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网吧里混杂着泡面与汗酸味的暖流迎面扑来。伊丽莎白·冯·阿卡特?莉兹（她坚持要所有人念全名）抬起被雨水打湿的睫毛，黑色蕾丝手套早已吸饱水分，沉甸甸地垂在行李箱拉杆上。
"所以这就是异界的酒馆？"她凝视着天花板上闪烁的霓虹灯管，那些"XX网吧欢迎您"的滚动字幕在她眼里成了某种魔法符文。行李箱里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那是她仅剩的财产，一套来自十八世纪的血色茶具和几套换洗的衣物。
"小朋友，你家长呢？"吧台后的少年探出身子，橙黄灯光落在他蓬松的栗色头发上。苏沐秋看着这个浑身滴水的洋娃娃，她苍白的脸上有两道被雨水冲花的睫毛膏痕迹，像枯萎的藤蔓爬过雪原。
"注意你的称谓，平民。"少女扬起下巴，露出脖颈处镶嵌黑宝石的choker，"吾乃夜之眷属第三真祖，不是你认知中的人类幼体。"她说话时尖牙若隐若现，但被当成中二病的乳牙。
苏沐秋的视线扫过她磨破的裙边，忽然解开围裙："要热可可还是姜汁可乐？"
"...鲜血。"
"草莓牛奶，成交。"
当马克杯被推到她面前时，少女正盯着苏沐秋的电脑屏幕。画面上神枪手聚集瞄准目标，子弹炸开成片光效。她突然抓住苏沐秋的手腕："区区平民竟能操纵元素之力？"
"这是荣耀，最新款的MMORPG..."苏沐秋忽然噤声。少女的掌心冷得像大理石，脉搏处有个奇怪的印记，像被荆棘缠绕的玫瑰。
雨声渐密。少女松开手，从裙撑暗袋掏出一枚金路易拍在桌上："教吾驾驭此术，这枚古金币足以..."
"沐秋，13号机要一桶豪华版红烧牛肉面”
苏沐秋把毛巾盖在她头上："先把自己弄干，小吸血鬼。"他转身时没看见少女瞳孔骤缩成竖线——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人识破她的真身？
门外惊雷劈落，照亮她紧攥毛巾的手。五百年来第一次，有人类敢随意触碰她的头发。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对那声"小吸血鬼"产生了古怪的安心感。
"等、等一下！"她对着苏沐秋的背影喊道，"至少告诉吾...那个火焰魔法的按键组合！"
"火焰魔法？"苏沐秋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残影，屏幕里的神枪手翻身跃起，双枪喷射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交织的子弹轨迹，"这叫押枪，小吸血鬼。"
伊丽莎白的瞳孔随着弹道微微扩张。在她的世界，火枪是需要填装半小时的笨重武器，而这个少年竟能让金属风暴如臂使指。当子弹精确地将怪物钉在岩壁上时，她终于松开紧抓行李箱的手——那姿态她太熟悉了，就像血族用阴影枷锁禁锢猎物的场景。
"区区人类..."她呢喃着凑近屏幕，鼻尖几乎贴上显示器。秋木苏的围巾在像素风中飘扬，枪口的硝烟化作数据流消散。某种比鲜血更炽热的东西在她胸腔苏醒，那是被永恒生命消磨殆尽的好奇心。
苏沐秋突然转过电竞椅："要试试看吗？"
少女猛地后仰，裙撑撞翻了垃圾桶。她手忙脚乱按住飞扬的裙摆，发间装饰的十字架项链甩到胸前。"当、当然！"试图挽救威严的嗓音却破了音，"吾只是检验此界炼金造物的水准..."
当她被抱上电竞椅时，悬空的双腿暴露了身高谎言。苏沐秋憋着笑调整座椅高度，少女立刻用裙摆盖住脚踝："放肆！谁准你——"
"WASD移动，鼠标控制视角。"苏沐秋把她的手按在鼠标上，瞬间被冰凉的体温惊到，"你真是冷血动物啊？"
"是高贵血族！"她试图甩开手，却被屏幕上突然逼近的怪物吓得抓紧苏沐秋的袖口。子弹打空了三分之二才勉强击杀目标，爆出的装备闪着蓝光。
苏沐秋吹了声口哨："新手运气不错，25级橙武。"
"哼，不过是..."她突然噤声。秋木苏正单膝跪地拾取装备，这个角度像极了向她宣誓的骑士。五百年来第一次，有人类愿意与她分享战利品。
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渐密。苏沐秋起身时，少女已经自发地研究起技能树，黑色蕾丝手套与机械键盘形成奇异的美感。她忽然指向暴射技能图标："此技可否连续触发七次？"
"理论上可以，但手速要求——"
少女已经按下快捷键。秋木苏在枪火中腾空，七发子弹呈北斗七星状钉入BOSS弱点。苏沐秋瞪大眼睛，这操作精度堪比职业选手。
"血族动态视力。"她得意地晃着双腿，忽然被窗外闪电照亮侧脸。苏沐秋这才注意到她耳尖比常人稍尖，像童话里的精灵。
"沐秋！21号机坏了，还修不修了？"后厨的吼声再次传来。
"马上！"他匆忙抓起工具包，又折返塞给少女一包东西，"饿了先吃这个。"
伊丽莎白警惕地捏了捏包装袋。番茄味薯片在她耳中发出可疑的簌簌声，像某种干燥的巫术材料。当她终于撕开包装尝了一片后，网吧角落爆发一声压抑的惊呼："...平民的食物竟如此美味！"
苏沐秋回来时，看到这样的画面：号称永恒之王的少女蜷在电竞椅里，腮帮鼓鼓地囤着薯片，双脚随着游戏音效轻轻晃动。她正用单手操作秋木苏跑图，另一只手死死护住薯片袋子——就像他见过那些护食的流浪猫。
"薯片刺客？"他笑着递上热牛奶。
少女立刻恢复高傲姿态，却因嘴角的薯片屑破了功。"吾准许你...教导更多战斗技巧。"她瞥了眼苏沐秋的工牌，"苏姓的平民。"
"是苏沐秋。"他自然地擦掉她脸上的碎屑，"你呢？总不能真叫第三真祖吧？"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伊丽莎白凝视着少年带笑的眼睛，那里没有她熟悉的敬畏或恐惧，只有温暖的倒影。她鬼使神差地开口："...莉兹。"
"什么？"
"莉兹就可以！"她猛地扭过头，十字架项链晃出银光，"只有被初拥的子嗣才配知晓真名..."
苏沐秋突然伸手捏住她发梢："你头发在滴水。"他取下自己发圈，三两下将她的长发挽成团子，"会着凉的。"
少女僵成了石像。上一个敢触碰血族头发的人类，现在还在伦敦塔地牢里当干尸。但少年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像冬夜里突然照进棺材的阳光。她盯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栗色头发的少年站在黑色洛丽塔少女身后，像一幅被雨水晕开的插画。
"继、继续教学！"她慌乱地转向屏幕，"这个叫荣耀的领域，吾要看到全部地图！"
苏沐秋笑着俯身握住她的手操作鼠标。当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时，少女的尖耳明显抖了抖。"首先是新手村..."他忽然停顿，"等等，你多大了？"
"五百二十七岁零三个月。"
"那就是未成年。"苏沐秋果断退出竞技场，"未成年人禁止PVP。"
"无礼！吾在暗夜议会时期——"
"莉兹小朋友。"苏沐秋指着屏幕上的等级限制，"游戏规则。"
少女气得尖牙都露了出来，却在苏沐秋揉她头发时突然泄气。这种被当成普通人类女孩的感觉...意外地不讨厌。她偷偷把薯片袋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这是血族表示认可的至高礼仪。
苏沐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却依旧昂着下巴的少女，忍不住又问道："所以，你家里人真的不管你吗？"
莉兹（伊丽莎白·冯·阿卡特的简称，尽管她本人并不承认）轻哼一声，指尖优雅地卷着自己的一缕银发（被雨水打湿后显得没那么蓬松了），用最傲慢的语气说着最离谱的话：
"无父无母，吾乃自世间生灵之血与暗夜精华孕育而生的最伟大之存在，第三真祖，永夜的女王，血之法则的掌控者——"
苏沐秋："……"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点点头："哦，孤儿啊。"
莉兹："？！"
"放肆！吾乃——"
"那你今晚有地方住吗？"苏沐秋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像在问"要不要再来一包薯片"。
莉兹的怒火瞬间卡住，红宝石般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继续发表"血族荣光不容亵渎"的宣言，但现实是——她的行李箱里除了一套茶具和几件复古裙子外，连一枚这个世界的货币都没有。
"……"
她的沉默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沐秋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莉兹：又摸吾的头？！），语气轻松："要不要跟我走？"
莉兹立刻抬起下巴，用最傲慢的姿态掩饰自己的动摇："哼，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吾便大发慈悲地应允。不过，这只是为了见识此世界的炼金术式！"
苏沐秋笑了："行，那走吧，小吸血鬼。"
"——不准叫吾小吸血鬼！"
"好的，莉兹小朋友。"
"吾要吸干你的血！！"
"嗯嗯，记得刷牙再睡。"
——
于是，在那个雨夜，一个自称吸血鬼始祖的中二少女，跟着一个打游戏的少年，走向了"陋居"（莉兹语）。
而命运的齿轮，也就此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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