。
“——接下来要讨论的,是近日在沿海地区愈发严峻的水母歹蛆问题。”
在吴慈结束报告后,登台的喻渡逆着身后屏幕所散发的蓝光,缓缓说道:
“目前,研司会已正式将其命名为‘伪人’之灾,且与溺咒事件当中的水母歹蛆的基因组进行了比对,检验结果不容乐观……”
光是看着展示在大屏幕上的数据,所有与会者就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牙酸。
虽然不指望喻渡在这个节骨眼儿能带来什么好消息……但这坏消息,也太特么多了点。
事实上,早在各国对近期频发的诸多案件进行统计的时候,就发现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几乎有超过一半的犯罪嫌疑人在实施犯罪之前清清白白,甚至可以说,家庭生活幸福美满。可他们就是莫名其妙的……决定在相同的时间里,去做一些同样疯狂的事情。
事业有成的年轻白领在升职加薪后突然捅死了七个同事、药房里负责抓药的护士为所有病人开具了堪称致死量的管制药物、孩子在下周就要出生的工人突然开着油罐车撞进了学校里……
没有动机,没有原因,没有诉求,甚至没有考虑过在这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人里最后能被活着关进审讯室的,不足二分之一。
一夜之间,好像“反社会人格”成为了一种会不断扩散的传染病。而更令人不安的,则是那些得到了羁押的犯人们,在审讯的过程里所展现出的某种共性。
量产一般相似的逻辑模式、在质询过度后就会一键重启的思维定势,以及……
“微笑。”
喻渡没有回头,可他已经想象出在自己身后的大屏幕上是什么样的画面:一张张在纯黑的背景上兀自咧着嘴的脸庞,一定像是促销日巧克力工厂的流水线上刚刚脱膜的巧克力一样,被整整齐齐的码在礼盒之中。
“对伪人来说,向他人展示微笑,就好像从口袋中掏出身份证一样自然。它们无法理解这个表情背后的含义,却因此执着于模仿‘微笑’这一表情。”喻渡推了推眼镜,声音依旧平稳:
“得益于早期由四巨头牵头开展的血液检测行动,我们有足够多的样本来进行比对。而不幸的是,我们发现……如今的所有检测手段,均无法甄别出伪人与智人的生理差别。”喻渡神情依旧平静:
“只有被杀死后,水母歹蛆才会从伪人的体内析出。就算还可以被分类为“水母歹蛆”,可却和二十七年前引发溺咒的零号个体迥然不同。简而言之,已有的溺咒靶向药已不再对其起到治愈作用。
即便接种过溺咒疫苗,也仅有73%的概率让这种新型的水母歹蛆在寄生初期就能被人体的免疫系统所杀死。”
只是最基本的资料,便足以让会议室内的气压比喻渡刚进来时更加沉重。
不论怎么看,伪人歹蛆的所有成长机制都充斥着对于智人这一物种的恶意。彻底舍弃了发育期结束后能够化身妖魔的成熟期,而是专注于寄生与模仿人类。当它们进入宿主体内后,便会以相同的物质与结构逐步取代宿主原来的内脏、骨骼甚至大脑。最终,只剩下一副原装的皮囊,包裹住那似是而非的本质。
工于心计的避开了如今所有检测手段,可却几乎没有在自然界独立生存的能力。甚至于,如果没有外力帮助水母歹蛆进入宿主体内,它们连寄生的成功率都低得可怜。
这不可能是自然筛选的产物。
学者们不出所料的在新型水母歹蛆的基因片段上发现了源自治愈系魔法的篡改痕迹。而结合近期开始频繁出现的黑教廷残党们的踪迹来看,究竟是谁在散播水母歹蛆的原体,恐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坐在最前排的封离低下头,翻看着桌面上提前备好的资料,神情愈发阴沉。
在当前阶段,如果靠中阶心灵系魔法去逐个排查,依旧可以准确鉴别出混杂在人群当中的伪人。可此方案所耗费的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都过于高昂,同时考虑到那需要筛查的巨大基数,因此仅作为辅助手段以供参考。
除此之外,能够大规模推行且误差率最小的筛查手段……
“理想情况下,初次筛查的误差率会在 21%左右,对吗?”封离合上了手中的资料,道:
“根据现有样本来看,仅存在将人类误认为伪人的情况,而不会将伪人错认为人类。即便在第一遍筛查后辅以心灵系魔法进行二次筛查,我们也不一定有那么多的时间以及人力去逐一检测每一名潜在患者——也就是说,在最坏的情况下,为了防止伪人之灾继续扩散,所有未能及时鉴别出的人都将被放弃,是这样吗?”
“是的。”喻渡点头,他的声音依然枯燥而呆板,没有丝毫的起伏:
“三小时前,五大洲魔法协会已向伦理道德委员会申请开放‘无害化管制’禁令,以确保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依然有最终手段能够根绝这一灾害。”
封离厌倦的闭上了眼,叹息。
事到如今,审判会出身的封离还能不了解这背后的行事逻辑吗?
所有检测出伪人的安界都已启用了瘟疫与妖魔袭城的紧急应对预案。为避免人群的猜忌与恐慌,魔法协会并未公开伪人的相关信息。每一名安界内居民都需按照流程进入了最近的避难设施进行隔离,在血液检测后,即可乘坐地下列车,前往指定的基地市进行避难。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安全离开。
那些未能通过检测的“潜在患者”将被送往隔离区,等待进一步的观察和筛选。如果局势进一步恶化,那么未能来得及接受筛查的人,恐怕就要连同他们当中的伪人一起迎来“无害化管制”。
21%只是一个理想数字,实际产生的误差甚至可能更多。
可问题是……作为人造妖魔,为什么新型的水母歹蛆还是会拥有如此明显的缺陷呢?
哪怕去钦天监随便抓一个超阶的治愈系法师过来,给他足够的时间,他都能完全抹除基因编辑的痕迹,甚至让发育到伪人阶段的水母歹蛆达到与人类百分之百的相似程度。
可如今,这个数字恰好卡住了诸国的脖子,上不去,下不来。规模小一些的国家甚至需要借助魔法协会的入场,才能勉强维持住秩序的存在。
天知道在等待撤离的人群里还藏着多少定时炸弹。哪怕只是在某条撤离路线中,有一只伪人突然发难,就足以成为第一枚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进而引发一连串的后续事故。
好消息是,或许是因为无法使用魔法,水母歹蛆不能在法师的体内正常发育。而坏消息是……哪怕在黄金时代,普通人依旧从事着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基层职业。
包括在魔法协会当中。
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归档文件的职员、无需魔法的行政官员……普通人与法师的生活早已密不可分,可又有谁能担保这些人百分之百的不是伪人?
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拔除,机构内的自查与撤离点的筛查尚且需要分出个轻重缓急。面对各地的求援,就连魔法协会自身也分身乏术。
不是谁都有四巨头那样的人力物力,在进行全民排查的同时还能和海妖去掰掰腕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黑教廷却无微不至的地提供了一份解决方案,双手奉上,任君选择。
是壮士断腕,当机立断的牺牲掉一部分的人,以此挫败反派的阴谋,换得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亦或者不抛弃不放弃,坚持到最后一刻,放任这末期的肿瘤扩散至人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呢?
现在,整个大夏的沿海地区乱得足以谱写上中下三册的《类人群星闪耀时》。可比起这帮臭鱼烂虾带来的实质性危害,封离更担心的是……黑教廷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是随便预设了几个最坏的可能,封离便忍不住摁住了自己突突作响的太阳穴,深呼吸。一道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起,带着一如既往令人生厌的平稳和淡然:
“头痛的毛病还没好么。”
封离扭头,紧蹙的眉头还未松开。结束了发言的喻渡已在他的身旁落座,头也不抬打开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前,记录着会议的内容。
“不如说压根就没好过才对。”
封离从秘书的手中接过了手持雾化器,面无表情地将面罩扣在了下半张脸上。沉闷的吐息声中,响起了他粘稠而沙哑的声音:
“如此浩大的布局说扔就扔,倒还真是好魄力。呵……再给他们几年,说不准都敢振臂一呼、召集蛇虫鼠类,在下水道里重建黑教廷了。”
就好像没听出封离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喻渡淡然道:“能得到前审判会总长如此之高的评价,我若是九婴,只怕九泉之下也能心安了。”
“若上一代九婴是你,想必这些废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不成气候。”封离瞥了喻渡一眼:
“明明只要老老实实呆在阴沟里,就能坐享其成。但偏偏选择在这种时候亮出底牌……要么九婴一系的神经病的脑子都被水母歹蛆啃空了。要么,这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底牌。”
“让我一个魔法协会的公务员去和黑教廷的神经病共情,多少有些为难我了。”喻渡合上笔记本电脑,耸了耸肩:
“要我说,不要奢望神经病玩火的时候还能去注意安全隐患,他们往往连自己手里拿着的到底是火还是核反应堆都不知道。”喻渡冷漠道:
“神经病们玩火**的经历又不是没有。指不定,现在连黑教廷自己都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了。”
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封离才低声道:
“真见鬼啊……”
“是啊。”
喻渡垂眸,视线落在了封离裸露的义肢关节之上:“听说帕特农神庙那里有在推进异生症候群的相关疗法,不打算去根治一下吗。”
“看过了。那个方案太激进,风险太高,故宫廷不会同意的。”收起了雾化器,封离淡淡道:“无非是定期去钦天监做个小手术而已,也没什么不好的。”
“定期更换病变器官很麻烦吧。”
“这么多年下来都习惯了。现在体外定向培植器官方便快捷,比直接使用治愈系魔法的性价比高多了。”
“不是很理解你们法师的思维。”喻渡摇了摇头:“这种解决方式,听起来还真是——”
可封离再没听清后半段话了。
在他的眼里,喻渡张口,可在耳畔响起的却只有尖锐的警报。下一秒,骤然明灭的红光吞噬了喻渡的五官,映照在会议室内的每一张面孔之上。
属于研司会的标志在大屏幕上亮起,研司会的视频通讯紧急接入到整个蓬莱的通信系统当中。在那刺耳的嘈杂声响里,封离听到有个声音很轻的响起,似是叹息:
“不幸啊……”
怎么说呢……这章真的卡了很久,从十月开始就在写,反复纠结了很久,但迟迟不知道怎么写得更有趣。现在今年快结束了,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也要强迫自己写完,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另一方面,这一章本来打算赶进度,把视角转到莫凕那里去的。但前几天,卡文的同时理了理大纲,发现有地方产生了很致命的冲突,不得不立即修改。所以也导致了……无法把所有内容都塞到一章里写完了
卡文,真的好痛苦!写作好累,需要更多的正反馈!
请给我很多很多的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跗骨之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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