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下的水潭看着不大,倒是有四五丈深,燕半雪在潭底出了一刀,在鲛人的影响下沸腾不止的潭水,如同固体一般,□□.脆利落的切成了两半。
燕半雪出刀时是无声无息的,就像一片雪花飘落一样轻盈,凝固的姿态只维持了一瞬间,潭水被劈开处向下塌陷,而两侧则不断扬高,待扬高至顶峰,又向两侧泄落。
在水流倾泻的巨大声响里,还有不容忽视的裂帛声,本就不坚固的封印完全无法抵御那一刀之威,化为破碎的灵光彻底消散。
封印的灵光与燕半雪的灵光自潭底亮起,给整片水潭提供了微薄的光亮。
白茫茫的水雾在激烈的碰撞间升腾,水珠四溅,在月光与灵光之间,溅玉飞珠一般。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鲛人失去了对水的控制,他被水浪裹挟着,拍到了岸上。
他能感觉到在水中四处乱撞的,属于燕半雪的灵力,鬼修的灵力冰冷彻骨,让温暖的水流瞬间冷得和冰渣一样扎人。
因为伤势,因为敌人势弱,燕半雪在之前的打斗中即使用刀,也不过只是最基础的劈砍。现在实力所有恢复,身后有来自定国公和南域鬼修的威胁,又在水中被激怒,燕半雪终于认真起来,使出了一招称得上是刀法的、寒刀裁雪燕半雪独有的招式。
潭底的鲛珠被水流轻轻一抛,燕半雪探手握住。
鲛珠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特别特殊的东西。它像是婴儿拳头大小的一颗珍珠,表面覆盖着珍珠特有的温润流光。
它散发着清冽的灵力,冷然又温和,如同春日的水波。
然而这外表并不出众的鲛珠一破出封印,水潭的上空便出现了天材地宝出世时才有的异象。
大团大团的云朵汇聚起来,而月光变得更亮了。于是厚重的、本该灰蒙蒙的云在夜空中显出了日光下才有的亮白色。
月光照亮了云团,仍在不断的变亮,它的明亮不是太阳的刺眼,冷冷清清,柔和又不容反抗的穿透了云团,落了下来——
那是月之精华,是真正的天材地宝。落下的月华有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帝流浆。
鲛人被抛到岸上摔出无声哀嚎,燕半雪握住鲛珠异象显现,南域鬼修赶到,想也不想就冲上来抢——
香山东麓无人关注自天而降的帝流浆,定国公傅庭和楚南冠却同时往那边看了过去。
鲛珠的灵力传不了这么远的距离,但楚南冠依然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定国公感觉不到鲛珠,但他能看到帝流浆自天而降的异象。
燕半雪的速度快,楚南冠和傅庭速度也不慢,片刻之间,两人已经过了近百招。
定国公身上挂了彩,是不怎么严重的皮肉伤,血来不及顺着伤口淌下,就被出招的动作甩飞,于是只有伤口周围氲开小小一圈血迹。
楚南冠同样如此,身上有伤但还没特别狼狈,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显现出珍珠一样的光泽,整个人的颜色又淡又亮,唯有破开的伤口中淌出的血是鲜艳的,浓郁的红。
定国公叹了口气:“聪明人就是有这点不好,反应太快了。”
楚南冠在长久的隐忍中已经习惯了压抑,喜怒不形于色。帝流浆淌下,一线明黄色勾连天地,鲛王珠的存在是那么的鲜明,熟悉的灵力如波涛,一层层的涌来,呼唤着他,而他脸上依然看不出太大的变化。
楚南冠看了定国公一眼,浅淡的瞳色令人难以捕捉他的视线,他面无表情的看定国公,仿佛带着冰冷的睥睨……又似乎有怒意从冰层的裂缝中透了出来。
修士五感敏锐,定国公依然准确的捕捉到了楚南冠的视线,在短暂的视线交汇后,两人同时动了——往东边,鲛王珠所在冲去!
灵力呼啸,不分敌我的撞开了缠斗在一块儿的西域鬼修与定国公亲卫。
稍远些的山道上,定国公的另一队亲卫与执金吾僵持着对峙,两拨人均由修士和武者组成,他们都感觉到了定国公的到来,扭头望去,却见视线中心的那道身影毫无停顿的飞掠了过去,而楚南冠就在他身边,两人并驾齐驱,完全分不出先后!
他们在飞速的前行中,仍在交手!
灵力四溅中,楚南冠周身的浪涛烟花般炸开,是转瞬即逝的绚烂。
“你绝对拿不回它!”定国公大喝着,这一声落在了水潭上,燕半雪抬头,就见两人完全不减速的从半空中落下,轰得砸到地上。
细如丝线的帝流浆依旧在滴落,跟着楚南冠卷来的暴雨已然狂烈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燕半雪感觉到一道腥风从身侧袭来,他五指一合,扣紧鲛珠,同时一偏身体,往反方向避让。
夹杂着红黄二色的混浊灵力贴着脸擦过去,鬼修灵力凝成了黑色枯爪,差一点点就把燕半雪的头皮给掀下来。
黑色的灵力是骨骼,游走的红黄二色构成经络,那枯爪巨大又真实,没抓中燕半雪,去势不止的拍在了山崖上,轰隆一声,打出一个明显的凹痕,树木折断,土石滚滚而下,截断了瀑布。
土石与响雷一同坠下,耳边尽是隆隆震响,仿佛整片天地都在颤抖。
无法发声的鲛人发出濒死的哀鸣,蜷缩在泥水中,却极幸运的没有被坠落的杂物击中。他在震颤的视野中看见了自天而降的楚南冠,看见了被怒涛包围的真正的鲛人,以及他隐约可见的尾巴。
本不是鲛人,现在也不能算是鲛人的鲛人,眼中流露出了极复杂的情绪,有艳羡、有愤恨、亦有满足。
枯爪的攻击从水潭正中穿过,燕半雪都来不及看一眼落在水潭另一边的楚南冠,就又被发出攻击的鬼修缠上了。
对方的意图非常明显,他就是来抢鲛珠的。
枯爪攻击非常有辨识性,燕半雪看着那名陌生的鬼修,喊出了这招式主人的名字:“赵三才。”
赵三才是南域鬼王杜松最为倚仗的幕僚之一,他在南域的地位,相当于巫腾在西域。
燕半雪既意外又不意外:“没想到你也来了。”
“西域域主亲临,我王不能远迎,我总得来啊。”赵三才被叫破身份,虽然还顶着那张毫无特色的皮相,但也不隐藏了,压着声音,阴恻恻的说着话,带着狠意和恨意。
南域域主为什么不能来?
当然不是因为这里是定国公的地盘。
西域和北域联手,成功的把杜松牵制住了,杜松不是不想来,他非常的想借此机会,把尚未恢复的燕半雪彻底解决,但他不能来。
赵三才的修为是实打实的五品上,差一步巅峰,燕半雪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更何况赵三才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不少南域鬼修。
赵三才针对燕半雪,其他鬼修有样学样,没法像赵三才那样直接和燕半雪交上手,就不停的给他制造各种小麻烦。
燕半雪脱身不得,甚至隐约陷入了下风。
现场不止鬼修!
定国公亦冲向燕半雪:“给我!”他说着给他,完全是抢的动作。
燕半雪挥刀格开枯爪,硬吃了另一名鬼修一招,避开定国公的寒铁枪,嗤嘲道:“不给!”
寒铁枪长驱直入,把另一名鬼修捅了个通透,抡过一个大圆,又往燕半雪身上劈去,其威势之盛,在暴雨中劈出了一片白地!
赵三才眼珠一转,枯爪又出,去断燕半雪的后路,定国公看得明白,寒铁枪枪尖一抖,略微偏了点方向,给侧方的鬼修让出了地方。
在陆地上,楚南冠行动没有其他人那般迅速,他落后定国公一步,招式却不慢,不见他如何动作,六柄珊瑚刀齐出,不拦定国公,不挡赵三才,把两侧的鬼修尽数挑飞!
空门大开!
燕半雪往斜刺里一滑,避开了前后夹击。
赵三才、定国公收不住招,虽然侧开了彼此,但余波相撞仍是惊天动地,六把珊瑚刀,十余名鬼修,那动静亦是不小。
山体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坍塌,瀑布上游的整片水域倾泻而下,化为混浊的山洪向低洼处灌入。
地形被严重破坏,藏在岩层中的水道不复存在,泄下的水流无法排出,山谷中的积水迅速漫出了最低处的水潭。暴雨倾泻,谷中积水迅速升高,山石崩塌、地形变幻对修士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谷中的四方修士继续在打,分成了明显的两派。
赵三才和定国公在抢燕半雪手里的鲛珠,楚南冠在帮燕半雪,而燕半雪想把鲛珠递给楚南冠,赵三才和定国公竭力阻止。
赵三才之外的南域鬼修受了楚南冠、燕半雪两人几次攻击,已然没了再战之力,场中只剩下四名修为皆在六品上下的修士。
六品的修为已经足够辟开落石与山洪,但四人交手之间毫无空隙,完全腾不出手去清理场地。
赵三才不足六品,定国公超过六品;燕半雪楚南冠均在六品门槛上,两边修为基本持平,而就合作而言,也都对彼此不熟悉,全凭着相差不大的战斗经验在强行合作,一时打得难分难舍。
积水溢出水潭,没过脚踝,吞没倒在地上的鲛人,很快到了众人膝盖处。
在实力接近的情况下,外物的影响就变得明显,四人均拔高身形,踩在水面上过招。
楚南冠周身的水流已散了大半,肤色眸色都变得极浅的鲛人药师因这非人的苍白显得格外脆弱。燕半雪心急,楚南冠拖不得,他自己也拖不得,不速战速决,他们必败无疑。
心下一急,招式便粗糙了,劈出的刀光偏了半寸。定国公抓住这个破绽,寒铁枪毒蛇般钻过来。
楚南冠正缠着赵三才,四柄飞刀切割枯爪,一柄抽冷子往赵三才身上招呼,最后一柄绕在自己周身,是自保用的。
自保用的飞刀激射而出,往定国公后心招呼,定国公完全不管,继续追着燕半雪刺,赵三才狞笑一声,枯爪猛然一按,压制四柄飞刀,自己亲身往楚南冠处冲去,一手去抓最后一柄飞刀,一手缠绕混浊灵光,向楚南冠直直推去——
鬼修无肉身,在相近的品阶内,他们的灵力要比其他任何修士都更凝练浓厚。
楚南冠已经没有了武器,如果单纯以灵力相抗,必输无疑。
定国公修为最高,燕半雪被他抓住破绽,基本没有翻身的余地,他在疾退中见楚南冠用自保的飞刀救他,又见赵三才已经近了楚南冠的身,脑子里轰得一下,手中刀势陡然一转——
如同一道雷光横亘在了湍急的水面上,如同动荡不已的世界被划下了静止的界限——
寒铁□□.入燕半雪胸口,万钧之势只没入了一分,便再不得寸进。
裁雪刀横在中间,没能架住寒铁枪,但雷光似的刀光落在水面上,在寒铁枪柄上映出浅浅的一线,便成功的阻住了它。
寒铁□□.入不深,燕半雪胸前甚至都没渗出多少血色,但他却喉头耸动,忍不住咳出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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