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将药材熬成黑色膏状,制成黑膏药,又写了一张药方拿给如云如鬓,要他们每日熬成汤药给宁煜服用。
睡觉前,青莲按照林昊的嘱咐,将黑膏药贴在宁煜膝盖及脚踝处。这样早晚又贴又服过了三日,宁煜时常觉得腿上隐隐有些发热。七日后,关节处开始偶尔有疼痛和酸软发麻的感觉。
当年腿断之初,他还时不时能感觉到下肢的疼痛,然而数月过去,就连疼痛也没了,那种无知无觉让他难过。如今终于又开始有了感觉,虽然常常因为这种酸麻难以入眠。
青莲不忍心他痛苦,问林昊是否能有什么法子能减轻。
林昊却道:“断腿重生,本就是筋骨重新生长的过程,又怎么会舒服呢。但公子放心,这种感觉只会持续月余,过后便好了。”
宁煜轻松笑道:“只要能双腿行走,这点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
转眼到了除夕,镇国公府受邀宫宴。
除夕宫宴的排场比上次更盛大,宫中安排了歌舞乐曲,除了宫中舞姬乐师之外,胡邦各国也送来了身着异域风情的舞姬们为皇上表演。
依旧是在上次的合春殿,依旧是熟悉的位置,青莲俯下身给宁煜布菜,却时不时感受到似乎有目光注视在身上。
顺着那层目光抬眼望去,她与斜上方的端王妃对上了眼,王妃的眼里是异样的神情。与王妃对眼是大不敬,她连忙低下头,朝着那边方向屈腿福了福身以示尊敬,又退到宁煜身后和众丫鬟站在一起。
王妃也意识到失态,收了目光。身旁的世子沈长安注意到母亲的反常,关心道:“母亲不舒服么?”
王妃轻轻摇头,端起面前的琉璃杯盏遮住口,低声道:“唉,我只是看那镇国公府大公子身边的丫鬟,觉得有些像你妹妹,一时失了神。”
沈长安望过去,仔细看了看不远处正垂手站立的少女道:“母亲这么一说,青莲姑娘的眉眼确实与母亲有些相似……”
王妃道:“她叫青莲?”
“是,上次宫宴时,儿子与昭……宁小姐相识时,曾与青莲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你可知她如今年岁多少?”
“儿子不知。”
王妃垂眉叹了口气,一旁的端王爷安抚道:“只是长得略有相似罢了,也不一定就是如意。再说了,女大十八变,如意若还活着,也不知已长成什么样子了。”
王妃附和道:“王爷说的有理。”她浅浅啜一口手里的花露蜜饮,心中的疑虑却丝毫没放下,母亲最与女儿连心,哪怕分离了十数年,也依旧是日日牵挂。
沈长安的目光穿过裙摆旋转飘逸的舞姬之间,落在斜下方穿着藕荷色织锦缎衣裙的少女身上。宁昭昭亦抬头看向他,露出浅浅微笑,举起了手中的杯盏。
隔着月余再相见,胸中的浓情不减一分,沈长安递了个眼色,悄悄从小门出去了。不一会,宁昭昭也低声道了句:“母亲,孩儿想去更衣。”
青莲接着斟酒在宁煜耳边道:“要奴婢再跟去看看么?”
宁煜笑了笑,低声道:“不必了,昭昭不会逾矩的。”
果然,没一会,二人便先后回到席位上,宁昭昭脸颊微微发红,娇羞着坐下,拿起桌上的琉璃杯盏,饮了口蜜露。
夫人关怀道:“昭昭怎么脸发红,是不是在外面着凉了?”
宁昭昭道:“外面下雪了,可美了呢。”
一听下雪,青莲又跃跃欲试起来,这次进宫还没能多逛些地方,心中颇有些遗憾。
宁煜看出她的心思,转头对夫人道:“孩儿觉得这里闷得紧,想出去看看雪。”
夫人颔首:“青莲,你拿上暖炉跟着大公子,要小心照顾。”
青莲压下忍不住想上扬的唇角,福身应是。她将银色大氅披在宁煜身上,又拿了暖炉,推着轮椅从小门出去了。
自从用了林昊的药方,宁煜的身体也比往日强健了许多,雪天也没那么怕冷了。离宴席结束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以多逛一会。
青莲道:“公子可还记得上次进宫时,我和小姐去了梅园,那园中的梅花开得可好了,要不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宁煜道:“你叫我什么?”
青莲一怔,轻声道:“煜郎……”
宁煜满意地点点头,道:“这里没人,你不用推我了,你就抱着暖炉走暖和些。”
雪才刚落不久,地面还只是有些湿滑,宁煜对后花园十分了解,绕了另一条平铺小路来到了梅园。如今正值盛冬,这梅花开得比一个月前更好,远远望去,似是一团团红云簇簇漂浮在半空中。走近一看,艳红的花蕊上落着薄薄一层晶莹剔透的雪花,更显得娇艳迷人。
青莲俯下身从一丛丛梅花中穿过,口中兴奋道:“煜郎你看,是不是很美。”
轮椅徐徐朝梅园深处行进着,宁煜道:“这梅艳红似火,真是冬日里不可少的惊艳。”
青莲笑着从梅树中出来,手里捧着几朵梅花,道:“有好些被雪砸落了,我捡来一闻,还带着清香呢。不如我们捡一些拿回去煮茶吧,上次听如鬓说,用梅花煮的茶会格外清冽,我总想尝尝,现下正好有机会。”
宁煜笑而未语,停下轮椅,看着青莲将身上的荷包打开,蹲在树下,挑拣起那些尚完好的梅花,轻轻吹了吹上面的雪花,小心地放入荷包里。
有几瓣梅花落在她鬓边,在乌黑如瀑的发丝的衬托下更显得鲜艳。她未发觉,鬓发边露出的半张白皙小巧的脸庞如明月一般动人。
深色的树干下满地都是点点碎碎的落梅,没一会,荷包便装了大半。她轻手将荷包系在腰间,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得当心被压坏了。”
她一手仔细地扶着荷包往回走,一个脚滑,身体倾倒,朝着宁煜身前扑了过去。宁煜一惊,连忙按动轮椅,伸出双手接了过去,扶住她的腰肢,让她正好落坐在自己腿上。
青莲在惊吓中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等落坐才发现自己被他抱入了怀中,她慌忙想站起,他却紧紧环着她的腰不让她站起。她甚至又感受到身下传来的那奇怪的变化。如今的她如何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脸一红,她靠近他耳边小声嗔怪:“煜郎,你……也不怕人看见……”
喉结上下滚动,宁煜道:“这里偏僻得很,如今各宫又都在参与宴会,哪里会有人。”
青莲环视了一圈,的确,这梅园除了影影重重的梅树,四周静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她胆大起来,直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肩,口中扭捏道:“那也是在宫中,万一有宫人在这里洒扫……”
宁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抬手轻轻抚去了她肩上落的梅花,留下鬓边恰到好处的那两朵,眼中笑意温柔。他未理会她的扭捏言语,手上动了动,握住她纤细的腰肢,闭上眼,缓缓将脸靠近。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青莲害羞起来,忙闭紧眼睛,屏住呼吸,等待那片柔软的到来。
“噗嗒噗嗒”,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在幽静的梅园中十分明显。二人立刻睁开眼睛,还真让她说中了,这梅园中还有其他人!
青莲想起上次小姐与沈长安相会时遇到的香衾。若是洒扫宫人也就罢了,如果被府中人撞到,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青莲心中一跳,忙欲起身,宁煜却用力将她揽住,另一只手快速按下扶手上的按钮,轮椅动了起来,朝着梅园深处快速行进过去。
轮椅滚过不平整的草地,将坐在他腿上的青莲掂得上下晃动。她大惊失色紧紧地环着他的腰,朝后头望去。
他们在梅树中穿梭,她眯起眼,看见周围层层叠叠的梅树正飞速后退,漫天的梅花瓣被惊起,雪花一样在天空中朝他们飘然落下。
轮椅停稳后,她缓缓睁开眼一看,轮椅已穿过梅树丛,停在梅园角落几丛梅树下的空地上。心中又兴奋,又刺激,耳边响起宁煜轻笑的声音:“好了,那人找不到这里了。”
青莲直起身一看,这里可能是梅园最偏僻的地方了,没人会在此时找到这里来。她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抬手将他肩上和头上的落花拂去。
四目相对,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坐在轮椅上穿梭在梅树丛中的经历实在是稀奇。宁煜伸手抚了抚她额前被弄乱的刘海,盯着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看了一会,突然扣住她的头,深深吻了下去。
唇齿相接,青莲怔了一怔,眼前是他闭着眼认真的模样,她亦闭上眼,很快地回应上去。耳边隐隐响起轻薄的雪落在梅花上扑簌簌的声音,她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紧紧地搂着。
树枝上的雪渐渐厚了一些,青莲靠在宁煜怀里,摩挲着他的手背,轻轻一笑。
宁煜垂眉,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你在笑什么?”
她摇摇头:“我只是想起那日跟在小姐身后,偶然来到这梅园中,遇上了端王世子。那时小姐与世子初见,两人一见钟情,刹那间,空气中仿佛都被浸了轻飘飘甜蜜蜜的鲜花汁子。那时我是局外人,看着那对有情人只觉得好笑,没想到,一月后的今日,我也是……局中人了……”
她勾了勾唇,又侧头贴了贴宁煜的脸。宁煜想了想,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坦然道:“其实那时,我便想如此了。”
青莲吃了一惊,嗔怒道:“原来煜郎这么早就……”她柔声道:“煜郎究竟是何时对我有意的?”
宁煜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上次在宫中时,也许是送你玉佩时,也许更早……”
看她只低头笑着,不应声,他反问:“那你呢?”
青莲料到他会有次问,想了想,道:“我确也说不好,只知道等我意识到时,已经是日日都想着煜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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