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再次走近,我心底竟涌起一丝扭曲的快意,要是能再给他一掌该多痛快。
可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是故意激怒我,好让我再被关禁闭是吧?"
"陈美娇,你真够阴险的。"
他脚步一顿,抬手解开了门窗的禁制。
我没再废话,转身就走,夜风拍在滚烫的脸上才惊觉后背全是冷汗。
真是活见鬼!再跟这疯子纠缠下去,怕是我先要道心不稳。
但为了这么个疯子离开衡禾宗可不值当,毕竟这里包吃包住还有汤泉泡。
回到住处,我反手就把《无情道精要》拍在桌上。
既然他想阻我修炼,我偏要练成给他看。
没过几日,曲国突发洪灾的消息传来。
掌门召集众人商议后,决定派弟子下山赈灾历练。
"这次外门弟子与亲传弟子同去。"掌门捋着胡须道,"经绮与宗一役,方知衡禾宗上下皆需磨砺。"
我低头看着腰间的青玉令牌,不知不觉,自己竟也成了新入门弟子口中的"樊师姐"。
想想有些好笑,我这半吊子修为,居然也要带人了。
这次历练分为四队——
广白师尊门下由付新师兄和池然师姐带领;
悦华师尊那边则是万琼师兄与苗秋水师姐负责。
"听说曲国边境最近有波动......"排队领符咒时,听见万琼师兄低声与苗师姐交谈。
我摩挲着新领的佩剑,心想修仙话本里的历练总逃不过几个套路,不是遇上魔族作乱,就是撞破什么阴谋。
我被分到了池然师姐这一队,同行的还有个新入门的师弟向盼山。
这小子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从家中的绸缎庄说到祖传的酿酒秘方,活脱脱个被家里送来"吃苦"的富家少爷。
"我爹取这名字可有讲究,"向盼山撩开被树枝勾住的衣袖,"说是他年轻时向往仙山……"
我边听边腹诽,这不就是古代版变形记?修仙版《少爷没苦硬吃》?
更离谱的是宗门安排,非要男女组队。
美其名曰"互相照应",可池然师姐冲我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是想当月老。
这些年各大宗门兴起的"姻缘会",明面上说是促进修士间的情谊,实则不就是变相鼓励双修取巧?
衡禾宗更是搞起"内部消化"那套,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
路过练武场时,又撞见两弟子在桃花树下互喂灵果,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独自修炼不好吗?
非要搞这些儿女情长,把清修之地弄得乌烟瘴气。
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老古夺舍了,怎么见不得这些年轻弟子卿卿我我的模样?
要我说,这道侣制度根本就是在给自己制造软肋,若是仇家抓了你道侣威胁,你是弃剑还是弃道?
总之这般模样还修什么仙?不如直接下山开夫妻店去!
更离谱的是听说有位师兄同时与八位师姐"论道",这哪是修仙?分明是宫斗宅斗里的后宫戏码!成何体统!
修仙之人本该清心寡欲,现在倒好,整日情情爱爱难舍难分。
……
好吧,这是我头一次下山历练,才真正体会到不会御剑飞行有多吃亏。
这些日子光顾着钻研无情道,竟把最基本的御剑术给落下了,此刻两条腿走得发酸,抬头望着亲传弟子们御剑飞过的潇洒身影,心里直冒火。
"等回山前,我非得把这御剑术练成不可!"我揉着发酸的小腿暗自发誓。
按照亲传弟子的速度,御剑三日就能抵达灾区。
可我们这些靠双腿走路的,怕是要耗上大半个月。
正发愁时,向盼山那小子突然掏出一袋银子,豪气地雇了十多辆马车。
"诸位师兄师姐,请!"他抹着汗,笑得见牙不见眼。
大伙儿纷纷夸他大方,连一向严肃的付新师兄都拍了拍他肩膀。
我自然也道了声谢,看着这小子被众人捧得飘飘然的模样,不禁好笑果然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小少爷。
我登上马车,发现每辆马车要挤四个人。
真是冤家路窄,陈美娇从下山起,那双眼睛就像黏在我身上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我,连向盼山都被他这架势吓得不轻。
向盼山虽然平时话多,但好歹是个正常人,私下里也跟我嘀咕过,觉得陈美娇这人……不太对劲。
果然,我刚在马车里坐下,陈美娇就紧跟着钻了进来,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和他挤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忍无可忍,我干脆跳下马车,去找师姐池然商量:“师姐,我晕车,实在坐不了马车,能不能带我御剑飞行?”
池然性子温和,加上我俩关系有来有往,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踏上飞剑,清风拂面,脚下的山川河流一览无余,原本憋闷的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
池然侧头看我,忽然轻声问:“师妹,都这么久了,你和他……还是没法缓和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池然哪里知道陈美娇那些过分的手段?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师姐,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冤家。就像天地万物,蛇与鹰,猫与鼠,而我与陈美娇……"
池然突然笑出了声。
"师姐笑什么?"
她却只是摇头,眉眼弯弯地望着远方云海。
我也懒得追问,索性闭目感受拂面的清风。
后来改走水路,饶是亲传弟子御剑飞行也需要调息。
众人便改乘灵舟,船身刻着避水符纹,在江面上划开粼粼波光。
我扶着船舷,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这该死的晕船简直要了我的命!
趁着在甲板上向师姐请教御剑飞行诀窍的机会,总算分散了些注意力。
可天色渐晚,师姐回舱休息后,那股眩晕感又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强撑着在甲板上反复练习,直到星子爬满夜空。
"呕——"
还是没学会。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晕成这样也睡不着,不如在甲板上吹风。
冰凉的晚风确实让翻腾的胃好受了些。
突然,背后传来一丝异样的气息。
要不是后退时撞到什么,我根本察觉不到身后站着个人。
除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还能有谁?
"你犯病了?"我转身瞪着那张讨厌的脸。
陈美娇没有回答。
借着月光,我这才发现他的状态很不对劲,眼前这人陌生得可怕,好似被什么邪物夺了舍一样。
陈美娇忽然递来一个雕花木匣,里面躺着枚莹白的丹药,"吃了它,会好些。"
我愣住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敢问能安什么好心?
该不会是......
"你要毒死我?"
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他突然出手点中了穴道。
他捏着那枚莹白的药丸凑近,我死死咬紧牙关,瞪着他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陈美娇忽然笑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带着疯意的笑。
就在我被他笑得脊背发寒时,却见他转而将药丸含进了自己嘴里。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猛地扣住我的后脑,唇瓣狠狠压了下来。
我浑身发颤,死死咬着牙不肯咽下,却被他湿冷的舌尖抵着唇角反复舔舐。
恶心感翻涌而上,我怒极催动内力,硬生生冲破被封的穴道。
"唰!"
寒光乍现,腰间匕首直刺他心口。
可这人竟纹丝不动,任由利刃没入胸膛,唇瓣仍死死压着我的。
我发狠推搡,他却如千斤石像般岿然不动,捧着我脸颊的手掌越收越紧。
这个疯子......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
他就是想看我道心崩溃,想用滔天恨意浇灭我的理智,逼我走火入魔!
世间怎会有这般扭曲的存在?
像附骨之疽,像心魔幻影,偏要拉着我共堕深渊才甘心。
我咽!我咽还不行吗!
被迫咽下那药丸,可他却仍不罢休,舌尖蛮横地撬开我的齿关。
我发狠咬下去,铁锈味瞬间在唇齿间漫开,这一口咬得极重,几乎要将他舌头咬断,他才吃痛退开。
陈美娇愣愣地望着我,唇边溢出血线,胸前的伤又渗出血来,将衣襟染得暗红。
那双眼睛里竟带着几分茫然的委屈,活像只被主人责罚的恶犬。
我却顾不得这些,转身趴在船舷干呕,直到将那颗药丸连同胃液都吐了个干净。
最后脱力地跌坐在甲板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在原地静立片刻,终究默然离去。
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杀意如毒蛇般缠绕心头。
"不能动怒......"我攥紧衣袖。
若在此刻失控,才是正中他下怀。
索性盘膝调息,强压着怒火调息整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最终我们终于抵达曲国。
举目望去,四周县区尽成泽国,浊浪中漂浮着残垣断木。
灾民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连官兵都疲于奔命。
师门将我们分为四队,各自奔赴曲国周围的灾区。
可恨那陈美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换到与我们同队的青峰镇。
自那夜之后,他就像个阴魂不散的影子,总在我眼前晃悠。
每次瞥见他唇上未愈的伤口,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师妹又晕水了?"同门见我频频作呕,关切询问。
"嗯......"我抹着嘴角,总不能说是被某人恶心的。
……
转眼救灾已逾一月。
衡禾宗的内门弟子也来了,原本凄惶的灾区总算有了些生气。
秋夜露重,我们早已不复初来时的仙风道骨。衣袍上沾满泥浆与药渍,连袖口都被磨出了毛边。
池然师姐束发的玉簪不知何时断了一截,此刻正用枯草随意挽着。
付新师兄冒雨背来药材,浑身湿透却先给我们熬姜汤;
苗秋水师姐连夜给受灾的孩童缝制衣裳,手指被针扎得满是血点,
万琼师兄嘴角永远洋溢着让人心暖的笑容,好似永远击垮不了他,
而向盼山最是狼狈。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来时带了好些换洗的锦衣华服,如今却顶着一张花猫似的脸,还在坚持给灾民分发米粥。
直到某日清晨,他终是熬不住,偷偷修书让家中送来干净衣物和食物。
奇怪的是,这月余竟出奇平静。
没有魔修作乱,也无妖兽袭扰。
我原以为这场洪灾定有蹊跷,却始终未见端倪。
直到那夜——
睡梦中忽闻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浑浊的洪水已冲破临时堤坝,转眼间就将辛苦搭建的棚户区吞没。
我们拼尽全力转移百姓,可洪水如猛兽般愈发狂暴。
浊浪排空间,同门弟子、官兵与百姓全被冲散。
我怀里紧紧搂着个啼哭的幼童,在齐腰深的水中艰难跋涉。
整整一夜,跌跌撞撞终于抵达高处山丘上临时划定的避难处。
交接孩子时,我才发觉自己浑身滚烫,□□有热流不断涌出。
这几日正是特殊期,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快上来!"向盼山朝我伸出手。
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一道丈高的浪头突然袭来,粗壮的树干如重锤般狠狠砸在我背上。
剧痛炸开的瞬间,我好似听见自己头骨碎裂的脆响。
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湍流瞬间将我卷走。
被激流卷走的瞬间,看见向盼山扭曲的惊恐面容,他一直在喊我,
可惜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泥水疯狂灌入七窍,窒息感如万千钢针扎进肺腑。
意识涣散之际,我竟有些释然。
若这就是结局......至少比那个无人问津的现实世界要好。
在这里,我救过人,行过善,是堂堂正正的正派弟子。
可……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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