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天气尚还只算微凉的C市，遥远的M市，早已提前迎来了冬日。
林繁当然看过雪，甚至不止看过一个地方的雪。
他曾经跟着队伍去过俄罗斯冬训，他也曾独自背着包踏上挪威高耸的雪山，他的足迹早早就踏足了这个世界，他对这个世界的兴趣似乎也因此早早被消磨殆尽。
恰如此刻。
看着阙歆站着嘴疯狂地奔跑在雪地，看着她伸着舌头去咬树枝上的细雪，自从两年前退队后就始终有些对周遭事物提不起劲的林繁，黑色的瞳仁里依旧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但……
安静站在原地，林繁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看雪时的心情，但即便是他拿到国家队候选队员资格的那刻，脸上似乎也没有这个女人现在这样的高兴。
她是在高兴看到了雪吗？
好像也不是。
那她到底在高兴什么？她的眼睛整天看着的到底是什么？就像在床上的时候，就像吻自己的时候，她那双感激和欣喜的眼神到底是因为什么？
年轻的人总是容易骄傲，骄傲的人又总是容易执拗。
此刻，执着于追寻一个答案的男人站在原地，还未等到他深思出什么结果，一只宛若雪般白而凉的手便骤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陪我去坐雪橇车吧。”
“六条雪橇犬使劲拉的那种。”
本就泛白的肤色此刻因为过低的温度更是白得透明，但仿佛感觉不到寒冷，红唇弯起，女人眼里是仿佛火烧般的疯狂。
看着她，林繁没有抽出自己的胳膊，只是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雪橇车？
听到林繁这个问题，阙歆扬了扬眉，雪白的天色里，一双乌眉疏阔爽朗。
“我没做过啊。”
随口一问的人，最终收获的也只是随口一答，就像是那个深夜，
没有给林繁更多思考的时间，扬起手臂，女人已经欢呼着掏出手机准备联系雪橇车。比起林繁，这个身材纤细的女人似乎更像那个传说中的厉害的运动员。
俩人在M市里停留的时间不长，因为阙歆的想法实在是层出不穷。
今天她想去这个城市看雪，明天她又想去那个城市看花，再过两天她还想去沙漠里看星星，最后她甚至带着他徒步准备露营。
狭小的帐篷里，挤着挨着的是两个人。倒不是俩人没钱多租一顶帐篷，而是阙歆说想要再来一次。
她突然觉得，野外露营和□□结合起来，她会更快乐。
林繁……林繁承认，让他跟了她这一路的原因虽然有很多，但那一夜初次而过于快乐的体验到底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理由。
两个本就单身成年的男女，听着野外间或的鸟鸣，躺在窄的不能离太远的帐篷里，拥抱的温度似乎比那一夜还要高许多。
而虽然平时的林繁不怎么喜欢动，但这时候的他似乎真正符合了自己曾经运动员的身份，过于强悍的体力让两人清醒地持续到了深夜。
夜深，细雨突降。
淋漓的雨声落在林间，叶片，最后嘀嗒在漆黑一片的帐篷上。
缩了缩肩膀，被压在身下的阙歆似乎隔着头顶的帆布感受到了一阵雨汽，连带着身体也下意识地因为怕冷而瑟缩。
可还没等她真的颤抖，俯身，男人烫热的掌心握紧她的肩膀，低哑的声音落在她的颈间。
“冷？”
拥有丰富野外生活经验的林繁，早就在帐篷内提前备好了足够的防寒物质，只是上半夜俩人没能用上而已。
听到他这句似乎体贴的问话，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动作没停的阙歆歪了歪头，却是倏然主动抱住了男人的肩膀，低笑着蹭了蹭他的耳际。
“不冷”
“我只是好开心。”
顿住，再次被意料之外的回答搅乱思绪的林繁动作停滞。
“开心什么？”
只是下了场雨而已，为什么会开心？
仿佛没察觉到男人的耳尖正因为自己的动作逐渐泛红，阙歆慵懒地靠在对方的身上，声音混着雨声一起淅淅沥沥地响起。
“开心现在下雨了啊。”
“我听说，露营一定要体验一下雨天，我体验到了所以开心。”
依旧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但或许是最近已经听多了类似的答案，林繁倒没有奇怪，只把身下的人压得更紧了些。
“那你好好体验。”
雨声，滴答的更响亮了，亦或者混入了些其余的声响。
两人的胡闹持续到了后半夜，简短睡了片刻后，又再度裹在了一起。最后，毫不留情地推开又想凑过来的男人，阙歆说不来了，她要看日出。
没有犹豫，没有欲拒还迎，阙歆说想看日出，她就是想看日出。
站在山顶，刚才还恨不得融为一体的俩人，这一刻却又各自安静地分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远处不断亮起来的天光。
日出好看吗？
早已看过无数次的林繁没有感觉，所以他真的只是在单纯地望着前面的太阳。但第一次真正站在山巅仰望这一刻的阙歆，却是有些手抖地握紧了拳。
真好看啊。
一天的起始，逐渐亮起来的空间和未来，一轮注定会带来无线光芒和希望的太阳，原来，真的真的很好看啊。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了？阙歆不知道，因为，或许该知道的人也早已不会是她了。
日出等的时候总觉得漫长，可看的时候却总感觉一晃眼就已经结束。
确定周遭的天色逐渐亮起后，转过头，林繁已经下意识地想要询问阙歆接下来还想去哪儿。
但是——
男人的话语堵在喉间，原本毫无声息的眸光落在女人脸上，随后，沉住。
阙歆……哭了？
不同于笑起来时的模样，也不同于高兴时恨不得跟每个人说自己很快乐的神情，哭起来的阙歆是安静的，是难以察觉的。
透明的水滴，滴落在女人苍白的手背。
没有在意身旁人沉得如落石的视线，安静地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泪，转过头，阙歆声音平静。
“学弟”
“我要回家了。”
学弟，这是将近半个月的旅程过后，阙歆最终给予林繁的最终称呼。
如果是上一刻的阙歆说这话，林繁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这一刻，看着女人无比冷静清亮的眸光，抬起头，林繁的回答一如他答应陪她一起时那般。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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