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薛元音废了很多张草稿才写完课业交上去,蒋博士有些意外地调侃:“薛翎今日怎么这般迟?”
薛元音老老实实地说:“没头绪,偏题了。”
“这次课业是有点难度。”蒋博士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薛元音拜别蒋博士,站在率性堂门前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学堂,拎着书箱离开国子监。
……
圣上去行宫的随行伴驾名册在三日后出来了,能随圣驾左右的有六个,薛元音、章景暄,高嵩霖,章子墨他们都在其中。
剩下两个是薛元音不熟悉的人,一个寒门子弟叫做沈砜,另一个是忠烈之后。
薛元音看着这份名册,感到几分意外。
这上面的六个名字定的很公平,有太子党世家,有豫王党世家,有一心报国的忠烈门第,亦有无依无靠的寒门,圣上倒是都考虑进去了。
要说唯一特别的,那就是六个名字,章家占了其二。
但这也不让人感到意外。章家因为章景暄的存在而坐稳世家之首,悍然立足天子脚下,巍峨超然,非寻常之流能够撼动。
章子墨也在伴驾名单中,是圣上对于章家的提携。
至于更多的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薛元音放下名册,心想,原以为伴驾一事会有内幕,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明晨卯时就动身起程,薛元音没再管名册,待在闺房里由拂珠帮着一起收拾行囊。
在行宫要过完整个暑日,摸约四个月,她带了些衣衫、日用物什和笔墨纸砚。银票交给拂珠拿着,她在身上揣了些碎银,便收拾妥当了。
虽说是在圣上身侧伴驾,但不晓得需不需要负责巡视圣上安危问题,薛元音思忖一番,又在腰间玉带上挂了枚轻巧的带鞘匕首。
这样就算在御前侍案需要缴械,也方便拆扔。
-
刚收拾好行囊,魏管事请她去一趟前院。
薛元音来到前院,规规整整行了一礼:“父亲。”
薛昶面色沉肃坐于堂中,问了几句为何输了头名,薛元音一颗心提起来,紧张地告罪,没想到他没有怪罪之意,而是说起了旁事:
“你上次提及客卿一事,我与府中幕僚商议后,弃用文采低劣者,择选出几位品貌俱佳的少年,待从熙明园回京,就令他们就侍你左右,你考虑得如何?”
薛元音没想到父亲会再次提起入幕之宾这件事,一时没答,但薛昶似乎已经主意已定,此番只是为了告知,并不是询问她的意见。
他没太在意她的反应,接着沉肃道:“你如今已至十六岁,到了议亲的年龄,我为你考察了一些寒门子弟,其中不乏天资出众者,待时机合适,我打算派人接触一番,看看品行如何。若双方有意……”
薛元音一愣,考察寒门子弟是要给她说亲?
也是,她是庆安侯府独女,说亲定要说个赘婿。若是官宦人家,只怕不愿意将自家优秀后辈去当上门赘婿,而前路无门的寒门士子缺乏提携,很难立足官场,或许愿意为了仕途而答应入赘。
所以,父亲又是给她挑男侍,又是考察寒门子弟,都是在为薛家前程考虑。
虽然理智上知晓此事是注定的,但看到父亲威严而不容置喙的神色,薛元音还是感觉到心底萌生的强烈抵抗情绪。
不管是嫁人还是择婿,她都想按照自己心意来,这显然不太可能。那么即使挑个上门夫婿,她也也不想按照父亲的安排,处处受掣,循规蹈矩。
她这辈子,为了薛家前程而被迫做的选择已经够多了!
薛元音俏脸微冷,但不敢表现出来,垂眼说:
“多谢父亲为女儿考虑,女儿希望此事容后再议。”
薛昶眉头深皱,脸色寒了下来:“姻亲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翎,这是你为了薛家应做的事情!就算是你兄长还在,他也得规规矩矩听我的安排,按照家世品性来娶妻!”
“不要再提我兄长了!”
薛元音没忍住反驳一声,看到父亲已然面沉如水,心里打突,低头道,“明日圣驾就要起程离京,女儿尚未收拾妥当,先行告退。”
薛昶一言未发,冷眼看着她负气作揖,眼神像是在看不听话的小孩。
薛元音不喜他的眼神,径直转身离去。
父女俩不欢而散。
-
次日卯正,帝王圣驾准时起程。
薛元音和另外六人各自乘坐马车,紧紧跟在圣驾正后方。在他们后面才是一同随行的文武官员,比方说薛昶和章家老爷子等。
苏勉、管柏等人不能伴驾,也坐在自家马车里跟着其余人一起。
居于如此靠前的位置,说不自豪是不可能的。莫说薛元音了,就连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拂珠都有些兴奋紧张。
直到出了京城,驶上官道,这股激动心情才消退下去。
他们此行目的地是坊州琼华县,距离京城有两州之隔,马车需要行驶六至十日不等。
虽说有点远,但行宫所处位置依山傍水、风景宜人,乃前朝至今朝所建行宫之中最巍峨的一个,路途远些也是值得的。
天气愈发炎热,转眼行程过半。
薛元音被父亲私下相告,豫王殿下通过驿站递信来,向她下了新的命令:
探听清楚章景暄此次伴驾的目的。
在正事上,薛元音并不含糊,章景暄为太子做事,她必须及时掌握消息才能帮助到豫王殿下争储。
但探听章景暄的目的是做甚?
他同为伴驾,随她一起来,随她一起去,还能有别的差事不成?
薛元音掀帘看了前面的马车一眼。
章景暄的马车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偶尔几次没能停在驿站休息,她见他下马车,除了用膳便是去恭房。
她放下车帘,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章景暄在大事上比她还要拎得清,又怎会透露给她?他们如今是死对头,早已不复少年时的情谊笃厚、知无不言,她又能试探出什么?
等到中午,圣驾停在驿站歇息。
薛元音依旧想不出头绪,索性随大流一起去驿站用膳。
她习惯了先看一眼章景暄的动静,却发现驿站大堂里不见他的人影,目光一转,才发现章景暄去往的不是大堂的方向。
薛元音眉头轻皱,故作不经意地喊住他:“章景暄,我们几人都去用午膳,你要独自去做甚?”
章景暄掀眸,淡淡道:“出恭。你要跟着我去?”
“……”薛元音倏地转过头去。
薛昶跟其他官员一起去了楼上雅间,薛元音跟高嵩霖都是小辈,自然轮不到去楼上雅间,便一起坐在大堂里。
期间她又看了一眼章家坐席,没忍住对高嵩霖说:“你说章景暄莫不是有隐疾,去恭房要这么久,这一路还总是爱去。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多毛病呢?”
高嵩霖随口道:“那次我碰见他跟侍卫统领秦放一起去恭房,等我好了他们都没出来,像是住在恭房里似的。”
薛元音正吃着藕肉,闻言忽地一停,抬头道:“你方才说,他们在恭房里做什么?”
高嵩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牛肉,一脸菜色:“薛翎,你别在用膳时问这些好不好。我怎么知道他们在恭房干什么,许是搭伴儿大解呢?”
薛元音没答。
搭伴大解,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以她对他小时候的德行来推断,他就是拉在裤头里也不可能跟别人搭伴大解。
所以章景暄瞒着别人去恭房做什么?
不对,换个说法,他总是选避人耳目之处是想谈什么事儿?
高嵩霖见对面的人一直在发呆,用筷头戳了一下:“你想什么呢,用膳啊。”
薛元音回神,忽然道:“你说,章景暄争取伴驾名额,当真只是要伴驾吗?”
高嵩霖一愣:“你说什么?”
“我不吃了,我回马车一趟。”薛元音放下木箸,匆匆回了马车。
大家都在驿站,停马车之处没什么人,她拉上车帘,从随身带的行囊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张临行前随手塞进来的舆图,循着路径沿途细细看去。
她怎么忘了,快要监试时,大家都在温书,只有他去了藏书阁,去查行宫路途所经过之处的相关文籍。
难不成……章景暄他的真实目的地并非熙明园?!
那他要去哪?
-
等众人收拾妥当继续启程,薛元音也把舆图卷好塞进怀里。
看舆图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再加上驾车的马夫说原路崎岖不好走,他们正在往西边绕一点,所以路途并不是往年常走的路线。
薛元音脑子里有什么思绪闪过,在马车里静坐片刻,拿起《周易》走下马车,往前敲了敲章家马车的窗棂。
章景暄掀起车帘,眸中划过几分意外:“薛大小姐怎么有闲暇大驾光临?”
“我想起监试那道题怎么解了,必须和你辩出个高低来!”薛元音轻哼一声,眉眼带着几分骄傲,“定然叫你刮目相看!”
她强行挤上马车,拉着章景暄讨论周易的八卦平衡一道,借故在此留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最后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章景暄耐心告了罄,欲撵她走人。
薛元音干脆拿高嵩霖的话来嘲讽他:“你莫不是身子虚吧,又要去恭房?”
章景暄面色不变,淡声反讥道:“我一共才去了几趟恭房。人有吃喝拉撒,我又不是什么住在仙宫的圣贤。”
薛元音最终被他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给请了回来。
她面无表情地回到马车,心想,必须想个别的法子。
……
转眼又过去一日,还有最后两日的功夫就能抵达坊州。
薛元音在期间又被父亲喊进薛家马车,私下问询一番,但这种审问犯人的角度叫她不高兴,也就没把发现告诉他。
大抵是这阵子她的态度叫薛昶心情不虞,他厉声让她勿要懈怠,勿要萌生其他心思。
薛元音觉得荒谬,她怎么会背叛豫王殿下呢?真是多虑了。
但父亲那些话,叫她心生害怕,总是会流冷汗。她干脆左耳进右耳出。
等到晌午,薛元音终于再次找到机会,挤进章景暄的马车里。
她手里拿着《周易》,本是故意寻个借口过来,没想到一上马车就看到里面挨挨挤挤的一串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前面几人齐齐望过来。
薛元音微微一愣,朝着沈砜和章子墨礼貌颔首,又转向另外的两人道:“苏勉、管柏,你俩怎么在这里?”
苏勉道:“替蒋博士给章景暄拿一下古籍残卷,这就回去了。”
管柏跟他一起的,跟着苏勉离开马车。
临走时苏勉眼神在薛元音和章景暄身上划过,朝着章子墨这位革命好友拼命使眼色,一边压抑着八卦的熊熊火光,一边暗示着什么。
章子墨:“……”
他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薛元音目光从章景暄古籍书皮上划过,隐约看到又是什么州什么路的字眼,没等她细看,章景暄就抬袖把古籍收拢进去。
他掀起眸子,温润眼底情绪寡淡,洞悉似的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薛大小姐又来作甚?莫不是又有哪一道题不会解了?”
隔日更哦,下周二(呜呜,为了赶榜单字数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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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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